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

　　第二十二章

　　等到车驶进小区时，夏小佑才从刚才的沉思中脱离出来，按照她的指示将车停在地下车库的指定车位，下车之后我将在我这儿抵押两周的车钥匙和房屋钥匙一并还给她，本该说些客气话聊表感谢，大脑却宕机一般怎么也想不出词汇，她一如既往地笑着收下了钥匙。

　　她打开房门后便侧身让我先进屋，没拉严实的窗帘漏下的一束阳光中浮尘起起落落，房间里那股轻微的无人居住的尘封气味也掩盖不住装潢的温馨气息。

　　“小安你就用粉色的拖鞋吧。”她一边从锁孔中拔出钥匙一边招呼我，结果关上门转身看我依旧杵在原地，“怎么了吗？”

　　“没，只是那双拖鞋有些积灰。”

　　我承认这句话夹带着一些我对她的一些怨气，所以当我看到她脱鞋脱到一半僵住的神情，那些不满便随着眉眼的舒展烟消云散了。

　　“呃，那我们还是不穿鞋吧，反正铺着地毯。”她率先赤脚踩上毛毯，小孩子似地在地毯上蹦跶了几下，一脸“这地毯真的很柔软的”表情看着我。

　　我憋着笑在她殷切的目光下走上地毯，她立刻凑上来邀功般地说：“怎么样，舒服吧。”

　　“你是不是忘记我来过你家这件事了。”

　　“是哦。”她歪着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转眼又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不过有个房间你肯定没去过。”

　　“你不带我参观，我会乱逛吗？”

　　“嘿嘿，那是秘密。”

　　看着她逐渐淡化的笑意，我便没再追问，任她领着我大致地逛了一下房屋格局。

　　温馨，是我对这套房的最深刻的印象，一间主卧，一间次卧，宽敞明亮的厨房、书房和独立卫生间一应俱全，却又像专为两人生活而设，并不欢迎外来客人。

　　“小佑，你家里有吸尘器和抹布吗？”

　　自从她称呼我为“小安”开始，作为回礼我便这么称呼她了。

　　“有，在次卧的收纳柜里。你真要帮我打扫吗？要不我叫家政好了。”她把在次卧门口看着我从收纳柜里拿出清洁工具。

　　“工具都拿出来了，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不过你也别闲着，中午想吃什么，在网上超市买些食材，我给你露一手。”

　　“好，那麻烦你了。”她转身朝客厅走去，开玩笑般地说：“也不知道日后谁会那么幸运娶到你，一颗好白菜可别给猪拱了。”

　　我收拾工具的手顿了顿，低声骂她一句“猪脑子”，转念又安慰自己，喜欢都给出去了，哪儿有收回来的道理。

　　等我将整间屋子的地毯用吸尘器仔仔细细清扫个遍，又大汗淋漓地用抹布把家具上的灰尘里里外外擦了一遍，已经是正午时分了。网上订购的食材在我清扫的中途便送上了门，夏小佑拿着食材就在厨房里开始初步处理了。待手头工作一完成，我马不停蹄地去厨房验收工作。

　　结果正如我所担心的，凉拌莲藕的藕片被切成了藕块，只剥下一半的皮的番茄，切了一半的不成形的牛肉块，不知怎么处理而冷落一旁的鲈鱼堪堪逃过一劫。

　　夏小佑见我走进厨房忙放下手中的菜刀，两手在围裙上胡乱抹一把后有些尴尬地挠挠后脑勺，“这个牛肉有些难切啊。”

　　“幸好它难切，才让你只糟蹋了一半。”

　　“我……要不还是你来吧。”她主动解下身上的围裙又殷勤地为我系上，“我在一旁给你打下手。”

　　我走到水池边洗手，“你把炒锅和高压锅都拿出来洗一下先。”

　　“好。”随即身后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和夏小佑小声嘟囔：“高压锅，高压锅在哪里？”

　　我按捺下明知故问的冲动，等她终于找到高压锅才开口问她：“你不会煮饭，那你一个人在家都吃的什么？游戏？”

　　“小安你学得可真快，这都会嘲讽人了。”她一面动作笨拙地刷锅一面嬉皮笑脸地说：“上班的时候就在学校食堂吃，周末在家偶尔点外卖，其他时候靠水果续命，是不是可凄惨……”

　　“所以，这就是你这么瘦的原因吗？“

　　我故意截断她接下来的话，果然如愿以偿地在她脸上看到如便秘般的表情，“……小安你的关注点是不是错了？”

