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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第四
“休养两年?”张笑为脸上没有了笑容,关切地注视她:“为什么?”
“嗯……”她想了想,“有机会告诉你。”有点怕吓到他。
“哦。”
“你继续说。”
张笑为心里挂着这件事,讲课就有点心不在焉:“通常人一分钟的语速在250字左右,快一些的可达300,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自我介绍,只需要讲出自己的某个特点,让大家有印象。因此,PPT不需要很花哨,但要有核心词。”
路鹿沉思,在大家眼中她是什么样的?
“你觉得核心词是什么?”她问张笑为的意见。
“高人?”他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问他还不如自己思考。
她最后选择了一个非常实在的词——实在。
张笑为:???
你实在?实实在在嘲讽我?
“你有意见?不然乖巧可爱怎么样?”她厚颜无耻提议,知道自己的外貌蛮有欺骗性。
不,我一点也不觉得你乖巧可爱。
“你又不同意?到底想怎么样?”
两个人就这个坑爹的自我介绍折腾了一上午。
道观斋堂11点开饭,路鹿下山得要半小时,索性就在斋堂吃了,吃完后也认认真真捐了功德,只是陈道长看她的眼神颇为意味深长:“又来找智亭啊?”她有很经常来找张笑为吗?当然没有!
用完饭,张笑为特别自觉地去帮师兄们洗碗去了,路鹿无所事事地在清虚宫闲逛,路遇游客二三十个,看见七八部手机对着正擦桌子的张笑为“咔咔咔”拍照:“哇,那个穿白衣服的小哥哥好帅,他不是道士吧,穿的不是道袍诶,但是好好看!”
路鹿呵呵,转身往客舍走,又遇欧玉衡出来消食。
怎么办看到这张死人脸就想打他。
她非常敷衍地拱拱手,对方大概也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敌意,相当知趣没有过来套近乎,大概他也不怎么喜欢她。两人拱手,然后目不斜视,擦肩而过。
张笑为的屋子里干干净净,保镖二哥已经到岗。这种住道观还带保镖的居士,真的是财大气粗了,看见路鹿,保镖二哥连忙澄清:“不是我收拾的。”BOSS屋子里的东西,谁敢动啊,万一惹到那七只怨鬼呢?如果不是三倍薪资+年假,他真要考虑辞不辞职的问题。
“张笑为还挺勤快的嘛。”她扫视一圈,目光在客舍旁特意隔断的杂物间里停留一秒,也就是陈道长心好,看在钱的份上愿意让七鬼老实呆着,普通道观,谁会让居士在道观中养鬼?张笑为住的客舍,除了陈道长、保镖和欧玉衡,其他道士一般都不敢来。
路鹿捡起唯一凌乱的桌上,那画得惨不忍睹的各种符箓,就没有一个画完的,画一笔能断好几次,大大小小的一个个墨坨坨直让人看得心生暴躁,看得出来画符人很用心,却没有找到正确法门。
“我怎么也画不好,”张笑为站在门外,摸了摸后脑勺,“师父说我练习不够。”
呵呵,陈道长的符箓水平也不咋地,全真派就不擅这个,她的符箓,都是二师父薛道青教的。
“那个姓欧的没教你?”她这话莫名有点酸味。
他老实回答:“他说了诀窍,但我还是很难把握。”
那就是姓欧的不会教嘛!她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过来,把桌子清一下,”她招手,“我教你。”
