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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桉回到结界时,年与将风尘去了,因为去回短暂,日在中天,便是炎炎也未发现他们去了这一趟。
宅里他还穿着短打在练,月桉瞧着那师父悠闲地枕在椅上晒太阳,着实有些气不过。
“哥。”炎炎见他来了,惊喜地唤道。只是原本剑锋偏了一分,他赶忙住了口,仔细去看他的师父。发现对方还用折扇盖着头,便缓了一口气。
月桉瞧着他便觉得不争气:“便是练功也需得有师父配合。你怎么单独在这?”
炎炎听出了那意思,忙摆手:“师父有他的方法……我进步也不小,哥,你看!”月桉看他腕间流光,便探到这魔息较之平常大进,甚至隐隐有与月央常年的毒相对抗的势头。他抬眼去看那师父,便见对方眼锋扫过,竟是凌厉非常。
月桉撇开眼,也不向着他,只对着炎炎道:“是我误会了。”
年与要修补结界,慢了一步跟上来,看到的仍是一片祥和。收到月桉的眼神后,也知道方才的事不可乱说,便只向三清招呼了一声。
月桉见那师父又展了扇掩面,暗叹了一声气量。想起这一行是要做什么,便对正紧张揣度师父表现的炎炎道:“今日先放一放,你先与我来。”
炎炎奇道:“寻常入山不是三日后么?”他认真思考,跑到他师父的椅前。三清没抬头,向他挥了挥手:“准假,玩去。”炎炎捧着他的手蹭了蹭,开心道:“谢师父。”
月桉看他勤快地收了剑,又噔噔去将这上衫换了,十分无奈地叹了一声,得三清赏了一眼。对方含着笑,说的话却森冷:“我的徒儿天真了些,需得好生看护。我做师父的知道如何做,那便是保护他不出任何闪失。”
月桉眯了眼,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方才道:“知道便好。”
年与看这氛围剑拔弩张,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只能夹在中间慰道:“那便好,想来这孩子往后定然潜力无穷。”
三清不领情,平淡道:“你别说话。”
年与委屈极了,他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他连看都未有好好看过一眼那个孩子。说着一番话也不过是时候所需。月桉看他低头,挡在他身前看着三清,冷声道:“你别说他。”
三清抬眼,年与也惊讶抬头。三清笑了一声:“看来这孩子也没你说的那么难教。”
月桉还拦在身前,面子却被这句话拂了个干净,他回身狠狠剜了年与一眼,这人还十分无辜地摇头,偏又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解释。炎炎出来,穿了身黑衣,拢了黑袍。月桉看他,这才发现当初捡回来的小魔人似乎长高了不少。
“去哪,哥?”
月桉看向三清,三清看了炎炎一眼,又闷头睡觉了。倒是这一眼看得炎炎有些局促,紧张得只敢盯着他哥来看。月桉觉着自己快要被他的目光穿出洞来,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头:“灵山。”
年与抬头看他,月桉沉声:“你们二位便好好聚聚吧。”
说到底还是外人,月桉终究是把他和三清归到一处,心里也不免隔应。并不是每个人都和炎炎一样,将师父完全当成自己人。
“你师父可还好?”月桉问这一句,打发一下路上的无趣。
炎炎听着这一声师父,便有些紧张得磕巴。想回答,绕来绕去也只答出来个好字。等月桉说哪好,他便放弃了思考,道哪都好。
月桉看着这问下去也没结果,便道:“我师父不错。”
炎炎看着他,觉得这句不错算是稀奇的评价,便学着他问:“哪不错?”
月桉自然不可接一句哪都不错,仔细想想,只有隐约在雾中的一片红衣。他与年与离得近,时常相处,但有时总觉得相隔甚远,就像那日在雾中隐约听到的名字,在他们之间横亘了一道深崖。
月桉突然没了想的兴致:“好看吧。”
炎炎被他的敷衍惊到,又有些不服气道:“我师父也好看。”
月桉想了想三清,大部分时间都是见他盖着脸晒太阳,着实没有留意,回忆第一次择师,也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他点点头再次敷衍。
炎炎显然话出口便没有停下的念头,他十分高兴,涨红了脸:“师父他经常指点,我一听便会了,师父好厉害。而且他时常和我说别处的故事,师父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月桉本还想敷衍,却微一顿,装作好奇道:“哪儿的故事?”
炎炎掰着指头:“都有,有精怪,还有河流山川,甚至还有说行龙陆上……”
月桉道:“你可有与月央说?”
