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维之春

　　读书周的事就是语文老师的事。具体流程就是每个人拿张纸，把自己的书名写出来，然后写一下自己的读书体会，一篇200字的小作文。
　　夏川卿没有看过《月亮忘记了》，只能作弊，用手机搜了一段：
　　受伤的月亮失去了记忆，流落在人间，碰到一个小男孩儿，小男孩儿细心地呵护它，为它取暖。月亮从忽明忽灭的晃动到在屋内四处走动，经过海上三天三夜的漂流，后来月亮学会在空中旋转。最后小男孩儿带着恢复的月亮穿越风雨回到天空。
　　是很温暖的一个故事，小男孩和月亮，一个流浪者，一个陪伴者。月亮忘了如何发光以及飞翔，记不起它是那个点亮星夜的唯一存在。所幸小男孩陪着它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做彼此斩钉截铁的梦想。
　　太童话了，夏川卿脑门上顶着这个想法坐在床上，胡乱完成了作业。
　　他看了眼时间，十点十分。
　　他现在每天给顾聂挑一份卷子做做，云盘里那几十个G的资料也算是废物利用。
　　找了个废物利用。
　　呵，自己还真止不住损人的思维。
　　夏川卿把纸叠起来，准备把手机关了早点睡觉。
　　手机震了一下。
　　［苏/Coni］:氚神睡了吗？
　　［氚］:没有，什么事。
　　［苏/Coni］:氚神有没有时间帮我看一下HChO的卷子？
　　夏川卿这才想到，他先前给顾聂发的是无答案版本。
　　按住抽动的眉角，夏川卿在手机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带答案的款，只有一份和顾聂一样高清□□无答案。
　　［氚］:可以，发给我。
　　［苏/Coni］:［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苏/Coni］:麻烦氚神先看一下第六题，那道题的第四小题我不是很明白该从那个角度考虑。
　　夏川卿一边揉着眉一边点开顾聂发送的图片。
　　第6题(9分)传统的芳香亲核取代反应利用苯环上的吸电子共轭基团对离去基进行了活化。而去年美国科学家开发了“自由基正离子促进的”芳香亲核取代反应:在催化剂Mes-Acr+的帮助下，原本难以发生取代的底物，如对甲氧基氯苯，也顺利发生了反应。
　　题干旁是Mes-Acr+和Mes-Acr∞的键线式和催化示意图。
　　6-1 Mes-Acri和Mes-Acr∞何者氧化态更高
　　6-2画出图中的自由基正离子的共振式,如果苯环上电荷重新分布导致多种极限式,仅画其中1种。
　　6-3画出图中省略的两个关键中间体。
　　6-4对于对甲氧基氯苯,为何甲氧基被取代而氯原子未被取代？
　　夏川卿一瞬间两眼发懵。
　　什么鬼？
　　等等，让我冷静一下。
　　［氚］:你要不等我一下，我手头没有答案，我得自己看题，自己做。
　　［苏/Coni］:我等你。
　　夏川卿无奈地把题目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顺手抓起一张纸打起了草稿。
　　好久没做题，夏川卿觉得自己的速度有些下降，这么一道题他竟然做了十分钟。
　　［氚］:我把答案发给你。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莫过于在乌漆麻黑的宿舍里拍照片，还必须开闪光灯。
　　关键是宿舍里还有个顾聂。
　　［氚］:算了吧，我在宿舍里，拍给你要开闪光灯，会吵到别人。
　　［氚］:明天。
　　［苏/Coni］:麻烦了。
　　顾聂估计没想到这个明天是指什么时候。
　　早晨，五点半。
　　夏川卿再次被自己时好时不好的生物钟搞醒，爬起来时就算没镜子也知道自己满脸写着“没睡好”三个字。
　　他闭着眼睛摸出手机，又拿起一旁的稿纸，盲操一波，把昨天晚上没有结束的东西发给对方。
　　［氚］:［图片］［图片］
　　现在是三月中旬的时辰，早上五点半时已经可以借着晨光看清窗外的无患子，它们刚刚发了芽，在微光下呈现出淡淡的荧光绿。
　　春天来了，像是朱自清的《春》里描绘出的青葱树木一般。
　　学校组织了读书周，运动会，月考……等一串儿活动，如果勉强把月考也算上，那还真不少。
　　大概二中也从冬天里睡醒了。
　　事实上，顾聂也睡醒了。
　　大学霸的生物钟就是标新立异，和夏川卿有的一比。
　　在夏川卿面朝周公，春暖花开时，顾聂的消息早一步到达。
　　［苏/Coni］:早［微笑］
　　夏川卿：……
　　［氚］:困，有什么话晚上再聊。
　　［苏/Coni］:好的。
　　［苏/Coni］:早安。