上古仓颉造字,天雨粟,鬼夜哭,因为天地的奥秘就此被揭开,文字威力之大可见一斑,而符和箓的历史,相传比仓颉造字更早,以交通鬼神、天人感应的一把钥匙。云篆天书,就是道教符箓的独门秘技。
《云笈七签》卷七日 :“一切万物莫不以精气为用,故二仪三景,皆以精气行乎其中。”无论是符是箓,都要以道之精气,布于简墨,会物之精气,以却邪伪,辅助正真,召会群灵。施法时,也要依靠驱使符箓中的神真,才能炼化成真。
简单说来,画符的重点在凝神聚气,将精气灌注于符咒中,那些仪式、祷告、净手、跪拜,都是为了聚精会神、清除杂念。有人为了画出极难的符会举行多次仪式,请诸神来帮把手。但如果你天赋卓绝,不需要这些繁琐的规矩,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最关键的地方在符胆。”她指了指比较简单的消灾符的某个位置。
符胆是一张符的灵魂。古人云:“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这个窍,就是符胆。
“你试试,就……先画一百张消灾符吧。”
她,找地方打个坐。左右四顾,只有床能坐,她爬上去,盘腿,静思,调息。
凝神,静气,张笑为紧张地闭眼、深呼吸,睁眼,提笔,运气,低头,下笔,行云流水,偶有凝滞,便紧紧皱起眉头,抿唇,全神贯注,用力突破。
画符不是照着样子画好了就有效的,真这样的话,给个图样让学过画画的小孩临摹,小孩都能临摹出□□成真。张笑为的一百张,肯定有一部分是废的。
路鹿当年学符的时候,确实有非凡天赋。她偶然翻到一本古书,看见很多有趣的花纹图案,就抓着一支彩笔在白纸上照着涂涂抹抹,就是小孩子涂鸦。三师父搞卫生的时候本来是要把这些东西当废纸扔了的,无意间扫了一眼,惊讶发现,居然特么的都是灵符。
至此三位师父才陆续开始教她道术。
路鹿闭目盘膝,调整气息,缓缓入定。等她出定时,桌上已经厚厚垒了一大叠黄纸,目测绝不止一百张。她微微一惊,跳下床去:“多少了?”
张笑为没有回答。他像是魔怔了一样,笔下不停,墨汁挥洒,笔走龙蛇,潇洒自如。路鹿随后拈起一张,闭目感受。
好强的力量!
这是一张非常强劲的消灾符,可挡血光之灾。
这小子可以嘛!她随手翻了一下他已画完的那些,发现有强有弱,从最初的毫无用处到现在越来越强,进步相当明显。
简直就是包小敏安利的升级流男频爽文中开挂的某点男主,非种马无桃花那种。
张笑为仍然未停,他的额头已冒汗,不断滴落,但他的呼吸却始终平静匀速,目光如深夜的湖面一般平静,机械性地重复着画符的动作,一张画完,取出,又画一张,无穷无尽。
居然魔怔了。
她伸手,轻轻在他右肩拍一下。
“张笑为。”
她的声音如一阵清风拂过他整个人,带起连绵不断的涟漪,将他从沉浸的境界中唤醒。“咣铛”的一声,毛笔从他手中松开,擦着砚台边缘坠落,路鹿眼疾手快接过,轻轻放在桌边。
张笑为如梦方醒。
漆黑如炭的眼珠中这时才有一点光亮神采:“几点了?”
路鹿摊手:“几点了我不知道,但你的练习还不错……喂喂你别倒啊!”这家伙身子一歪,她连忙架住他胳膊,好重!
“我、我头晕,还、还有点饿。”
画符画到入定,活该你精力耗尽。她发现再晚一点,jin尽人亡也未可知。
“歇会吧傻子。”她把他架到床.上,转头又去研究他那一叠符的成果,无意在桌角上发现一叠资料。
“谢邀?”她甩甩资料,扭头看张笑为:“谁?”这个名字为什么给人一种此人很不要脸的感觉,还谢邀,谁邀请他了?
“这!就是那个,骗我钱的假、道、士!”张笑为虚弱的声音中依然有种咬牙切齿。
这是周易昨天才快递过来的资料。
“我能看吗?”
