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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当欧尔麦特推开医务室的大门时，就看见绿谷正在被恢复女郎狠狠地训斥。
“没有使用个性都能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这样下去，有几条命都不够。”被平时慈祥和蔼的老太太有以下没一下地戳着额头厉声责备，不占理的绿谷只能低着头唯唯诺诺地道着歉。
“哟，绿谷少年。”决心还是帮他一把的欧尔麦特打了声招呼。
训斥倏地中止。
“欧尔麦特！”他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伤口还好吗？”欧尔麦特拉了把椅子在他的床边坐下。
面对偶像的关心，绿谷还有些惶恐，他害羞地笑了笑：“一点问题都没有！”
“还说没问题？”瑞卡芭尼格尔毫不客气地弹了他额头一下，“下次再这么乱来，我就告诉校长，让埼玉把你领回家。”
绿谷捂着被对方弹红的脑门，弱弱地应了一句。
沉默了一会儿，欧尔麦特开了口：“今天，你没有使用个性吧。能听听理由吗？”
绿谷抿了抿嘴：“因为目前我还没办法很好地控制，怕误伤到他们……所以。”
欧尔麦特顿时了然于心，他拍了拍绿谷的脑袋，夸赞道：“你做得很好。能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制定出如此缜密的敌袭，期间还不忘考虑到别组的安危，实属难能可贵。”
欧尔麦特虽然从教经验并不丰富，但他从不会吝啬对学生的赞美。
当然也不会刻意忽略学生的不足。
“但我还是要说，英雄在救人或是做事的同时，必须得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欧尔麦特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眉宇之间的阴沉更是带来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在生气？绿谷心想着，不住地抓紧了身下的被单。
那个一直笑着的欧尔麦特……在生气。
他所熟知的对方是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都能微笑以待，此时却极为罕见地将嘴唇抿成冷硬的直线，紧锁的眉宇间蕴藏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我想，如果埼玉君在场的话，他也绝对不会赞同你这种做法的。”面对明显有几分害怕的少年，欧尔麦特稍稍放缓了语气，以一种年长者教导后辈的语气，耐心地劝说道。
“是、是……”绿谷低下头，小声地回应道。
知道绿谷已经听进去的欧尔麦特也点到为止，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追责。当他试图再说些什么好让对方打起精神来的话语时，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看见开门进来的人，欧尔麦特额前两根竖起的发丝都惊讶得抖了抖。
“爆豪少年？”
“欧尔麦特怎么会在这里？”爆豪皱了皱眉，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对方的出现。
“啊哈哈哈……真巧，你也是来看绿谷少年的？”欧尔麦特尴尬地笑了几声，没有正面回答。同时他有些后怕地想着幸好自己是以这副形态出现在爆豪的面前，不然就糟了。
欧尔麦特变身的时间正日益减少，在学校除了授课时间之外，他都是以瘦弱的姿态示人。没有人能想象到那瘦骨嶙峋，看上去弱不禁风的金发男人就是和平象征的本尊。
这个形态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为了不在感官敏锐的爆豪面前露馅，欧尔麦特随意敷衍了几句之后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只留下爆豪和坐在病床上的绿谷大眼瞪小眼。
绿谷有些尴尬，嘴巴张了合，半天憋不出半句能打破这僵持的气氛。相比于自己略显惨烈的伤势，爆豪可是说是毫发无损。
但是，爆豪一开口，绿谷就知道他猜错了。
因为他伤及到对方的，是比能肉眼所看见的外伤更为深刻的东西。
“等会儿检查结束了，到天台上来。”他的声音中有隐隐压制住的怒气，猩红的眼眸在阴翳的波纹与明暗之中显得愈发地凶狠。
