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乱世.灿若繁花

　　齐如虎梳洗完毕，换好甲胄，匆匆赶到练武场，已然迟了半个时辰，远远看到铁教头站立日头下。

　　齐如虎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行一个大礼，嘴里磕磕绊绊地说了句，“抱歉，我来迟了。”

　　“三少爷，铁某不才，要是少爷觉得在下不够资格，请您向大人说明，在下不敢忝居此职。”铁教头面容上隐隐有一丝怒气。

　　“师傅，不敢，请您责罚。”齐如虎连连称错，铁教头是家里最好的骑射老师，以前都轮不到教自己。

　　见齐如虎认错，铁教头脸色好看一些，语气仍是不善，“既然你称在下一声老师，那在下就不敢荒废你的学业，你第一日来学习，就迟了半个时辰，要是不责罚，难保你以后不会再犯，你今日先绕场跑20圈，明日我们再开始。”

　　“20圈？”齐如虎张大了嘴，“你他妈的有病吧？”一句话就想脱口而出，脑海里一根弦却紧绷着，让这句话没有冒出来。

　　“不跑也可以，只是就请少爷另请高明。”铁教头见齐如虎并不情愿的样子，一句话就把他所有的后路封死了。

　　自知理亏，见铁教头严厉的眼神，想到不能让人看轻，齐如虎一咬牙，沿着练武厅开始跑了起来。

　　齐如虎身体原本孱弱，不过7、8圈，已经是呼吸急促，心跳加速，额头汗珠沿着发线往眼睛里流，刺得眼睛辣辣的疼。

　　“快点，加快速度”铁教头并没有喊停的意思，只在场边不停喊着，这种速度连行军速度的二分之一都达不到，何况还不到10圈。

　　待到第10圈，齐如虎发现自己头昏眼花，耳朵发出“嗡嗡”的声音，脚步像绑了铁石一般，已经提不起来，怕是扛不住了，不禁向铁教头投去恳求之色，映入眼神地却像是一丝嘲讽之色。

　　“又来了，又来了”，轰的一下，齐如虎觉得脑袋好像炸开，一股热血急往上涌，从小到大看过的各种眼神：冷厉的、不屑的、厌恶的、怜悯的、嘲笑的，就像是魔影一样迎面扑来，让他眼前一下子黑了下来，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几步，终于跌倒，伏在地上。

　　“就这样也好，算了，放弃吧，你不行的”脑海里的声音又一次像噩梦一样涌了出来，齐如虎觉得头疼欲裂，只好用双手抱住脑袋在地上翻滚，嘴里凄厉地吼着，“滚开，滚开……”脑海里的声音终于慢慢小了下来。

　　齐如虎用力睁了睁眼睛，就像陷在一片迷雾中，眼前仍是模糊一片，只远方好像有一点点白光，那是什么，齐如虎怔怔地爬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朝前面走去，一个人看不清面目，却用时而促狭、时而温和、时而恶狠狠的眼神看着自己，却让自己觉得很温暖，逐渐走近，那人越来越清晰，原来是小晚这丫头，正言笑晏晏地看着自己，“齐如虎，你现在差，一天天练，总会越来越强的。”

　　见齐如虎倒地，铁教头也很惊异，刚走近时，发现齐如虎又站了起来，却迷迷瞪瞪，一声巨喝，“齐如虎！”

　　就像一声巨雷炸在脑海里，齐如虎浑身一抖，才终于从迷怔中醒了过来，他茫然看看自己，还是在练武厅里，刚刚都是自己臆想罢了。

　　见这孩子魔怔，铁教头终有一丝不忍，“算了，今日就跑到这里吧，明日再来。”

　　这句话听到齐如虎耳朵里却有说不出的嘲讽意味，他并不理睬。用牙齿用力咬破嘴唇，溢出的血丝让他激灵一疼，晕眩的感觉终于减轻了一些，齐如虎仰天撕吼一声，“啊……”，就像癫狂一般，再不看铁教头一眼，只知道拼命地往前奔跑，奔到一个不知名的美好地方，不停地奔跑……

