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的师尊是个工作狂

　　“你记得这里吗？”
　　两人刚踏上甲板，那人便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顾疏的反应。他企图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寻得分毫的波澜，却意料之中没有收获。
　　顾疏当然不可能记得这里，但“顾疏”记得。
　　——何止是记得这么简单。
　　顾疏敏锐地察觉了对方的心思，他原本就不是擅长掩饰的人，何况他对于对方想要探求的事一无所知，目前能采取的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不予理睬。
　　“避水符，给我一张。”
　　他在踏上沉船甲板的下一秒就想立刻与这个人保持距离，对方显然没有料想到这个答案，愣了一会儿，才无奈地从怀中抽出一张符纸递给顾疏。
　　“怎么这么不客气？不过也比之前好。”
　　那人笑看着顾疏接过符纸后迅速拉开距离的动作，似乎十分不以为意地招招手，朝船舱内走去：
　　“既然都来了，四处逛逛也无妨。”
　　顾疏环顾四周，借着火光只能看见海水里约十米开外的地方，周围一片死寂，似乎连鱼群也不曾涉足。眼前他的确没有别的选择，只好跟在那人身后，一同进入了船舱。
　　甲板上因为光线太暗，很难切实体会出这艘沉船的真实体积，但其实船舱比顾疏料想中大了不少。由于进入了密闭空间，烛光的光线显得稍强些许，能较为清晰地看清眼前的一切。
　　船舱内部一片混乱，破烂不堪的器具散落一地，似乎比起单纯的海水腐蚀造成，更像是人为破坏造成的。顾疏并没有仔细去查看那片被腐蚀得已经难以辨认原样废墟，而是简单地四处走动打量周围，他特意放轻脚步，以免被腐蚀严重的船板不堪重负而塌陷下去。
　　船舱虽大，但不难看出内部结构并不复杂。前方的舱室里有破旧的巨大炉灶，应该是厨房；内舱约莫十几个房室，大小基本一致，船尾则有更大的舱室，虽然已经损坏得看不出原样，但能从歪斜靠墙的桅杆以及堆积在地腐烂得不成样的帘幕能看出应该是权贵的住处。
　　“你对这里很好奇？”
　　见顾疏动作之中颇有探索的意味，那人背着手站在不远处轻笑出声：
　　“那或许我这儿的消息对你有用。”
　　“什么？”
　　顾疏顺着对方的话问道。他直觉这里的一切和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有相当的关联。
　　“这里是真淳峰前掌门洛昱的葬身之地。”
　　那人或许摸清了顾疏的性子，倒也不再拐弯抹角：
　　“十五年前，现任真淳峰主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你’和洛昱共同代表紫宁宗出席修真界的降妖大会，在返程时却遭到上古妖兽袭击，整艘轮船上的修真人士全部遇难，而‘你’侥幸逃过一劫，在事发一个月后身负重伤回到了宗门。”
　　说到这里，那人耸了耸肩：
　　“船上遇难的全是修真界各门派的青年才俊，至少都是元婴以上的修士，然而此事过后却全都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当时出现的‘你’持着这副言辞，哪怕各门派纷纷起疑，却也无从下手，在几年搜寻无果后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结局。然而....”
　　“然而？”
　　见对方的声音留悬念般的戛然而止，顾疏不由得皱起眉追问道。
　　“....没想到这艘轮船随着暗流，竟然飘荡到了西南海的这片海域，被我歪打正着地撞见了。并且在我第一次搜寻时，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现象——你跟我来。”
　　那人转身，示意顾疏跟过去，两人一同向船舱前端走去。只见在厨房的侧面竟然还有一道门，由于缝隙较小，加之光线较暗，顾疏方才竟然没有察觉。那人轻轻一拉，便露出了门后的景象——
　　一段腐朽不堪的台阶径直向下深入，隐没于黑暗中。
　　两人都是修真者，倒也不惧怕会出现楼梯坍塌的状况。那人向顾疏点点头，便率先走了下去。
　　顾疏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向底部，这时，走在前面的人突然轻咳了一声。
　　“见过尸体吗？”
　　“？”
　　顾疏被这莫名其妙的话问得有些疑惑。
　　似乎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问题过于可笑了，那人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才继续说道：
　　“没什么，你做好准备就行。”
　　这段台阶并不算长，两人没过多久就抵达了船舱的底部。
　　这里虽比不上上方客舱那般大，却称不上狭小。但顾疏一眼就看到了舱室内的情景——
　　地板上凌乱地堆叠着数不清的，已经难以看清形状的不明物体，而周遭的墙壁上布满了漆黑的喷溅状血迹。
　　他走进了一些，才察觉到那些竟然都是一具具死状惨烈的尸骨。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那些尸骨全都裹在被海水腐蚀得只剩下薄薄几层破絮的衣物中，早已没有血肉覆盖；但不难看出有的骨头早已碎裂得不成样子：或是头骨，腿骨，指骨，像是遭到猛兽袭击，生生被冲撞得四分五裂。
　　可以想象当年这个狭窄的空间究竟发生了怎样间炼狱般的惨剧。即使顾疏来到这个世界后已经亲眼见过了许多常人难以接受的血腥画面，此时也不由得觉得胃里翻涌不适。
　　好在也许是因为避水符的原因，他没有闻到什么令人作呕的气味。
　　“你也看出来了，妖兽袭击是真，只是恐怕并不止当年的那个‘你’说得那么简单。”
　　也许是之前就看见过这惨烈的景象，那人的表情显得十分轻松：
　　“这群人恐怕是自行前往这间舱室的，好好的住处不待，却群聚于此处，岂不蹊跷？何况我在之前早已检查了整艘船的破损部位，但并没有疑似妖兽闯入的痕迹，就好像那妖兽是凭空出现的。”
　　“关于后者，只有一种可能，妖兽伪装成人类，混迹于修士之间。”
　　“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前者又要如何解释呢？”
　　那人转过头来，径自对上顾疏的目光。
　　“而那个‘你’，又是如何从这间仅有一个逼仄出口的舱室逃脱的？”
　　顾疏眼神冰冷，面对对方探究的目光，却丝毫不显得慌乱。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几秒，最终那人败下阵来一般地叹了口气：
　　“罢了，到此为止吧。”
　　“……你作为符修也无法再现当时的情景吗？”
　　不知为何，顾疏总觉得那句到此为止并不是对自己说的。
　　“事情太过久远了，我可不想这些遭天谴的事。只是......”
　　“只是？”
　　“我原本想寻了洛昱的尸骨带回去，毕竟也是咱们宗门的人，只是这里的尸骨早已腐朽变形，难以辨认了。”
　　顾疏没有接话，只是望着遍地的尸骨，似乎在陷入了沉思。
　　“罢了罢了，我带你来只是顺路，并无强迫你解开迷局的意思，而且现在也是时候回去了。”
　　那人又恢复了随意散漫的模样，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地揽着顾疏的肩，袖中掏出一张符纸，片刻间，两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自然也没有任何人发现，两人走后，一个身影幽幽地从楼梯后的阴影中显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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