撂下这句话后，没等到绿谷的回应，他就径直离开了医务室。
绿谷望着对方没有关严实的门，静默了半晌才慢慢下了床，穿好鞋子。他对着悉心照顾自己的瑞卡芭尼格尔道过谢后，正准备离开时，他听见对方温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要和好哦。”
他苦笑了一下，没有解释，也没有回头。
·
雄英的校风自由，天台更是全天对全校师生开放。部分学生会在午休时分选择在天台消磨时间。不过，现已临近放学，天台上空无一人，唯有风徐徐吹过。
他环顾了一下，没有发现爆豪的身影。
或许是自己来早了，亦或是对方料定他根本没有勇气赴约，绿谷准备找个舒服的位置坐等爆豪的到来。
风从他耳边经过，恍若之间仿佛带来了整个世界的声音。
雄英高中的建筑大都造得很高，给人以一种庄严不容侵犯的感觉。跨过起不到什么阻碍作用的护栏，绿谷几乎可以将附近城镇的景色一览无遗。
明明是先约对方来这里，自己却姗姗来迟的爆豪拉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黑发的主人站在护栏外，任凭凛冽的风吹乱他的头发，罩在身上那件略显宽松的校服在风中如波浪一般鼓胀起来。
爆豪怔楞住了。
他似乎有种错觉，那种错觉好像切切实实地曾在眼前发生过——对方随时都会转过头，对着他露出那令人作呕的笑容，然后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但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绿谷似乎注意到了身后的视线，他发现是来者是爆豪时，慢慢地退回了护栏后面的安全区。
于是，两个人又变回了相互对峙，以沉默来度过流动缓慢的时间。
原本想说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悉数咽回了肚中，绿谷找了个对方大体能接受且又不算突兀的作为破冰的话题：“那个……后面的比赛怎么样了？”
但好像没有起到预料的效果，爆豪的眼神立即冷了几分：“你觉得呢？……那个用冰的阴阳脸！！可恶，啊啊，我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他！！”
好一会儿绿谷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轰焦冻。
“你给我听着。”深呼吸了好几次，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几乎不存在于爆豪胜己人生词典中的字眼，“只是今天，只有今天！！我输给了你……但是！！！”
红色的双眸蒙上了一层薄雾，让那傲慢且热烈的颜色黯淡了几分。
绿谷有些错愕，他从未看见过这样的爆豪。
那一刻，对方像是丧失了所有的战意，褪去身上的坚不可摧的盔甲，露出柔软颓唐的内芯。从未体验过败北滋味的常胜者开始动摇，目前为止的人生太过于顺遂，导致没有曾教导过他如何面对挫折。就连双亲也没有。
爆豪的瞳眸像被骤雨洗刷过一般，亮得发烫。
哽咽是弱者的行为，所以他将自己的懦弱掩藏起来。喉咙还有些发紧，但这并不阻碍他发泄心中的愤懑。
“从现在起，我会成为第一！我会成为超越所有人的第一！”
“我会打败你那该死的个性，证明我比你强！！绝对会证明这一点！！！”
那些话就像是爆豪的个性那样，轰地在绿谷的身上炸开。烟雾散尽留下名为战意的火种，最终以无可阻挡之势变成了漫天的火光。
“我也……不会输给你的。”绿谷攥紧拳头，抬头喃喃地注视胡乱抹着眼睛的爆豪。他从来都只能凝视着对方的背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
但现在，他们却站在同等的位置，站在索桥的两端互相凝视着彼此。
“绝对。”他的声音不大，也不洪亮，但足以能让爆豪听清楚。
对方的斩钉截铁让爆豪一瞬间怔楞住了，他缄默地凝视着对方在黄昏的余晖下熠熠生辉的碧眸，动了动嘴。
他哈了一声。
“……不过是个‘废久’而已，真够嚣张的。”
那是不带任何蔑视和嘲弄的语气。
绿谷微微瞠大了眼睛，那曾经让他痛恨无比的蔑称如今却像是平地惊雷，让他无意识地吐出了那两个字：“……小胜？”
“都说了别那么叫我！！！”爆豪的声音如一阵惊雷，倏地在他耳边炸响，“话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啊，那个时候也是！搞得好像我们从小就认识一样！！”