　　时间就像停止一样，日渐西斜，齐如虎嘴里黑甜，“砰”地一声巨响，“我已经尽力了。”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很心安理得，不管是谁，我都不欠了。

　　看着轰然倒下的齐如虎，铁教头看着这个倔强的孩子，终于露出一丝尊敬和欣赏之色。

　　看齐如虎像一条死尸一样被一个铁塔大汉扛了回来，元安被唬了一跳，大叫一声，弯弯往外一看，原来是铁教头。

　　“元安，快去喊大夫”弯弯片刻恢复镇定，“我安置好少爷。”元安一听，飞快往外奔去，弯弯又指挥另一个丫头去通知夫人了。

　　这边，弯弯引着铁教头到屋内，把齐如虎放到床上，看他浑身湿淋淋地，就像是水里浸泡过一样，脸色苍白，嘴唇裂开，有血丝流过，上午出去还好好的，下午回来就这个模样，想到这里，弯弯不禁狠狠瞪了铁教头一眼。

　　“他累晕了。”铁教头略有些抱歉，看到弯弯责备的眼神，居然让他觉得如有芒刺，说完抬步就要走。

　　“你先别走，请再帮我一个忙。”弯弯并不放他走，指了指齐如虎，嘴里结巴道，“那个，请你帮他换一套贴身的衣物。”

　　铁教头有些惊奇，莫非贴身丫头这个也没做过，但也没有反驳，只帮齐如虎换了一下衣服，才发现这孩子身上皮包着骨头，瘦弱得很，心里终于有些愧疚。

　　弯弯红着脸打来一盆温水，帮齐如虎把上身略略擦拭了一下，就帮他把被子盖好了，铁教头在一旁惊异地看着她的行为，心里有点奇怪。

　　“若明日他不能起床，就告诉他明日的练习推迟到后天，我不怪他。”铁教头临走终不忘嘱托。

　　弯弯把铁教头送到门口，回到屋内，发现齐如虎神色扭曲，好像很痛苦的样子，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烫，往门外看了半盏茶的时间，也没有看到元安的影子，弯弯一思量，回到自己的小厢房，从自己的百宝箱里拿出一片金银花先给齐如虎含了，再用小秤称了几味药物，按照书上的药方配了起来，略一沉吟，有点不放心，把其中的一味猛药取少了一点分量，走到院子里，放在小砂锅中煮了起来。

　　直有大半个时辰，弯弯才看到元安一个人孤零零地回来，不禁有些发急，“元安，人呢？”

　　“李大夫在二小姐那里复诊，我不敢去催，刚好碰到三夫人，也被大夫人挡了回来，说三少爷不过是疲劳过度，休息一下就好了，而二小姐是要治愈身上的伤痕，要是留下点疤什么的，可是终身的事情。三夫人一气之下就回去了，我也不敢再催，只好先回来。”元安垂头丧气的。
　　实在不行，就先对付着喝吧，估计是因疲劳引起的发烧，弯弯前后仔细地再细想了一遍症状，觉得没错，弯弯见药煎得差不多了，取下倒到碗里，撇去碗里的药渣，放在一边凉了起来。

　　“你哪来的药？”元安有点诧异。

　　“我怕少爷身体不好，平日备好了各种治愈伤风、发烧的药。”弯弯一个胡诌，把元安糊弄了过去，这些药材确实是自己央求秦阳一点一点备好的，自己平日有点小病，也尝试过几次，喝了自己煮的药以后都好了。

　　见药已温热，弯弯让元安扶起齐如虎，用布垫在他的下巴处，一勺一勺地喂齐如虎喝药，开始齐如虎嘴还张开，喝下去一点，许是药苦，虽然在昏迷中，他也紧闭紧闭着嘴，怎么也不张开。

　　不会要嘴对嘴喂给他喝吧，想到这个画面，弯弯呸呸呸地呸了自己几声，急忙把这个想法从自己脑海里赶走，见弯弯喂着喂着居然自己脸红起来，元安很是奇怪，提醒道，“小晚，小晚，药洒了。”弯弯才看到自己把药一勺一勺往他下巴上喂，弯弯情急了，“元安，把他嘴张开，我给他灌下去。”两人用力掰开他的嘴，也不管齐如虎昏迷中皱眉抗议，一勺一勺把药给灌了下去，两人喂完，相对一看，“不许说出去”同时喊出，不禁莞尔。