张笑为小鸡啄米式点头:“当然!”哎哟点完头,头更晕了,他得躺会……
路鹿细细品读此人的丰功伟绩,资料并不多,有用的才两三页,好些都是拿来充数的照片。
谢邀,三十四岁,大专学历,夏城本地人,自由职业,夏城福利院长大,在夏城有一房,无车,单身,交游广阔。
照片上的男人皮肤很白,身材中等,大蒜鼻、小狗眼、眉尾下垂、嘴唇偏厚,长得不能说好看,也并不难看,容易让人觉得和善好打交道。
谢邀,这名字越看越臭不要脸,好像谁真要请他似的。
周易给的资料并不详细,只有薄薄四五页纸,这个人在局里没有案底,背景干净,早七点出门,晚七点回家,作息正常,常年流窜于夏城各大寺庙道观,坑蒙拐骗,但每次都让人心甘情愿给钱,除了张笑为,没人告过他,甚至还有人觉得他是真的“大师”。另外他偶尔也接一些婚姻调查、诈骗调查之类的活,此人很谨慎,警惕性也很高。神奇的是,这个家伙居然把张笑为那里骗来的钱五分之四都捐给了福利院,这是何等高尚的情操?新时代劫富济贫好榜样?
张笑为不情不愿地说:“这个人把骗来的钱捐给福利院,看来,人也还可以。”
“不,你看这几行,”路鹿说,“他不是每次都捐这么多,而且只选择固定对象,这次捐一大笔钱给固定对象,是因为这个孩子要升高中了,需要学费、住宿费和生活费。”
“这比笼统捐给福利院更好啊,省得福利院贪污。”
路鹿摇头:“你再看看这几张连拍,他接侦探的活时被拍下来的,有点模糊,但你看这三个孩子。”
一个孩子假装撞到跟踪对象,态度很冲,和跟踪对象吵起来,另一个孩子趁跟踪对象不注意,从她包里摸出她的手机,快速安装监听程序,第三个孩子负责掩护望风。三人配合默契,望风的孩子特意穿校服以降低他人警惕,借助地理便利和各种遮挡,跟踪对象完全没发觉。
“我让小彬查了查,这是他这次捐助的五个孩子其中之三。”
这家伙,无利不起早。
张笑为更讨厌这种人了。
但是路鹿却觉得,如果要求证宁馨的身份,确认她是否骗了所有人,这个人出马,说不定真能发现端倪——
因为骗子最懂骗子。
而且和这个人,可以建立纯粹的金钱关系,简单。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和这个人做交易,她可不打算金钱开路,能省一分是一分。
于是她笑眯眯托腮,望着张笑为:“想不想找回场子?”
嗯?
张笑为发觉事情并不简单:“你想干什么?”
她想了想,嘿嘿嘿笑得很邪/恶:“我觉得可以把他抓过来用。”
“我要他有什么用?”
“搜情报啊,有些BUG,不亲自跑一趟摸排一遍,是找不出来的,我们现在谁都没时间。不过这个人吧,要用他,估计你还得出点血。”
张总不在乎出血,他就在乎到底是什么BUG。
路鹿扳指头数给他:“第一,钱多多的尸体到底去哪了?她进入急救车之后,全城没有一家医院有她的收诊记录,这难道不可疑?第二,宁馨和钱多多到底是不是一个人?根据小彬查到的数据,宁馨从小到大的所有经历都有,但是文件可以假造,数据可以篡改,这会不会就是伪造的?第三,514宿舍那个食鬼的女人到底是谁,是不是宁馨,如果是,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故意去撞周易的车?第四……”
张笑为接口:“第四,细道士,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人在何处。”
Bingo,傻白甜还算不笨。
她继续说:“这些事吧,光靠纸面数据能得到的信息很有限,需要有人去帮我们查,最好是对夏城特别熟悉的人,他不对我们的事情好奇,嘴严,能干,好掌握。”
张笑为有点不能接受:“你说这骗子嘴严能干?”
路鹿点点他的捐助表:“就目前来看,他是个很有计划的人。”所以他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他有底线。而且这样的小人物,一点也不引人注目,多好。
“那我要怎么找回场子?”他耿耿于怀。
“你觉得呢?”
“把他楼上楼下的房子都买了,天天蹦迪?把福利院买了,让他没法利用那些孩子?把寺庙全买了,看见他行骗就赶人?”
土豪果然都是金钱开路,一路买买买,问题是寺庙也能买?
“你想得太复杂了。”
“你有更好的办法?”
她指了指大白天安安静静在隔壁杂物间纸房子里睡觉的七只鬼:“天天把它们这么供着,偶尔也要出来放个风,让它们帮忙干点活,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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