对面突兀的沉默让暴躁的爆豪犹如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而对面的反应让他莫名觉得有种微妙的心悸。
“……我们认识？”爆豪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试探道。他十分笃定在那次淤泥人事件前，两人并没有过任何的交集，但不知为何他此时竟然很想听听对方的回答。
即便对方脱口而出是，他似乎也无法怀疑那真实性。
“不。”绿谷开了口，他摇着头，以一种缓慢但却决绝的语气否认道。
“不认识。”
“哦，是么。”爆豪又恢复了似钢铁般冰冷的眼神，他瞥了对方一眼，“下次，不会再给你赢我的机会了。”
骄傲的雏鸟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昂起那高傲的头颅走了出去。
“嗯。”
对方重重地带上门，将绿谷那轻声的回应隔绝在后。
果然独自面对小胜还是有些可怕啊。待那脚步声远去，他才近乎于脱力地靠着墙壁缓缓坐下。
正当他准备缓缓心神时，耳边突然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让绿谷再次绷紧了神经。
以为是爆豪半路越想越不爽而杀了个回马枪的绿谷怯生生地望去，入眼的是一个大光头。
“埼玉先生？”开门的人是埼玉。
“嗯，顺道过来接你回家。”他点点头，径直在绿谷身边坐下。目光瞥见了对方额上的纱布和掩藏在袖子里面的绷带，他不动声色地说道：“每次都伤痕累累啊，出久。”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小心地避开了是故意让自己受伤来换取胜利这一点，潜意识告诉他对方会跟欧尔麦特一样生气。
“我今后会更加注意的。”他特意赶在埼玉开口之前，抓紧补充了一句。
埼玉顿了顿，想要说的话全部被这句保证堵了回去，最终他沉默地揉了揉绿谷的脑袋。
这个话题突兀地中止，两人谁都没有再次开口。
沉默的时间漫长得让人心焦。等到埼玉的肚子开始发出饥饿的信号时，他这才回过神来差不多到时间回家吃饭了。
正当他准备起身的时候，手臂上突然多了一个重量。他侧脸望去，看见的是小孩毫无防备的睡颜。对方大概是太累了，短暂却漫长的沉默让他无法承受席卷而来的困意而昏昏沉沉地靠在埼玉身上睡去。
大可以叫醒对方的埼玉愣是望着绿谷那偶尔颤动的眼睫，最后像是放弃一般地抬头看了看不远处如同火球般的落日。
肚子又不死心地抱怨了几声。
埼玉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腹部：“嘘。”
第一天对绿谷来说太过于勉强，埼玉是知道的。
在对方去教室报道时，他去见了一面雄英的校长。说来也奇怪，埼玉原以为根津知道自己仅仅因为他是绿谷的监护人这一层身份。
但出乎意料的是，根津似乎对他不为世人所知的真正实力了如指掌。
面对埼玉的疑惑，根津倒是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才缓缓道出了四个字。
进化之家。
埼玉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进化之家是由基诺斯博士创建，仅凭一己之力就能创造出众多令人闻风丧胆怪人的组织。根津曾经也是基诺斯的实验对象之一。
被人类肆意玩弄的他在觉醒个性的那一刻，他并未选择向人类复仇，而是和66号不死实验体，也就是如今英雄协会排名S级第八位的僵尸男一起逃脱了出来。
尔后，他成为了雄英的校长，但仍未忘记时时关注进化之家的动态。直到，他听说称为进化之家的终极武器阿修罗独角仙被埼玉一拳秒掉后，这座看似铜墙铁壁的城堡在对方看似随性的一拳中轰然倒塌。
受到巨大打击的博士带着大猩猩开起了一家章鱼烧的店铺，根津不久前还去砸过场子、不，是去光顾过呢。
“我很感谢你，埼玉君。”根津替埼玉倒了杯茶。
埼玉摆摆手：“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大把年纪还能把事业做得风生水起，”
看似年轻的基诺斯博士实则已经年逾古稀，只是利用了科技返老还童。
“呵呵呵呵呵，确实呢。”根津黑着脸鬼畜地笑了起来，茶水险些洒了一地。
“那么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埼玉总觉得眼前的校长精神状态好像有点异常，他猜测是实验留下的后遗症。
“咳咳。”根津恢复正常，他轻咳了几声试图挽回自己和蔼可掬的形象。
“是关于绿谷君的事情。”
埼玉立刻直起了身，表示洗耳恭听。
