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讶异
“哎呀!小修士,你弄疼我了!”
慕月的痛呼声随即响起,清晰地传入耳中。
霎那间,虚无缥缈的梦境被彻底割裂,顾筠贤的意识骤然往下一堕,重新落回了现实。
他猛然清醒过来。
万千明灯归于黑暗,妖兽少女的面目从眼前淡去。继而浮现的,是慕月那俏丽的容颜。
而顾筠贤的手拽住的,正是慕月的小臂。
他把慕月认成那个妖兽少女了。
看清此时的情景后,顾筠贤心生歉意,赶忙松开了手:“抱歉,是我的错。”
“难不成还是我的错呀!”
被莫名其妙地猛拽了一下,慕月疼得直皱眉头:“小修士,你刚刚是把我认成谁了吗?又问我是谁,又问要到哪里找我?”
顾筠贤尴尬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梦见了她。但哪怕身在梦中,我也没能够看清她的样貌。”
慕月悠悠长叹了一口气,模样倒像是比他更为失望:“唉,就愣是没想起来一点别的?”
顾筠贤:“那我再回想一下?”
“嗯……其实呢,如果样子看不清的话,可以不用强求的。”慕月道,“看样子,你的那段回忆很可能是被人施了法术,不能硬来。”
顾筠贤心里“咯噔”一响:“那该如何是好?”
“你先别急。”慕月在一旁给他出主意:“现在更重要的,是找找有没有别的特征。”
这倒是个好思路。
“那我再试试。”顾筠贤没有丝毫犹豫,当即闭上双眸,重新沉入了回忆里——
想来,那该是个上元灯节的夜晚。
夕晖的残红还未褪时,各式花灯已次第亮起,照彻长夜。再平凡不过的街巷,也被妆点得分外妖娆辉煌。
顾筠贤熟门熟路地穿过人潮,避开银花火树,终于寻见了少女。
少女藏在灯火阑珊处,正拿着根冰糖葫芦美滋滋地享用着。脚边,放着一盏玉雪洁白的兔子灯。
这一次,顾筠贤没再执着于回想她的容颜。
但他看到的,却比以往更多。
少女穿着的雪白绸裙早已污浊破碎,甚至辨不清颜色。而她发顶露出的一对耳朵柔软而狭长,与兔耳极其相似……
顾筠贤骤然睁开眼:
“慕月,能否再露出讹兽的双耳让我瞧瞧?”他急切道。
慕月稍一点头,就从耳垂上摘下了抑制妖气的耳坠,任那对兔耳从头顶冒出:“看吧,讹兽的耳朵就长这样。”
太像了……
实在太像了……
看到双耳的那刻,顾筠贤忽然有了一瞬恍惚。他似乎开始明白,自己方才为何会将慕月错认成回忆里的少女了。
有没有可能,她们本就是一人?
顾筠贤猛地打了个激灵。他无法立刻断定真假,只得强行将询问慕月的冲动按下。
心里虽隐约有了答案,他却不希望贸然开口。
要确认此事,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毕竟,妖兽的身份无疑关乎到更多。
“如果你要找的人真是只妖兽,你打算怎么做?”
慕月晃了晃兔耳,把玩着顾筠贤为她新做的耳坠:“该不会……你真要按照你师父说的,去杀了她吧?”
她这一问看似漫不经心,耳朵却稍稍竖了起来。
“不会的。”顾筠贤温声笑着,趁机揉了把慕月的长耳:“倘若真的有这样一天,我会寻个深山与她隐居起来,或者从此在显隆城久住。”
唯有如此,才能不用顾及那些是非纷扰。
对于常人而言,平静地度过余生易如反掌,但对他们来说,这却会是难以企及的奢求。
.
天刚擦亮的时候,他们在海边见到了白慕。
此刻,晨雾正弥散氤氲,与天际相接的海面灰蒙蒙一片。白慕暗红的侠客装仿佛一滴血,被笼罩在潮湿寒凉的水汽之中。
她坐在礁石上凝视着海水,手里却在做着橘皮灯。
背影孤绝而削瘦。
蔺玦大概还未醒来。顾筠贤猜想着,缓缓举步走去,这才发现海水上竟漂浮着好几盏橘皮灯。
橘灯荧荧,光芒幽微。
每盏灯的橘皮里头,还都写了字。字虽多,意思却相差无几——同样是愿蔺玦早日康复之类的话。
这些灯,显然都是白慕做的。
顾筠贤很难想象,她一双拿惯了大刀重剑的手,在适应小而灵活的刻刀时,该是何等的不易。
哪怕见有人过来,白慕也没搁下刻刀:
“以前,老娘从来不信这些七七八八的,现在倒希望这东西能多少管点用。”
说话间,白慕又制好了一盏橘皮灯。
写下祝愿后,她便放其漂远。
这样一盏又一盏的灯光亮了又灭,在昏冥苍茫的天地间浮浮沉沉,连接起虚无的希冀。
顾筠贤不由得微蹙眉心。
曾经,显隆城里的水灯节还是那样辉煌热闹,如今却只剩了这几盏孤灯。
他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道:“既然这般放心不下蔺小少主,怎的不去见他……”
他话说到一半,才自觉失言。
白慕没有法力,无法潜入深海龙宫。而海中妖兽遭受重创,正在休养生息,自然不可能有精力带她去见蔺玦。
无边的海水犹如障壁,隔绝了他们。
“……抱歉,是我失言。”顾筠贤,“蔺小少主想来该是在龙宫中养伤,不知女侠可否有意与我一同前去探望他?”