　　就这样，在两人的患得患失中，齐如虎的额头渐渐不烫了，神色也安稳了许多，弯弯不放心，守在他身边坐下，到夜阑时，终于抵挡不住困意，歪倒在地上。

　　“咳咳”两声，齐如虎的咳嗽声把弯弯惊醒，一睁眼，发现已是黎明，弯弯爬了起来，往床上看去，齐如虎睁开了眼睛，正看着自己笑，笑容说不出的诡异，嘴角刺眼得很，红艳艳地一股血丝。

　　弯弯一惊，退了一步，迟疑地问，“齐如虎，你没事吧？”

　　“我好得很，没事。”齐如虎还是那个僵硬的表情，就好像带着面具一样。

　　看着他诡异的脸色，弯弯心中突然一个战栗，记得书上说过有种毒就是这样，中毒的人并不知道自己中毒，只是脸上表情僵硬，等到正常时，已经毒发无救了，书上约莫提到了解救之法，弯弯竭力让自己的神色镇定，不让齐如虎看出一丝破绽，“好，那我出去梳洗了，你再休息一会。”

　　“好。”齐如虎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弯弯轻轻往门外退去，偷偷瞄了齐如虎一眼，脸上还是那幅诡异的神情，让人惊骇无比。

　　弯弯退出房门，慌乱地翻出自己的医书，急急查找起来，看到那一页，解法被人用笔框了出来，一眼望去：雪莲、红景天、合欢花，自己不过知道两三味而已，慌得快要哭出来，急乱中终于想起来，这本书原本是李大夫的，这里又被人框了出来，说不定他有办法。

　　想到这里，弯弯捎上医书，往门外奔去，顾不得天色未亮，路过元安房间时，乒乒乓乓一阵急敲，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凄厉“元安，少爷有点古怪，快去请夫人来。”也不管他听没有听到，自己不顾一切地往李大夫院子里跑去。

　　“李大夫，李大夫”弯弯刚到他的院子，顾不得礼貌，一路高喊。

　　“什么事？”一声冷冷清清地回答打断了自己，正是李大夫，天色未亮，他并没有睡觉，而是迎风站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是三少爷的丫头，我怀疑他中毒了，我想可能您有办法，我来请您去救三少爷。”也不管话题有多骇人，别人是不是把她当疯子，弯弯赌了一把，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一遍。

　　听到这话，李大夫脸色阴沉，喝斥一声，“胡说八道，少爷在府里怎么会中毒，你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到，小命难保，快点出去，我就当没有听见。”

　　“我在这本书上看到的，一模一样的症状，这儿画了框，是您框的，对不对？”弯弯心一横，把书拿了出来。

　　李大夫略觉诧异地看了一眼书，待看到弯弯翻到的书页时，神色突然大变，揪住弯弯的衣领，厉声喝问，“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他昨日发烧，我给他用了黄莲、甘草、连翘几味药，今早他就这个样子了。”弯弯心里有点慌，不敢肯定，自己的药能让人中毒？

　　“说谎，你一个丫头怎么知道配药？”李大夫并不置信，一声暴喝。

　　“我自学的，秦阳教过一点点。”弯弯并不躲闪，只把实情道来。

　　“天意，难道这真的是天意，哈哈”听到弯弯的话，李大夫突然狂笑起来，直笑得气喘不过来，本来清隽的面容笑得扭曲起来，到最后，笑声似哭。

　　想到齐如虎。弯弯心急如焚，把心一横，催促道，“李大夫，请您快去，再晚就来不及了，到时候你也难逃干系。”

　　“放心，一时半会死不了。”李大夫扔出一句话，回屋去了，就在弯弯想破门而入的时候，他背着一个药箱出来，脸上已经恢复平静。

　　“走吧”冷冷地一句话，让弯弯错愕不已，眼前的人与刚刚的完全是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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