先前绿谷能力险些暴走的事情，和英雄协会关系密切的根津也略有耳闻。
如今，这个不稳定的因素成为了雄英高中的学生这一消息，自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线。英雄协会的态度很明确，他们一方面忌惮绿谷捉摸不透的能力而时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另一方面则希望他的个性能为协会所用。
不同于雄英教书育人、培养未来的英雄，英雄协会的目的更为直接明了——他们需要的是极高声誉和社会信任度。
毕竟，协会本身就是依靠民间募集的资金才得以运转。
“一个曾经有危害社会安危嫌疑的因素，如今却像是改头换面一般向着成为英雄的道路笔直前进，这对现今渴望曝光度的英雄协会来说，无疑是一个能引起话题的爆点。”
埼玉皱了皱眉，他不喜欢根津将绿谷比作“危险分子”的说法。
“今天门外围了很多记者对吧，除去大部分是冲着欧尔麦特执教来的，其余的我不用说，埼玉君也能明白吧？”根津放下茶杯，杯底触及碟子时发出了清脆的一声。
埼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当然，绿谷君作为雄英的学生，校方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他的安全，这一点我向你保证。”根津诚恳地说道，“而且关于那个事件，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这一点也能对绿谷君起到保护作用。”
根津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用他双溜圆的黑眼睛看着埼玉。
“出久他，想成为的是英雄吧。”对方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感情是不会骗人的。
根津端起茶杯的爪子顿了顿：“当然。不单单是绿谷君，这里的孩子正是抱着这样的理想，才会选择来到雄英。”
“那不就行了。”
无论是与生俱来的强大个性，还是后天拥有的坚韧意志，只要心中有一套独属自己的信念，并能为此奋斗的话，谁会在意对方过去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那些想要弄清绿谷过去的媒体记者，大多都是带着成年人的恶意探寻，企图找到一些能证明什么的蛛丝马迹，将这个浑身是谜团的孩子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从中牟利。
“……。”根津眯起眼睛看着埼玉那光溜溜的头顶，“我很尊敬你，埼玉君。”
“是么。”埼玉神色如常地道了声谢。茶水在谈话的间隙已经冷却，埼玉以完全谈不上优雅的姿态一饮而尽。
空空如也的茶杯同样昭示着他们之间谈话的结束。
回想到这里戛然而止。
夜幕已经降临，埼玉别过头看了看靠在他身上完全没有醒来迹象的绿谷，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不愿过问绿谷的过去，并不是因为他不在意。头发掉光后他好像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人类的感情像是从发根出被抽去。而这样的他却开始有点好奇对方的来历，在意初次见面时那双晦暗不明混浊的瞳眸，以及对他说的那句话。
“英雄吗，真好啊。”明明是个不过十多岁的孩子，却发出如濒死之人的叹息。他背着光，站在废墟的上面，仿佛脚下所踩踏的是他的坟墓。
醒来之后的绿谷，好像再也没有露出过那种垂死者似的神情。
靠在手边毛绒绒的脑袋轻微地动了动。
“醒了？”埼玉保持不动。
“……嗯？”绿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埼玉那张近在咫尺的鸡蛋脸。惊得他瞬间抬手啪地打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埼玉：……
“对对对不起！！！”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对埼玉做了多么失礼动作的绿谷脸一下子变得刷白，不住地冲着对方的脑袋道歉。
绿谷的那一下，对埼玉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像是被受惊的小猫轻轻地挠了一爪子似的。埼玉看着脸色异彩纷呈的绿谷，活动了一下略显酸痛的胳膊，慢慢站起身来。
