花

　　江友常约好时间去牙医处拔牙。
　　未想那个牙医还记得他，见到他便说，“江少，长高了不少。”

　　江友常从前看电视说，乔丹的妈妈在他的球鞋里面撒盐，所以他才长这么高。
　　他不喜爱篮球，也不期望像乔丹那样高。
　　可是那个暑假，自己的骨骼像有了声音一样噼里啪啦的生长起来。
　　一个多月不见的亲戚见到他，便要夸张的惊讶，说，“小常，这么高了。”

　　他很是不习惯这种惊讶。
　　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羞涩。
　　所以牙医这么说的时候，他不禁有些脸红起来，微微的别脸说，“我的智齿有点痛。”

　　拔完牙后，医生在他的口腔内塞了一团药棉。
　　虽然，咬着棉花的感觉有点奇怪，但是总好过再次看医生。
　　麻药退去后，口腔有些不适的疼痛，24小时内只能喝粥饮汤。

　　江友常觉得自己身体每个部分怎么生长，发生些什么，自己越来越不能了解。

　　谢四真也曾经问过妈妈，她是否要出国。
　　她妈妈说，“宝贝，我当然希望你念耶鲁斯坦福，可是，宝贝，我想到就不舍得你。”
　　她不出国，那她可以做什么。
　　她堂姐甫从国外回来，比从前胖了几十磅，在一旁不免有些哀怨的劝她，“四真，像你定力这么差，去那边免不了跟我一样发胖。”
　　谢四真唏了一声，说，“堂姐，你有胖吗，我怎么不觉得。”

　　翌日仍然去江友常家做功课。
　　见他仍然是看起来很努力的做功课。
　　谢四真半真半假的说，“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现在看来是假话。”
　　“江友常，你觉不觉得你应该上报纸。”
　　江友常口腔还是有些不适，只能慢慢的说，“已经上了。”
　　谢四真呆愣了一下，她差点忘记，他家的报纸。
　　江友常见到她发愣，又说，“你要不要看，很多新闻。”
　　谢四真干干笑了一声，说，“很有趣。”
　　江友常也笑，“是不是啊。”
　　他不知道从那里抽出一打报纸，“其实真的还蛮有趣的。”

　　头版大概是他上个星期跟他爸爸去出海的相片。
　　穿了件格子衫，带了一副墨镜。
　　谢四真一看便笑，“江少，你的衣服哪里买的？”
　　居然有垫肩。
　　江友常凑上前来看了一眼，还是慢悠悠的开口说，“不好看，是不是？”
　　谢四真有些为难的说，“也不是，都很特别。”
　　拜托，他是在哪里找到的这种衣服，衬衫穿得像盔甲一样。
　　江友常倒是一副看吧，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咦，真的蛮特别的。”

　　他当然不喜欢穿那件衫，不过既然有这么一件衣服，不穿好像很浪费。
　　况且谢四真这个表情还蛮有趣的。

　　谢四真觉得江友常在取笑她。
　　虽然取笑挖苦她并不是第一次，不过靠得这么近的取笑倒是第一次。
　　他的手臂几乎贴近了她的手臂，让她感觉热气腾腾的，手臂上每一根汗毛似乎都有知觉一般，一切都不自在起来。
　　她有些尴尬的举手推开他的脸，“让开一点。”

　　江友常忽然皱了一下眉。
　　有些痛苦的张嘴。
　　然后模糊不清的说，“谢四真，我昨天刚拔牙。”

　　他居然吐出一口血来了。
　　谢四真有些惊骇的站在一边，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手力那么大，她只是有点尴尬的推了一下他的脸，或者有点用力，或者按到了他的腮帮没错，可是谁知道他这么容易出血。
　　她期期艾艾的说，“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江友常拿出药箱，找出消毒棉，塞在嘴里，有些发音奇特的说，“不用了。”
　　谢四真凑上前去看，“真的不用吗。”
　　她觉得以后看电视都会有阴影，原来吐血就是这样。
　　“对不起。”她一边轻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一边说，“我不知道你会吐血。

　　她这么靠近他的时候，让他浑身都有点奇怪起来。
　　难道是刚才失血过多引起晕眩。
　　她的体温靠近来，语调柔软，脸颊有点鼓鼓的，额头有一颗极小的痣。
　　他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的跳起来。

　　在甫与她同桌的时候，他觉得这个女生怎么这么假这么讨厌。
　　可是什么时候，他觉得他的生活里，一大半的竟是她。
　　他曾经也觉得，谢四真，你是不是在暗恋我。
　　可是，她伏在膝盖上哭，只是因为荣立夏不记得她。
　　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不会喜欢上谢四真。
　　可是，她是他唯一的好友。
　　如果，她也说，不可能，他要怎么办。

　　跟谢四真去店内剪发的时候，遇见朱诺。
　　她坐在对面，低垂着眉目。
　　他不知道是否要与她打招呼，还是就装作根本不认识的样子。
　　造型师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说，“江少，要不要剪个城城的发型，很称你诶。”
　　洗发的小妹把他的头揉得满是泡沫，他僵直着身体，从镜里看她的样子。
　　替她剪发的是个女生，俯低身子在她耳边说些什么，他见到朱诺轻轻的微笑了一下。

　　喜欢是什么。
　　是她的高鼻深目，乌发雪肤。
　　还是她的我会帮助你。
　　他不明白。

　　谢四真仍在愧疚，每天都要打电话过去殷切的问候了一番。
　　江友常倒说，“谢四真，你烦不烦。”
　　过了几天跟他去牙医处复诊，那个牙医还记得她，并八卦的说，“谢小姐原来跟江少一对。”
　　谢四真甩了一下嘴。

　　是不是他们看上去真的很像一对。
　　他穿T恤，她也穿T恤。
　　可是大街上多少人穿同样的衣服。
　　他们亲近，他们相似。
　　可是这个世界有多少恋人是相似。
　　总不爱自己，总羡慕他人。
　　我冷漠，你热情。
　　我虚假，你真诚。

　　去剪头发的时候居然遇见了朱诺。
　　她应该不认得他们，安静的剪发，偶尔与造型师交谈。
　　见到江友常看她，自己便忍不住的撇嘴。
　　他还喜欢她，是不是。
　　虽然她从前说过，她会帮助他，可是此时，竟有些不甘愿起来。

　　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不会喜欢上江友常。
　　他从前说，你是不是暗恋我。
　　说，你不要喜欢我。
　　她觉得多好笑。
　　可是，为什么所有人似乎都在问这个好笑的问题。
　　连她自己也怀疑起来。

　　她喜欢荣立夏，为他哭泣，为他沮丧。
　　可是，如果没有江友常，生活似乎又变得很没有意思。
　　她是不是可以同时喜欢上两个人。

　　从前有个国王，他问他的三个公主，她们爱不爱他。
　　大公主说，我爱你，就好像我爱美丽的衣服。
　　二公主说，我爱你，就好像我爱昂贵的珠宝。
　　三公主说，我爱你，就好像我爱盐。

　　她的喜欢又是什么。
　　是美丽，是昂贵，还是融化到自己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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