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

　　不知道记忆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不知不觉能回想起的只剩下那条河，那首歌，忘了是谁在河边唱歌，也忘了为什么他会唱那么一首歌。

　　“你们快来看！”林彬邺细细的嗓音在这条已经荒废很久的铁路上显得异常尖锐。

　　“什么呀？”楼雨那时才上小学三年级，跟着刘利佳在J市生活。生活的地方很小，人口也很少，多的都是些年迈的老人和单纯的孩子。年轻人要么出去享福了，要么去外面继续受苦了，留下的，只有一些不想打破现状的闲散人等。

　　楼雨的亲爸把刘利佳和楼雨安置在老家之后又回了C市继续开他的医院。说是外面生活节奏太快太浮躁，不希望两人吃苦，实际只是想摆脱两个拖油瓶罢了。

　　楼雨那时候还什么都不懂，他只是觉得在这里挺好的，有很多要好朋友，每个人都很友善。只是心疼刘利佳每天都闷闷不乐，和电话那头的人吵架。

　　总的来说，还算开心。

　　“水里有条金色的蛇。”林彬邺指着铁轨旁的一条水沟沟叫道。

　　“真的吗？我看看！”楼雨从铁轨对面跑过去，被身边的人一把抓住。

　　“待会儿你要被吓哭了可没人哄你。”彭宁文比楼雨大两岁，算是很照顾他的大哥哥。

　　楼雨回头看了看蹲在水沟边的咋咋呼呼的林彬邺，一阵失望，委屈地说道：“可是我想看。”楼雨是一年前搬来这里的，之前一直住在城里，没什么机会碰得到蛇，自然是好奇得很。

　　彭宁文揉了揉他的脸说：“不-准-看！”说着自己跑了过去。

　　“这个不吓人。”林彬邺伸手搅了搅沟里的水，把水泼到对面楼雨身上。楼雨一听乐了，才不管彭宁文说什么。

　　两人跨过铁轨，来到林彬邺身边也蹲下往沟里看，可是哪有什么金色的水蛇，只有一道金灿灿地倒影。

　　“蛇呢？”彭宁文作为其中年龄稍大一些的哥哥，很有威严的充当老大的角色。

　　“不就在这儿呢嘛，你们蹲开，挡着了。”林彬邺把楼雨推到在地上坐着，彭宁文也把他推倒说道：“你推他干什么，骗人精。”林彬邺哼了一声不理彭宁文，指了指水里说：“不就在这儿的吗，我哪骗人了？”

　　彭宁文刚想站起来收拾他，就听见楼雨整个趴在水沟边说：“真的！金色的蛇！不对！金色的龙！”彭宁文不敢相信地往沟里一看，果然看到了一道神似金龙的倒影。

　　“还说不是骗人精，这只是个影子，哪有蛇。”彭宁文鄙视地站起来看着两个小鬼趴在水沟边搅水玩儿。

　　水沟里只有雨季的时候才会积起水来，沟底全是泥渣，两人一搅水就变得浑浊了起来，两小屁孩顿时没了兴致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就打算回去。

　　“等等，天上！你们看！”彭宁文指着天空兴奋地喊道。

　　楼雨和林彬邺顺着彭宁文指的抬头看，在天边看到了那道金灿灿地痕迹。居然就是那道倒影在水沟里的“金龙”。

　　“真的是龙！”林彬邺瞪大双眼惊喜地看着天边那道神奇的光亮。

　　“快许愿快许愿！”彭宁文马上就闭起眼睛双手合十许起愿来。

　　剩下的两个小屁孩只顾着看那从来没见过的玩意儿，从书包里掏出本子来卷成一圈当望远镜看那片一起被染得金灿灿的天空。

　　“哇，流星！”楼雨看到一道银色的光亮从旁边滑落，更是兴奋。

　　这时天色已经模糊了，只有那片天空依然照得人心暖洋洋的。

　　三个小孩在废弃的铁路边逗留到天黑才饿得想起回家，回到家楼雨给刘利佳磕磕绊绊地讲今天的见闻。刘利佳红着眼睛很耐心地听完了楼雨的话。

　　楼雨这时还只是叫刘利佳阿姨，并不知道这之后他的亲爸再也不回接他回家，会和这个温柔的阿姨成为最亲密的家人。

　　等到长大了，见了无数的天空，见了无数的人，楼雨才明白，原来天边那条漂亮的“金龙”只不过是夕阳映照下的航迹云。虽然明白过来后一点儿都不奇妙，但是却永远记得旁边哥哥许的那个愿望。

　　“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每天开心。”彭宁文很贪心，对着那道“奇迹”许了一次，对着那颗流星许了一次。也是是真的不存在什么奇迹，居然一个愿望也没有达成。