　　“川卿，你推荐的书是什么？”
　　这家伙什么时候又叫他川卿了？
　　夏川卿不知所云地看了一眼顾聂，手里的笔停都没停。
　　读书感想。
　　昨天晚上的被不小心打草稿打掉了。
　　累觉不爱。
　　童话世界里都是假的。
　　生活现实，读童话的都是小孩子。
　　哦，忘了，自己也是夏三岁。
　　“《月亮忘记了》，儿童绘本。”
　　“儿童绘本？”顾聂偏头看了眼，盯着夏川卿手里的纸条，“这本书我有，亲戚送过。但读书周你交给老师一个幼稚园剧本是不是不太好，有暴露自己年龄的可能。”
　　“看到你推的书，语文老师怕不是要一脸黑。”夏川卿把顾聂夹在作业本里的纸条挑出来，在他同桌面前抖了抖，“《中国化学奥林匹克竞赛试题解析》，你也真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顾聂压住夏川卿手里的纸，眼角扫过夏川卿的右腕，“你的手好了？”
　　夏川卿沉默了一会：“差不多，谢谢，中午请你吃饭。”
　　“请吃饭就不用了。”似乎是因为这个手腕的事让他想起开学初的误会，顾聂在一瞬间露出有些愣怔的模样。不一会，他收回视线，道：“本来就没什么大事，要不就请同桌你在运动会的时候给我写点通讯稿，记住，要好好的夸我。”说完，顾聂一扫之前的表情，露出几分顽劣的模样。
　　在直播事件之后，顾聂应该已经知道夏川卿不是氚神，也认定了这件事情，于是他对夏川卿的态度变了，这很正常。
　　那两周的相处模式，对夏川卿进来说是最舒服的相处模式，再也没有一个窥探他身份的同桌，顾聂虽然一直对同桌抱有反感的态度，但夏川卿不去打扰他学习，他也就不管这个同桌的存在。
　　夏川卿觉得这样挺好的，至少不必去想那揭示身份的难堪场面，也不必去为一些事编纂味同嚼蜡的理由。
　　只是再看见顾聂与罗博相互调侃的时候，夏川卿还是会有些遗憾。
　　少了一个与他互怼的人，多遗憾啊。
　　……自己怎么可以这么想。
　　罗博应该也是发现了他跟顾聂之间莫名其妙的气氛，这种气氛说不上尴尬，但更不像是友谊。
　　但罗博没说出来，假装像原来一样相处。
　　喜欢古风的孩子情商都不低。
　　夏川卿已经好一会没有见过顾聂对他露出这副表情。无论如何，顾聂确实不喜欢同桌，这句话是真的。
　　但如果顾聂重新打算用对待夏川卿而不是氚神的方式来与他相处，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行。”夏川卿应声。
　　“所以……”顾聂打量了一下变了性子的同桌，“你的手究竟是怎么伤的？”
　　夏川卿顺着顾聂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右腕：“我不想说。”
　　“哦，那算了，不问了。”顾聂放弃了过去的死缠烂打式相处模式，“之前是我的问题，我把你认成别人了。”
　　“之前？你指的是昨天还是前天还是……”
　　“两周前也算之前好吧。”顾聂不耐烦地打断夏川卿的话，似乎不想再提那段尴尬的事，“别犯傻，本来就够笨的了，英语每次都承包倒数第一，逢周一晚上的化竞课，秦一一就会很开心地向大家炫耀一遍。”
　　“炫耀什么？”
　　“炫耀她没考倒数第一，还炫耀有人比她考倒一的次数更多。”
　　“呵呵。”

　　读书周的特别板块在第二天挂在了教室后。
　　“《中国化学竞赛奥林匹克试题解析》。”，罗博的声音总是那么的有穿透力，赶在林伟来上化学课的那一秒。
　　“大家都在看什么呢？”好奇宝宝林伟同学看到教室后面屯着一坨人，也兴致勃勃地凑了上来。同学们自觉给这位爱生如子的林同学让开一条道路。
　　“《中国化学竞赛奥林匹克试题解析》？顾聂？”林伟扶着眼镜瞪了展板几秒，“这是读书周？语文的内容为什么要推荐化学书？”
　　没人回答，不一会他自问自答道，“大家要向顾聂学习，好好学化学。”
　　众人：什么神逻辑。
　　夏川卿一手支着头，一手搭在自己的椅背上观赏着这场喜剧。不一会人群散开，他那存在感爆棚的同桌一脸酷炫狂拽地回了座位。
　　“都看到了什么？”夏川卿冲他抬了抬下巴。
　　“全班最幼稚的是你。”顾聂笑眯眯地坐下，欣赏了一波他同桌的白眼。
　　“罗博推荐的是纳兰容若的词集，孙兴宇是《无人生还》，庄凯《时间简史》，秦一一《苏菲的世界》，陈晗《人间失格》。速记能力，服不服？”
　　“服了你长达五分钟的速记。”
　　读书周并不是这周的重头，也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因为读书周之后，就是运动会。
　　除了夏川卿他们这些运动员之外，女孩子中没有项目的还要组织一个表演，每个班都有，内容自己想，主要是各种体育运动的集合，据说负责人是陈晗和卢玮。
　　对此，懒癌晚期的夏川卿并不想了解，连体育课的跳高练习都从来不去的某人，就仗着身高和一米八的大长腿上场。
　　然而，最后一节体育课上，顾聂在天台上揪住了只想稍微走过场的夏川卿，逼着他练了三次跳高。第四次夏川卿死活不肯再来，直到他再三确保自己不会拿倒数第一也不会当场出洋相，顾聂才结束这一场天理难容的训练。
　　然后顾聂又止不住惯性，调侃了一句：“川卿，你到底行不行？明天就运动会了，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说过的我可以上场替你。
　　“你才不行。不用了，滚！”
　　收获了一个暴躁的同桌。

　　下一节化学课。
　　也许是因为马上就要运动会，整个六班都显得有点浮躁，连最受学生欢迎的林伟都险些没有镇住。
　　为此，他只能用提问吸引同学们的注意。希望可以让这群小少年们记得，这还是节化学课，不是体育课；运动后还要隔一天，不是现在。
　　于是从来没有叫过学生回答问题的林伟，直接叫到了第一列起来回答，准确来说就是夏川卿他们那列。
　　“每一个人做一道例题，一二三四五六上黑板做吧，结构式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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