白慕锋利似刀刃的长眉微挑,算是答应了。
顾筠贤也不多话,当即捻了个避水咒。
此咒一出,海水中间便好似被人劈了一刀般,乖觉无比地向两边分开,露出一条仅容两人通过的小道。
龙宫就在这小道尽头,熠熠生辉。
两人沿着这道路而行,再绕开几棵挡路的珊瑚,转个弯就进了龙宫当中。
在那里,白慕终于得偿所愿,见到了蔺玦。
蔺玦的伤势正在逐渐恢复。床榻上,他安然地阖着双眸,仿佛随时都会醒来。
白慕闭起眼,松了口气。
那颗久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顾筠贤宽慰道:“依照目前的恢复状况,相信小少主应当不日便会醒来的。”
蔺玦在康复,显隆城在重建,一切都在变好。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老娘才没那么脆弱。”面具下,白慕默不作声地勾了勾嘴角:“倒是你们,往后需要多留个心眼。这次的事闹得大,你们的身份怕是暴露得连底都不剩了。”
顾筠贤笑了笑,并不意外。
这个结果,他此前并非没有预料到。只不过当时的事态危急万分,他们便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甭管是全邦门的掌门,还是这次找上他的那个郜夫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白慕说着,大大咧咧地往他肩膀上拍了一掌:
“要是他们找你们麻烦了,一定告诉老娘。只要能帮得上忙的,老娘我绝不推辞!”
.
与此同时,郜夫人却面带愠怒。
读罢了全邦门送来的无礼书信,她气得登时撕碎了信纸,涂满蔻丹的指尖颤抖不止: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见她心情不佳,贴身侍女碧深忙沏好一盏败火的清茶,端来递到她的手里:“夫人,消消气。”
这还是她服侍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郜夫人如此盛怒。
郜夫人勉强抿了口茶水,把信件往碧深面前一拍:“你瞧瞧那全邦门写来的,都是些怎样忘恩负义的鬼话!你教我怎能不气!”
碧深不敢违抗,只得硬着头皮取信来,从头看到了尾。
仅仅只瞥了一眼,她已怒不可遏。
本以为稳操胜券的计划一举落败,全邦门自顾不暇,自然没有好语气。然而,让碧深没能想到的,是全邦门竟会过分至此——
这信上,满纸尽是尖酸刻薄之言,而不见一句好话。
仿佛这次的事情只与郜夫人有关,而他全邦门却清清白白,与此没有半点干系。
“呸,真是帮了只豺狼!”
碧深被气得胸口发堵,忍不住撒手把信丢在地上,狠狠地跺了一脚:
“有夫人的妙计在,要不是他们疏于提防,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嘛……”
被她一逗,郜夫人的气总算消了大半。
“碧深,事已至此,就不必再提了。”郜夫人笑着打断了她,又道:“那两个捣乱的小鬼越来越不好对付了,要想报仇,我们唯有靠自己。”
谈话间,敲门声忽然响起。
门外之人,正是郜夫人派去查探顾筠贤和慕月身份的。
“他们的身份查得如何了?”郜夫人眼眸微垂,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
“回禀夫人,”来者道:“那顾筠贤乃是文钧峰的弟子,而他身边的妖兽慕月,则是……是六年前从我们手里走脱的那只讹兽。”
郜夫人猛地一顿。
杯中茶水的涟漪蓦然荡起,不复平静。
“哦?怎么是她?”惊异与难以置信的神色,霎时间在她的长眸中炸开:“她竟然还没死!”
来者低着头,不敢接话。
生怕触她之怒。
“也好……再有七日,便是吾儿的忌日了。”郜夫人徐缓地扬起唇角,笑意很淡,却隐隐透着残忍:
“都说讹兽味美,不如就拿她来烹制一道下酒菜,以告慰吾儿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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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