“都已经这个点了啊。”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走吧，带你去吃拉面。”
埼玉带领着绿谷穿过几条街区，最终左拐右拐地来到了一家面积不大的餐馆。掀开门帘，埼玉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叫了两份这里的招牌豚骨拉面。
这家店面不大，但人气很旺，位置几乎都已经坐满了。
绿谷低头看着摆在面前冒着热气的拉面，用筷子搅了搅发现里面还多出了一个半熟的白煮蛋。对面的埼玉已经开始大快朵颐，升腾起的水蒸气附着在了他那光洁的脑门上。
绿谷他们旁边的那一桌坐了一对男女，点的也同样是两碗豚骨拉面。由于店内人多嘴杂，绿谷只能依稀听见有着金色长发的女人像是在抱怨着什么。
坐在女人对面的男人则好脾气地将自己碗里的叉烧全部夹到对方的碗里，用极为亲昵的语气安抚道。
“不要这么说嘛，林林。”
安抚似乎并没有起到预计的效果，女人反而更加生气地提高了音量。
“闭嘴，蠢马！！”
绿谷：……声音好粗？！
“不饿？”埼玉抬眼发现绿谷基本上没怎么动过筷子，奇怪地问道。
专注于偷听邻桌对话的绿谷猛然地缓过神来，连连摇头：“不、不是的！”
他低下头戳了戳碗里的白煮蛋，莫名有种即视感，让人有些心虚地下不了口。
·
第二天，拆除完手臂上用于防止细菌感染的绷带后，刚走出医疗室的绿谷就被欧尔麦特叫住了。
“能跟我来一下吗，绿谷少年。”以荧幕上的常态示人的欧尔麦特露了一口大白牙，笑着问道。
虽然心有疑惑，但绿谷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对方，直至在校长室门口停驻。欧尔麦特敲了敲门，得到里面的应允之后，扭头示意绿谷跟上。
根津校长像是早就知道他们的到来，放下手中的茶杯，抬抬爪子算是打过了招呼。而坐在他旁边的男人，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气氛莫名在他们推门而出后变得有些肃穆，绿谷下意识地往欧尔麦特身后躲了躲。
而合上门扉的那一刻，像是某种信号，欧尔麦特砰地变回了那消瘦的模样。
“诶诶诶诶——？！”明明还有外人在啊！绿谷左顾右盼，最后慌慌张张地用自己小小的身躯，试图隔绝对方朝这边投来的视线。
欧尔麦特被绿谷的行动逗笑了，安抚道：“别担心，塚内君是知道内情的。”
对方站起身来，因动作而扬起的风衣下隐约别着状似枪·支模样的东西。
他友好地开口道：“塚内直平。绿谷吗，我从欧尔麦特那里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
随后他从西服内侧掏出了一个信封递给绿谷。
“我想你可能需要这个。”
信封里面装着的都是一些公民必要的身份证件。
“没有这些证件会很麻烦吧，所以我拜托塚内君帮你重新补办掉了。啊，我忘了说，他是一名警察。”欧尔麦特让绿谷把这些重要的证件收好。
重新入座的塚内将双手交叉放在膝头，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欧尔麦特，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到近郊的废弃工厂吗，那里最近不是很太平。”
欧尔麦特皱了皱眉，没有打断他的话。
坐在一旁的绿谷能明显感到萦绕在欧尔麦特周身的氛围变了。就算他现在是以一副病怏怏的形态，但属于和平象征那强大的气场分毫未减。
绿谷有些局促不安。他不知道在这个令双方都不约而同板起脸来的话题面前，自己是否还应该继续不知趣地呆在这里。
“咳咳，会吓到学生的哦，警官。”根津轻咳了几声，不动声色地提醒道。
“啊，抱歉。”塚内不好意思地冲着绿谷笑笑，试图缓和一下凝重的气氛，“不过，这件事也无需你太过操心。上面已经把这件事拜托给英雄协会了。既要指导学生，又要扮演好和平的象征，我想就算是NO.1英雄的欧尔麦特也分身乏术了吧。”
“……让你费心了，塚内君。”欧尔麦特沉默了半晌，旋即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中染了几分对自己没能帮上忙的懊恼。
塚内见状，只是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能大致揣测出老友此刻内心的想法。委托给英雄协会并非是对欧尔麦特如今实力的不认可，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知晓对方会习惯性地凭一己之力扛起所有重担而不顾自身的安危。他太了解自己好友的个性，比起空喊口号的理想主义，对方更倾向于稳扎稳打的实干家。
