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

　　在沈家的生活平淡而温馨，翟青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他一直都在往上爬，仿佛只要是一时松就会被人踩回那条臭水沟里，以至于他爬的太高了，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沈家父母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慈爱，沈善自从知道他做噩梦，更是天天晚上来给自己讲故事。翟青看着沈善给自己认真的念故事的模样，仿佛自己的心也找到了归宿，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这天晚上，沈善照旧翻开了书，给翟青讲小红帽的故事，小傻子讲的兴致勃勃，翟青笑着看着他听。
　　当沈善讲到狼外婆被猎人抓起来了，外婆和小红帽团聚的时候，整个人眼睛微微眯起，声音也带了笑意，翟青也忍不住跟着笑。
　　沈善说完解气的说道，“妈妈说，这就是恶有恶报，让那只大灰狼欺负人！”
　　翟青听了没说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捏沈善的脸，十四五岁的少年嫩的能掐出水，软软的，看着翟青心里也软软的。
　　讲完故事，沈善便将书放到一边，然后缩进被子里，抱着翟青，说道，“我抱着哥哥睡，晚上哥哥肯定不会做噩梦了。有大灰狼过来，我也帮哥哥把它打走。”
　　翟青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将沈善抱进怀里，轻声说道，“善善真好，善善会一直这么陪着哥哥吗？”
　　沈善听了想也不想的说道，“当然了，善善最喜欢哥哥了。”
　　翟青看着小傻子那认真的眼神，问道，“最喜欢？有多喜欢呢？”
　　沈善不知道如何回答，执拗的回答道说，“很多很多，比所有人都要多。”
　　翟青认真又平静的看着沈善，声音温柔却又隐含着让人生畏的疯狂，“那你要记住，善善，可不要骗我呀。”
　　翟青说完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有些失神。
　　他没想到自己竟真的让一个傻子吃的死死的。
　　可是可悲的是，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对这个小傻子那执拗的情感，自己那从未感受情爱的心里竟然也生出了这样旖旎而疯狂的念头。
　　可是这个傻子呢，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好似将自己的整颗心都掏给了你，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将自己的心骗了去。
　　可是傻子哪里分的清什么是喜欢？他真的明白这些的含义吗？
　　若是真的如此深爱，怎么会每次都护在别人面前，将自己视若洪水洪水猛兽？
　　想到这里，翟青不禁在沈善的脖子上咬了一口，本想要重重的咬出一个血印子，叫这傻子从此都打上自己的标记，可是牙齿下咬着那软肉，又狠不下心让这小傻子哭，只是用牙齿磨了磨这肉，留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印记，然后说道，“小傻子，你要是变心了，我饶不了你的。”
　　沈善被弄得有些发痒，只当是哥哥再跟自己开玩笑，笑嘻嘻的就往哥哥怀里钻，翟青将人抱得紧紧的，感觉温暖又舒适，那颗一直漂泊无依空荡荡的也变得暖暖的，仿佛找到了归宿。
　　翟青抱着沈善，思绪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一些仿佛是很久之前的往事，久的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以为他忘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又突然出现在脑子里了。
　　“善善，哥哥也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沈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乖乖的点头等着听故事，翟青看了心痒痒，亲了亲沈善的脸，然后将人抱紧，开始讲一个故事。
　　“有一个偏远的山村，有个女人，她是个哑巴，也不知道她是从被人从外面卖过来的，还是家人把她嫁过来的，她嫁给了一个大她二十多岁的男人，据说那个男人是个瘸子，村里人都说他们一个哑巴一个瘸子也算是相配，可是那个男人上山打柴的时候被蛇咬了，哑巴叫不出声，跑去找人救他，可是等回来那个男人都凉透了。”
　　小傻子没听过这样平静又令人难过的故事，忍不住追问道，“那然后呢？”
　　“然后，发生了一个令人好笑的事情，那个瘸子死的半年后，那个哑巴怀孕了。”
　　小傻子听得有些惊讶的张开了嘴巴，翟青看着他这幅样子觉得好玩极了。
　　“丈夫死了半年，哑巴媳妇却怀孕了，村里自然是风言风语，哑巴不能说话，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寡妇，就这么怀孕了，村里的人都说她不检点，男人总是拿下流的眼睛盯着她，想要看看自己能不能从这个寡妇身上捞点油头，女人也拿嫉妒又鄙夷的神情打量着她，既嫉妒这个寡妇年轻又漂亮的身子，又害怕自家男人被她勾引了去。可是一个年轻的寡妇，还是哑巴，在这个村里没有任何亲戚的帮衬，到底是她真的与人苟合还是被人□□了也没有人知道，毕竟她是个哑巴，说不出话，也没人耐着性子听她比划。”