　　第二天周六放假，彭宁文起了个早，早早就来楼雨家喊他。“小深~小深~”彭宁文敲敲楼雨的窗户，捏着个嗓子小声喊他。

　　楼雨睡得迷迷糊糊，总觉得是有个幽灵在他身后鬼鬼祟祟地叫他名字。等到彭宁文把他窗户都快敲碎了他才醒了过来，被吓得浑身被汗浸湿。

　　“楼雨深！”彭宁文早就没了耐性，开始大呼小叫。

　　“嗯……宁哥……”楼雨把窗户打开就看到彭宁文生气的脸。

　　“你是猪吗？怎么睡这么死？”彭宁文掐着他的脸就开始撒气。

　　“好吓人，刚刚有鬼在叫我。”楼雨还没从刚刚的梦缓过劲来，一阵委屈。

　　“你蠢吗！是我在叫你！”彭宁文在这站了快五分钟才把他喊起来。“快点儿出来，我带你去个地方。”彭宁文生气归生气，还是没把正事儿给忘了。

　　楼雨晕乎乎地点点头，爬下床去穿衣服刷牙洗脸。又等了快十分钟楼雨才打着哈欠慢悠悠地出来。

　　彭宁文早在他家门口等着了，也不顾楼雨觉还没醒，拉着他就跑。楼雨长得本来就小小一只，跑不过他，又没什么精神，硬是被拖着摔了个踉跄。彭宁文骂他一句笨蛋，把他背起来又开始跑。

　　“猪头，怎么不见长肉？”彭宁文掐着楼雨的大腿，偏头看了看背上的楼雨。哪知楼雨又闭上了眼睛，睡得口水都流下来了。

　　彭宁文叹口气，只好慢慢地走，尽量让楼雨舒服些。

　　等楼雨好不容易睡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阳光从缝隙中透下来洒在自己身上。一道道阳光照耀下飘着很多尘埃颗粒，时不时还有一阵烟飘过来。

　　“……哥哥……”楼雨余光看见彭宁文坐在旁边背对着自己，想起来早上他背着自己说是要带自己去一个地方，难道就是这儿吗？

　　楼雨摸着坐起来，发现身上盖着彭宁文的棉外套，怪不得暖洋洋的。刚刚那一觉睡得很舒服，没做梦，只感觉自己一直飘在天空之上。

　　彭宁文听到楼雨喊他，顿时一大阵烟从他那冒起来，他被呛得直咳嗽，从他坐的那处跳下去消失在楼雨视线当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目光躲闪着爬上来问道：“醒了？睡够了吗？”

　　楼雨皱着眉头在他身上嗅了嗅说道：“哥哥，你抽烟！”

　　彭宁文顿时红着个脸辩解道：“没有，我哪有，你是狗吗，别闻来闻去的。”说着把楼雨一把推开。

　　“明明就和爸爸身上的味道一样。”楼雨嘟囔道，又深吸了几口，确定了是烟味儿，嫌弃地挥挥手朝后退了一步。

　　“小屁孩儿，男人抽烟很正常，知道吗？但是！不准告诉我妈！”彭宁文把包里剩下的两根烟藏在角落的一个小盒子里。

　　“那我也试试。”楼雨虽然觉得那味道很难闻，但是既然他说那很正常，那自己是不是以后也会这样，所以想提前试试。

　　“不行！你不准抽烟！听好了，你要敢抽烟我就打你！”彭宁文扶着楼雨的肩膀义正言辞地吼道。

　　“为什么？”楼雨疑惑地问道，凭什么爸爸和哥哥都可以，自己不可以。

　　“因为……因为……哎呀我不管，反正你不可以抽，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彭宁文找不到理由，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让楼雨抽烟，只是觉得他身上只该有香味儿，不该有烟味儿。

　　楼雨一知半解地点点头，偷偷看了一眼角落的盒子，一想宁哥哥可能不理自己就从此打消了抽烟的念头。

　　“那你不可以不理我。”楼雨乖乖地拉着彭宁文的衣袖，委屈地瘪瘪嘴。

　　“知道，我不会不理你的。”彭宁文红了红脸，攥紧了楼雨的小手。

　　楼雨高兴地抱住彭宁文，大笑着说：“最喜欢哥哥了。”彭宁文脸更红，他那时就知道自己喜欢楼雨，那种喜欢，自己老妈酒馆里两个人会互相亲嘴的那种喜欢。

　　老妈告诉过自己，等你遇到一个人，你会每天都想起他，你会想把一切都分享给他，你会想牵他的手，亲他的脸，你会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那么你就是喜欢他。等到他也喜欢你，你们就可以在一起，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你们都会是两个人一起。直到某一天你们不再开心也不再难过，那么就代表他可能会离开你，到那个时候你就会明白，为什么老妈会开这样一间酒馆。

　　彭宁文一开始只觉得老妈是在忽悠自己，直到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每晚都梦到楼雨深，彭宁文才知道，原来，这就叫作喜欢。彭宁文和老妈说了这件事，老妈居然大笑不止，说彭宁文真不愧是自己儿子，一点就透。在知道了楼雨深也是一个男孩子的时候，老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拍了拍彭宁文的肩膀，第二天带着两瓶好酒去找刘利佳喝了一整夜。

　　彭宁文那时候也不知道两个男孩在一起会很奇怪，只是单纯的喜欢着楼雨，想对他好。

　　“对了，你不准告诉林彬邺我带你来了这儿。”彭宁文捧着楼雨的脸就开始蹂-躏起来。那时楼雨脸上还有点儿婴儿肥，捏起来手感很好。

　　“为什么？”楼雨口齿不清地问道。

　　“因为，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基地。”彭宁文用粉笔在生锈的车门上写上了彭宁文和楼雨深的名字，在另外一边写上了秘密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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