最起码，以友人的身份，塚内也想为对方分担些什么。
“我这次过来，还有一件事。”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绿谷的身上，“那间工厂，虽然只是我方的猜想——很可能跟绿谷你丢失的部分记忆有关。”
相比起还处于怔楞状态的绿谷，欧尔麦特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对此事并不知情。
“这是怎么回事，塚内君？”
塚内示意欧尔麦特稍安勿躁，他从身旁的文件袋中拿出了一张纸。
那张纸似乎被水浸泡过，印有字迹的地方被晕出潮湿的一圈，糊成了一团。唯一能依稀辨别出的，只有左上角那张黑白的照片。
大头贴上的人双眼紧闭，而他的五官，和绿谷如出一辙。
抓住纸张的手指倏地收紧，绿谷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他觉得自己像一条被搁浅的鱼，随时都会缺氧而死。
“……绿谷君，绿谷君！”耳畔的声音如从某个遥远的地方传来，直到脸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他才猛地回过神。
根津校长把肉爪搭在了他的脸上：“冷静点。”
绿谷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度。
在场的几名成年人都用担忧的目光注视着他。
“抱歉，我没事。”他声音低哑地开了口，接过根津递过来的茶杯。杯壁上传来的温度让他稍微好受了点，最起码那种缺氧的窒息感消失了。
塚内显然估算错误了一个孩子心理所能承受的范围，他承认自己没有循序渐进地引出这个话题着实有些考虑不周。
但从刚才绿谷的反应来看，从业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个判断八九不离十。
好不容易把那不会看气氛的职业病压制住，塚内刻意避开了一些疑似会刺激到对方的细节。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像是在审讯犯人，而只是进行一场普通的聊天。
“……关于那张照片，你有想起些什么吗？”
话音刚落，他就接收到了来自老友责备的目光。
塚内赶紧亡羊补牢地来了一句：“当然，目前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毕竟你现在还只是个学生，其余的事情就交给大人来解决吧。”
“校长这个话题就暂时放一放吧。”
欧尔麦特突然出声打断，他用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
“也是啊。”
塚内点着头，表示意见相同。
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径直走到窗边前才接起了电话。几分钟过后，塚内才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脸上覆了一层显而易见的忧愁。
“怎么了？”欧尔麦特觉察到情况可能不对。
“英雄协会那边传消息来说人手不够。”塚内叹了口气，在口袋里面摸索了一阵未果后，只好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润了润喉咙，他继续说道：“级别太高的不屑一顾，级别太低的又没能力应对。最后只能折中派来了一个C级英雄。虽说对方是C级首位，但果然还是不如A级以上的英雄来得安心啊。”
“所以，对面最终派过来的是谁？”
绿谷莫名觉得根津校长询问中带着一种明知故问的狡黠。
“我看看。”
塚内翻出了英雄协会发过来的资料，将手机放在茶几上，好让几个人都能看见。
“名字叫埼玉，C级首位。”
在岗多年，塚内直平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各型各色的人脸就如走马观花地在他脑海中闪现。而偏偏，他就没见过长得如此……随性的人。
如果说对方的面部轮廓像是幼稚园孩子初学画画时随手画的一个圈，那么眼睛就是另外两个直径较小的圈。鼻子和嘴巴如同剪贴画一样安在圈内。
无神的双眼光是隔着屏幕被凝视，就让人忍不住犯困。
绿谷手一抖，险些没把茶水全喂了自己的裤子。
“既然是他的话，那大可不必担心了，塚内君。”欧尔麦特的声音中隐藏着笑意，他胸有成竹地看着绿谷，“肯定没问题。对吧，绿谷少年。”