　　“那些人好过分。”小傻子委屈巴巴的说道，翟青倒是很平静的看着他，说道，“世界就是这样的，对越是可怜的人越是残忍。”
　　翟青继续说道，“村里风言风语很多，可是那个哑巴的肚子越来越大，后来生下了一个男孩，村里有好心的大妈会施舍她一点小米粥，也有以前跟她丈夫交好的亲戚专门上门骂她，说她不检点，可是哑巴还是将儿子养大了。”
　　“那就好起来了吗？”小傻子天真的问道，他听的故事总该有个好结局，苦命的人迎来希望，善良的人获得光明，他觉得世事总该如此发展。
　　翟青听了，安静的看了小傻子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哪有那样简单的事情，有了儿子又多了张嘴吃饭，哑巴在村里受尽欺负，连自己种的庄稼也不知道被谁糟蹋了，然后有天晚上，哑巴饿了，村里有个老头提了一袋米过来了，就这样，哑巴坐实了村里人说的罪名。”
　　小傻子睁着眼睛看着翟青，像是没有听懂，又像是听懂了不知道说什么。
　　翟青继续平静的说着，仿佛在说一个毫无波澜的故事，“村里的女人更是恨极了这个哑巴，村里男人又唾弃又垂涎这个哑巴女人，哑巴女人又怀孕了，不知道是谁的，又得了病，村里的大夫也不肯来看她，怕惹一身臊，家里也没吃的了，她儿子出去乞讨，可是村里人宁愿把剩饭拿去喂狗也不愿意给他这个杂种。”
　　翟青说道这里，笑着说，“是不是很可笑，明明是他们种下的因果，可是一切却全是别人的错似的？”
　　小傻子没说话，翟青便继续将他的故事，“然后那个女人死了，下身流了好多血，不知道是因为得病还是难产，那个儿子在屋里饿了好多天，就看着他妈死了，苍蝇绕着她到处飞。那个小孩不想一样死在这里，便偷偷跑进了村里运货的车里，然后来到了一个谁也不认识他的城市。”
　　翟青很平静，可是怀里的小傻子却受不了了，开始流眼泪，翟青见了好似被吓了一跳，笑着说道，“有什么好哭的？只是个故事罢了。”
　　小傻子却红了眼睛，说道，“那些人好过分，那个孩子肯定很难过。”
　　翟青亲了亲小傻子流泪的眼睛，轻声说道，“他太小了，不知道什么是难过的。”
　　没想到沈善听了更是哭的厉害，翟青又好笑又心软的哄他，可是小傻子眼泪不停的流，最后小傻子红着眼睛缩在翟青的怀里，问道，“那个小孩子来城市里有好过一些吗？”
　　翟青想了想，说道，“有吧。”
　　小傻子仿佛得到了一些慰藉，想了一会儿，又继续追问道，“那他有交到朋友吗？”小傻子觉得，如果能有一个朋友，在这里便不会那样孤单了。
　　翟青想了想，仿佛开启了一段尘封许久的记忆，然后说道，“有，他认识了一个很不错的朋友。”
　　“什么样的呀？”小傻子很关心的追问。
　　翟青想了想，回答道，“一个很漂亮，很善良的朋友，在他饿了的时候给了他很多好吃的，还说会给他带糖吃，就像童话故事里的一个小王子。”
　　翟青突然想起来许多年前的那个场景，当时他到处流浪，一次当他醒过来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己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精致模样可爱的小男孩，他睁着干净的眼睛，将一个食盒递给他。
　　你是不是饿了，这个给你吃吧，这个糖醋排骨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你吃东西好急呀，老师说吃东西不能这样的，要慢一点。
　　你喜欢吃虾仁玉米吗，明天我给你带这个。
　　爸爸说，今天给我买了一种很好吃的糖，明天我给你带。
　　翟青的突然想起来那个小孩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不禁有些好笑，骗子，他等了两天，也没等到那一块糖。怎么都老大不小的了，还在为小时候一个小孩子的话耿耿于怀呢？
　　翟青想着不禁有些失神，沈善看着他，慢慢的在翟青的脸色印上了一个吻，翟青有些惊讶的回他看他，小傻子乖乖的说，“我觉得哥哥好难过，看起来像要哭出来了，我亲一亲，难过就飞走了。”
　　翟青看着小傻子刚刚哭过澄澈的双眼，抱紧自己搂着小傻子的双手，吻他的额头，眼睛，鼻子，再到嘴巴，缠绵的与他深吻。
　　翟青松开小傻子的时候，小傻子眼睛红红的，脸也红红的，似是有些被吓住了，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妈妈说，长大了，不可以这样亲嘴巴的。”
　　翟青笑了笑，又继续同小傻子深吻，许久松开了小傻子的唇，可是双手却越抱越紧，在小傻子耳边轻声说道，“那怎么办呢？善善，哥哥好像病了。”
　　小傻子傻乎乎的转头看着他，与翟青面对面，翟青亲昵的用鼻子碰了碰沈善的鼻子，然后又在小傻子的嘴上亲了一下，似上瘾似的，怎么都亲不够。
　　“哥哥觉得好难受，只有善善亲亲哥哥，哥哥才能好。”翟青哄小孩似的，小傻子本来脑袋就不清醒，被亲了那么久脑袋更是晕乎乎的，听了翟青这么说，便软乎乎的答道，“那我们不让妈妈知道，悄悄地。”
　　说罢，小傻子也学着亲了一下翟青的唇，然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翟青看着小傻子的眼睛干净又真挚的，收紧双手将沈善仿佛要紧紧的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翟青感觉自己浑身都暖洋洋的，这是一种自己从未感受过的惬意和舒适，仿佛连自己的灵魂都抚平了伤口，在这一刻找到了独属于自己的栖息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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