炎炎闻言摇头:“……义,义父他大约是不爱听这些的。”
月桉正色向他道:“不要说与他听,你师父与你说的,一个字也不能让他知晓。”
炎炎与月桉不同,他是在幼时便被抱回这宅子,期间皆未到过外面,因此有些规矩不知,也是情理之中的。他只觉得月桉有事在瞒他:“怎么了,哥?”
月桉只是摇头,炎炎又道:“师父也嘱咐过,但他说可以告与你。”
月桉垂眸,他品着这话的意思,自觉此人的确识人,也着实会猜人,但更多是不怕,他不怕月桉会有所动作,只是顾虑到对炎炎的伤害。“这些多是些秘事,在龙墟,知道得过多总归弊过于利。”
炎炎了然点头,月桉将先前种种怀疑串起来,仿佛是印证一般。
年与看三清拈来山上灵果,叹他日子过得悠闲。自找了一处石凳坐下,凉的得彻体生寒,只咬着牙对竹椅上的三清道:“君上宽宏,何必揪着一个小小魔修不放?”
“也无甚事,只是发现了徒儿身上有些不妥帖。看看他是否知情罢了。”
三清侧头看他,奇道:“先前你和我抱怨,引得我以为你们之间水火不容。”他想了想,摇头叹息,“原来先前都是欲说还休的女儿做派,是我过于关心,反倒南辕北辙了。”
年与咬牙切齿道:“再怎么不上道也是我的徒儿,自当要护着些。”
三清给灵果去了皮,自觉得鲜白的果子委实不该长在这处僻静山头,动了移栽到仙族的心思:“若是单护着些,我也不会管。”
年与突然不作声了,三清等不到他的下文,便将果子投入嘴里:“可别生了什么别的心思。”年与看他眼眸淡淡,突然疑道:“这话是与我说的,还是说与你自己听的?”
三清看来,年与也看去,两眼相对着良久,还是三清先躺回椅上:“看来,这回是真南辕北辙了。”
“你且走前。”月桉引着炎炎来到一处山崖。
炎炎依言走前,山崖处绝壁耸立,四处风声,脚底是万仞高崖,相对的便是月央修炼的洞穴。他有些犹豫向前走:“怎么,哥?”
月桉将他拉回:“没叫你一直往前。”他看了看山崖,崖底除了绿树,还藏了些不慎坠落的灵兽骸骨,无奈扶额,“你太过相信我。”
炎炎笑了,仿佛觉得这的确理所应当。
“你看。”月桉随手撒播出去,拿崖底的碧树一瞬浮起银白光电,整片汇集,就仿佛坠落的水珠和雪露倒升起来,弥散各处。
炎炎到底还留着孩童心性,感叹道:“好美。”
月桉看他喜欢,眉目温和:“这是新学的咒术,近来看你劳累,这咒术也可补补神。”
那银白光点汇聚,一簇簇一团团向他们涌来,月桉只感觉穿身而过时浸到魂灵深处的滋润和清凉。炎炎显然也感觉到了,他笑得恣意,用手去碰那些光点。“我去叫师父。”
月桉抓住他的手,摇头:“等等吧,这咒术耗费巨大又稀奇难有,纵然是你师父也不一定会。我撑不了这么久,这是只与你一人的。”
炎炎停下,便更加珍惜这点点光河,万物的灵气化形腾空而起,蕴着天地慰籍。
荡涤了骨子里的卑微和不堪,也荡涤了磨牙吮血的仇恨和性情。
月桉这般化物,微微有些领略到了殷言对咒术执迷的心思。化物为有,化山川河流,大地天宇为细物,见微知著,见广知狭,果真魔术百门,唯咒术与天地相通。
那光点落到炎炎身上,细细地藏了进去。月桉看着神色有些黯然,但炎炎转头来看他,笑得开怀,他便也笑出声来。
“这术法果真强大,我竟是一点修为也动用不了。”炎炎用手触着那光点,感叹道。
月桉笑僵了僵,莫名带了涩意:“你喜欢便好。”
他们先前总是带着隔膜的,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月央的事。炎炎虽与他同往常一样,但月桉就是觉得少了什么,看了这笑,便忽然明白过来了。炎炎拉他的手,想输些魔息与他分担,发现被压制住,便作罢了。
“我喜欢,哥。”
炎炎迎着那光河涌来的方向,月桉脸浸在阴影里,就这样拉住他伸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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