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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慢走 3
春温想不明白怎么自己就被赶出来了,这两个来月,不是都好好的吗?
先说这勤快吧,春温就没睡过一回懒觉。
交待她做的事情也都认认真真地做,虽然严裕棠嘴上挑剔着东挑剔着西的,可也没当场发过脾气啊。
春温想了想自己帮过严裕棠多少次。
严家老爷检查严裕棠功课的时候,是谁替他抄作了诗歌?
与人幽会的时候,是谁替他把风?
被那位严家公子故意撞翻了游船的时候,又是谁把不会水的他拖到了岸边?又是谁在他落水生病以后不分日夜地照料他?
还不都是春温么!
春温寻思着:这是要恩将仇报?合着一白眼狼?
就是赶她走的前一晚,严裕棠也没有什么异常。
她照常给他弄洗澡水,然后收拾衣服,倒水,睡前给他桌上换壶茶水。
他开口说要喝茶,春温就顺手给他倒上一杯,他想自己拿,春温又想拿着递给他,两人不小心手碰到了一起。春温就赶紧缩回了手,怕严裕棠又说她贪图他的美色。
结果严裕棠没有那玩笑的心思,喝光了茶杯里的茶水,说道:“明早你迟些过来。”
春温只当这人想偷个懒,没有在意他有些不同寻常的语气。
其实第二天早上春温还是照常醒了,就习惯性的,想睡也睡不着。她平躺在床上,看着屋顶,想这几个月的事情。
“梦里老是有个记不起名字看不清脸的人,记性好像变好了许多,之前我都不记得自己还识字呢,个子没变,没胖,也没瘦……”
她本来在自言自语,可是听到院子里有些动静,就停了下来。春温的目力和听力,要较身边人好些,据她所知,自己是先生平日砍柴用的斧头柄,说白了就是一块木头,先生在看老神仙下棋的时候,不自觉忘了时间,她和小铁块借此沾了仙气,就成了精怪,由先生管着吃喝。
春温听到有人从严裕棠房里出来,不用想,这院子就她和严裕棠两人,自然是他了。严二公子从自己房里放轻脚步小心翼翼走出来,路过春温房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会儿。春温本以为他要敲门骂她懒床还是怎么地,结果他待了一会儿没动静,随后又急匆匆地出了院子。
春温不解,起来到严裕棠房里寻他,果然不在。打开衣柜,知道了严裕棠今日穿的是自己不大喜欢的那套元青色衣服,撇了撇嘴。
严裕棠不在,春温也有自己的事情做,她开始打理院子里的花草。算起来,她也好些日子没认真照料过它们了。
正埋头苦干着,春温听到有人进来,欣喜地想叫公子,结果抬头一看,是许久未见的管事。
管事的张口就是:“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春温没有多少东西,不过严裕棠嫌她就一条芦黄色发带,说跟着他出去没面子,就扔给了春温七八条新发带,有浅橘黄,蛤蜊粉,浅草绿,湖蓝灰,玉石蓝,元青色的。春温舍不得,就芦黄色、浅橘黄和蛤蜊粉的几条换着带,剩下的都包好了收起来。
拿好行李,管事的给了春温一笔钱,把她送到后门口,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就算是把春温请出去了。
春温安静地走出来,回头看着管事的把门关上。
她就这样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上次帮过她的那位牙人路过,带走了她。
牙人安慰她,钱给的不少,也没什么好难过的,说罢又要替她找个活计,千挑万选,春温偏偏要在茶铺卖茶,还偏偏要在从姑苏到京城那条必经之路上卖茶。
可是严裕棠回京城的时候,春温没有见到他。还是春温有一次去看灯笼,才听人家说他们是走水路回去的。
春温继续安安静静地帮着婆婆卖茶,好像并不很在意。
突然有天小神仙出现了,他总神出鬼没地,在春温需要的时候帮一把。
他问她要不要回去,春温坚定地摇头,说道:“那山上又没人等我回去,可我要在这里等先生回来啊,他每年都会来姑苏园林这里避暑啊。”
小神仙想说什么,最终没开口,他听到茶铺的老婆婆叹着气道:“傻孩子。”
春温的想法很美好,反正严家每年都来,可是第一年,她去问,严家没来。
第二年,她去问,严裕棠的弟弟妹妹来了,他没来。
第三年,她去问,严裕棠的大哥和父亲来了,他没来。
第四年的时候,她溜过去看,看到严裕棠来了,与他一起的,还有他怀有身孕的妻子。
春温心里有些涩涩的,原本她以为的欣喜,激动,忐忑,全都没有。
“这应该是喜事,可我就是开心不起来,婆婆,我是不是变坏了?”春温耷拉着脑袋问道。
婆婆一边用干净的布擦着茶碗,一边同春温说:“你不是变坏了,只是你喜欢他。”
“喜欢?我只是想照顾他啊,可没想到他有了妻子,有了孩子……难道我该照顾他们一家人吗?这样……好像也不对。”
春温接过婆婆手里的布,擦起茶碗来。
“男人毕竟都要成家的,除了他的家人,谁能照顾他一辈子。你把自己当作他的家人?”