　　“我这是在嘲讽你，你听不出来吗？”我笑嘻嘻地望着她。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笑得更灿烂地回望着我。

　　我们俩就这样略显诡异的对望着，直到我遭不住她碧色眼眸里泛滥的笑意而率先转过头，嘴上却不肯服输道：“那是你教得好。”

　　身边传来她有些小得意的轻笑，“既然是我教得好，那你叫个老师来听听。”

　　“喔，夏老师还没听够这个称呼吗？那我以后都这样称呼你好了，夏老师。”

　　“安老师，锅已经洗好了，接下来我要干些什么？”

　　“沙发上歇着，你脚踝受伤，不要久站，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她乖觉地离开了厨房，我稍微熟悉了厨房设备后手下动作加快，充分运用被夏小佑破坏后剩余的一切可用之材。即使我烹饪的速度提到了史前最快，当这顿饭上桌时也早已过了正式吃午饭的点。

　　夏小佑帮忙盛饭后正襟危坐在餐桌旁，拿着筷子双手合十地念叨一句“我开动了”。

　　“这么正经做什么？”我在一旁半好笑半担忧地看着她夹起一块牛肉送进嘴里，瞅她细细咀嚼吞咽后装模作样地阖上双眼的样子，按捺不住地问道：“怎么样？”

　　她听出我声音里掩盖不住的紧张，才朝我展露一个笑脸，“好吃，和小……和外面那些人气爆棚的餐馆有得一拼，不过比起杨姨来还差些火候。”

　　“老妈可是做了几十年菜的老厨师了，我当然不能和她比呀。”我得了便宜还卖乖地嘟囔道。

　　“是是是，你若是有几十年做菜的经验说不定做得比杨姨还好。”

　　虽然她语气随意甚至有些敷衍，虽然我也心下了然这只是一句顺势而为的奉承，但仍抑制不住地心跳加快，试问谁不喜欢赞美，尤其是来自心上人的赞美，反正我是无法免俗。

　　或许是这这顿迟到的午餐让她饿了太久抑或是她作戏就要作全套的敬业精神，饭菜倒真没剩余多少，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我都无法忽视内心的满足，第一次由衷地觉得老妈那些逼着我“剁手呛烟炸厨房”的日子都是如此的值得。

　　夏小佑本想揽下洗碗的活计，被我拒绝后竟翻箱倒柜找出一副洗碗用手套塞给我，在我带着手套洗完碗后还拿出护手霜非要我搽上，我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被她如此爱护双手的举止震撼到了，难道姬佬都这样吗？还是只有她一枝独秀？

　　按照她的叮嘱搽完护手霜之后我终于得空将帆布袋里的礼物拿给她。

　　“喏，这是安杰的妈妈为你准备的淡疤膏。”

　　她犹豫不决地看向我，支支吾吾地问：“我这收了算不算受贿，是不是就要多照顾安杰一点？”

　　“那你就当是我嫂嫂送的，以后多照顾一下我就行。“我见她仍有些踟蹰，”你不收我也不可能拿回去给她，我留下又没用，为了不浪费，你就收下吧。”

　　她偏头想了想觉得在理，于是隔空向嫂嫂道过谢后便收下了。

　　我从帆布袋里又拿出一盒膏药，“然后，这是我准备的淡疤膏，你都收了我嫂嫂送的，没理由不收我送的，你说是吧。”

　　她一脸无奈地接下了。

　　“最后，这是我准备的谢礼。”我从帆布袋中取出包装精致的礼盒，“因为担心你有那些型号的游戏机，所以特地买了新出不久的，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她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地看着我，为难地说：“这个太贵重，我不能收，再说你之前不是送了我手机作谢礼吗？”

　　“那是赔礼，这个才是谢礼，意义不一样的。”我诚恳地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

　　她伸手弹了一下我额头，好笑又好气地说：“你再怎么诡辩我也不会收的。”

　　我揉着被她弹得额叶都发疼的额头，朝她眨眨眼睛，“那难道放我那儿暴殄天物？要不，就当我先寄存在你这儿，就像你的车钥匙一样，你也可以随便玩，等我想起了就来看看它？”

　　“……油嘴滑舌。”

　　“夏老师教训得是，夏老师一本正经。”

　　我俩玩角色扮演似的，现在角色互换，我目光狡黠不怀好意地看着她，她则束手无策地看着我。

　　她眉头紧锁地沉默了片刻，才幽幽地开口道：“那行，它就先寄存在我这儿，不过来而无往非礼也，我也送你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

　　“嘿嘿，现在先保密。”她终于找回自我般满脸神秘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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