绿谷讪笑了几声。
“怎么，你们认识他？”塚内不懂对方为何还要特意询问绿谷的意见，他茫然地看着两人。
欧尔麦特没有过多卖关子，他直接告诉对方绿谷的监护人就是这位C级英雄。
“真的……没问题吗？”由于事件的危险性和难度性他大致心里有数，对资料上那个光头的能力还将信将疑。毕竟数据和评级对他来说才是最为直观，可靠的东西。
“当然。”欧尔麦特信誓旦旦。
就连和平的象征欧尔麦特都对看似其貌不扬光头的实力信心满满，那么塚内也不得不信服。
“……那个，如果是埼玉先生的话。”绿谷开口道，“我也要去。”就仿佛一个秘密，露一半藏一半，任由你抓耳挠腮纠结不已都无法得知全貌。
绿谷承认，他对未知的恐惧远远大于心中的好奇心。但是，若是能知道发生在他身上一切不合理的因素的缘由，那么他就有希望能够回到原来的地方。
回到……母亲引子的身边。
他太想念那推开门就能闻到饭香，看到母亲温柔笑颜的日子了。这导致他每次去齐木家时，经过那熟悉的巷口，不经意流露出的心声都会径直传到齐木脑海中。
这时，齐木都会假装心灵感应不在线。
而当被人问及双亲的情况时，绿谷只能苦笑着说不记得了。
齐木虽然不会追问，但总会带着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他。
“不行。”意识到自己对学生的态度似乎过于严厉，欧尔麦特立刻放缓了语气，“那里不稳定的因素太多，就算是埼玉君也没法时时刻刻保护绿谷少年你的安全。”
他原以为用危险来“恐吓”，就能让对方打消这个危险的念头。
可不料绿谷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固执己见：“我会跟埼玉先生好好说明的，我要去。”
欧尔麦特一时语塞，教学资历尚浅的他没能想出任何一种可行的方案来劝动眼前倔强的学生。什么孩子是未来的新生力量，未成年人还不具备为自己行为负责的能力之类的。
他坚信这些套词只要一说出口，就会被对方“我要去”三个字悉数堵回去。
不过，从十个月的特训前，他就知道绿谷是一个意志远比外表看上去要坚强得多的孩子。
他求助性地向一旁优哉游哉喝着茶的根津校长投去了目光。
注意到欧尔麦特的视线，根津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容，让他心底莫名涌起一阵恶寒。
他搓了搓手臂上冒出的小疙瘩，只听见对方缓缓开口道。
“学会倾听和尊重学生的意见，也是一个好老师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哦，欧尔麦特。”
欧尔麦特：……
你倒是劝他别去冒险啊，劝我做什么？？？？？
被校长硬生生摆了一道的他，还没来得及再好言相劝几句，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学生对着几位大人鞠躬后离开。
“别担心，埼玉君的实力我们都很清楚。”根津校长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不过话说回来，绿谷君这么劝不动这一点倒是跟某人极为相像呢。”他斜眼瞄了一眼欧尔麦特，喝了口茶。
总觉得在欧尔麦特和绿谷之间有某种既视感的塚内被根津的话一语点醒。
他无比赞同地点点头：“没错。”
完全不明白两人指得是什么的欧尔麦特一头雾水。
像谁？
埼玉君吗。
骗人，哪里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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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谷·偷听八卦·出久在之后得知了两人是来这里出差。
他不禁有些好奇这对疑似情侣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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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了人生中一篇长评真的受宠若惊，开心到托马斯螺旋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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