“好像……是吧。”
“他已经有妻子了,那你是要做他的妾?”
“……不是。”
“那你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
“你知道。”
春温不说话了,婆婆站起来,说:“你必须知道。”而后就去准备茶水了。
春温放下了手里的布和茶碗,看着远处,发起呆来。
严裕棠看见春温的时候,她正在发呆。本来春温在他心目中就是行事有些呆呆傻傻的样子,虽然关键时刻不掉链子,可是就有股傻气,性子里就有。这说好听了叫纯真无邪,说不好听就是严裕棠看来的呆傻蠢笨。
她身边堆了几摞的茶碗没擦,她却托着腮坐在桌边发起呆来。
严裕棠没下马车,他要去外地处理些生意上的事情,路过这里,就叫手下们拿钱买杯茶水解解渴。他自己却不下去,从马车窗子里偷看春温。
他的手下们在茶铺里讨茶喝,春温停止了发呆,端茶倒水忙活起来。
他瞅见她绑了条荷茎绿的发带,在这炎炎夏日看了倒也有几分清凉,与这茶铺似乎也是相得益彰。而她这几年似乎什么都没变,只有发带的颜色不一样。
其间春温给一个年轻小伙倒水递碗的时候,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一下,身边几位年纪大的开起小伙和春温的玩笑,哈哈大笑,那年轻人也红了脸,喝茶也端不稳了,春温则不好意思地转身去了别桌倒水。
“哼!”
坐在赶车位置上喝茶的心腹听到马车里那位的声音,只道是那位不耐烦了,一口气喝完水,把碗还了,催着众人上路。
几个月后严裕棠回来,也没有在这小茶铺面前停留。
倒是那年轻人,从车上跳下来递给春温一个油纸包,就不好意思地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挠着头跑开了。
春温打开一看,一小盒胭脂,一根春蓝发带。
春温本想着下次见到还给人家,只是那年轻人之后也没来找过春温。婆婆也劝春温收着。
“你不是决定要忘了严二公子吗?”
春温摆弄着那根发带,她怎么可能忘了她的先生,只是说不去打扰先生现在美满的生活罢了,几十年,几百年,她还是舍不得先生的。
严二公子她能忘,先生她不会忘的。
就像这四五年,没有严裕棠,日子也是一样地过。
突然某天,那神出鬼没地小神仙跑过来告诉她:“严家公子那夫人难产,恐怕……”
春温想也没想,拉住小神仙的袖子,急道:“帮帮她!”
“当真?”小神仙目不转睛地盯着春温。
“当真,求你了,我的法力不够。”
小神仙默了一会儿,点头答应,匆匆离去。
当晚小神仙找到春温,告诉她严裕棠的夫人母子平安。
“多亏了你,多少次,都是有你帮忙,要是我也像你一样有能力就好了。”春温语气感激,又有些懊恼。
“不妨事,你的法力恢……如何了?”
“我能感觉到的,便是不再好忘事了,还有就是偷偷溜进人家家里不费劲了。”
“你……小偷小摸?”小神仙故意问春温。
“没有!我就是……就是,看看严裕棠来没来……”春温先是激动地辩解,接着声音越来越小。
“春温,你且听我说个故事。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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