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爱

　　第二天下午，顾松原还没有醒，谢尾萤知道，他入院的消息瞒不住了。

　　果然，晚上的时候，青藤几个高层闻风而动，很快都找到了医院。

　　白丽微的电话一刻都没消停过。

　　而这时候，顾松原什么时候能醒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谢青芜当天晚上在青藤众人找上她前飞回了北京，谢尾萤被留下等医院的消息。

　　至于姑侄两人前一天晚上商量好的事，起码等到顾松原醒来后才能提上会议桌。

　　再一天，顾愿被谢青芜派来上海，同天晚上十一点，医院那边先后传来两个消息。

　　顾松原醒了。但长时间的昏迷导致他出现了肢无体力的症状。

　　谢尾萤是代替姑姑谢青芜留在上海的，顾松原醒了，她理应第一时间去探望，不过都半夜了，她就算急切也不可能马上就去。

　　知道以为她是去探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落井下石去呢。

　　她不去，作为助理的顾愿当然更不会去。

　　*

　　“你说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上海，姑姑都不知道让你给我带点衣物，我这明天都没衣服了。”

　　谢尾萤坐沙发里，一边看姑姑让顾愿带来的资料，一边埋怨。这次出来的仓促，也没想过要在上海呆多久，她就带了两三套衣服，目前已经到了轮流换洗的地步了。

　　坐她对面的顾愿抱着笔记本手指在键盘上起起落落，看起来比谢尾萤这个没啥正经事的副总要忙碌的多的多。

　　顾愿和谢尾萤很熟，但在公司谢尾萤职位比她高，所以凡是工作场合也跟大家一样喊后者一声谢总。但私下里，两人其实算是很好的朋友，相处说话都称得上轻松。

　　“谢董这两天忙的都要起飞了，因为顾总入院的事更是觉都睡不好，眼睛全是血丝，这么点小事，忙里忙外的忘记了也正常。再说了，恒隆广场你又不是找不到，自己不能去买啊，难不成你还缺钱不成？”

　　顾愿作为谢青芜的助理，拿着她给的丰厚工资，当然得替自家老板说话。

　　谢尾萤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哪里真会埋怨到姑姑身上去，不过听到顾愿的话，还是挺担心谢青芜身体的。

　　当然，这种担心没必要在顾愿面前细述。

　　她翻了下纸张，懒懒道：“你这话说的，谁不缺钱啊，你不缺钱？开银行还整天嗷嗷喊着资金压力大负债多呢！”

　　顾愿停下手上的动作，酸溜溜道：“我一苦命的打工人，缺钱不很正常？您就不一样了，是坐在金山银海上的主，青禾的资产，别说花一辈子了，让您数一辈子都费劲。至于银行负债，呵呵，他们如果不整天无病呻吟几句，花着咱普通老百姓的血汗钱也不心安呐！我要是能动不动负债个十几几十万亿的，不一天亲自给乡亲们磕百八十个响头都吃不下去饭。”

　　谢尾萤被她酸葡萄语气逗乐了，笑道要不你先给我磕两个，我虽然不能让你负债多少多少万亿，但还能借你百八十块的吃顿饭还是可以的。

　　人前一向给人内敛恬静感觉的顾愿，看着对面前这尊资本家嘴脸，横眉冷目道：“士可杀不可辱，这点铜臭就想本姑娘折弯，老娘宁愿饿死。”话锋一转，来了个一半八十度大转弯：
　　“当然，若是后面加个万字的话，我咬咬牙，趁着四下没人时还能说服一下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也可以嘛。”

　　她一会自称本姑娘，一会自称老娘的，谢尾萤听得格外替唐茗担心，要是有朝一日，她听到自己心目中温柔内敛的偶像私下说话如此接地气，不知道会不会偶像滤镜碎裂一地。

　　本着惩恶扬善的谢尾萤，对于这种表里不一专门以长相人设欺骗单纯孩子的女人，只回了做梦两字后，就把人赶出了房间。

　　她自己住还是和姑姑一起的套房。

　　谢青芜之前来上海没有带木讷司机宋午，自身安全问题就被谢尾萤一竿子揽下了，好歹她也是真正见识过真枪实弹的退伍军人，一般溜门撬锁下九流的玩意，根本不怵。

　　选择套房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毕竟这么大一公司的董事长，独来独往是很不理智的。你看人家杭州马，万达王健林等，哪个出门在外能放心的不带保镖，就算问心无愧没有仇家，那万一倒霉地遇到一个仇富的二愣子，阴沟里成翻船咋整，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反正她们姑侄两人之间也没有避讳。

　　谢青芜回了北京，谢尾萤嫌换来换去的麻烦，就一直独自住套房里。

　　房间虽然有两张大床，但性别女爱好女的取向多少会有点不方便，当然谢尾萤对于这种单纯和美女共处一室的福利完全没有意见，就当饱眼福了嘛。但无意看见她和苏简撕扯过的顾愿，肯定做不到这么坦然。

　　说起来，不能坦然的像异性恋们和闺蜜同床同枕、同榻而眠，确实是她这一类人不小的遗憾。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两人抠了抠时间，差不多九点的时候才动身一同去往顾松原所在的医院。

　　空手到医院看病人，总是差点诚意的。

　　在医院楼下两三百米外的一水果店里挑选了点应季的瓜果，让小姑娘帮忙码放在价值百元没果篮里，单手提溜着。

　　考虑但病人的身体，两人选了一束味道和颜色都很清淡的马蹄莲，一路走去医院。

　　到医院门口的时候，谢尾萤突然停下来脚步，转头往四周看了看。

　　不明所以的顾愿随着她视线，狐疑道：“你看什么呢？”

　　“感觉好像有人盯着我们似的。”谢尾萤也不确定，可能是错觉也说不准。上海她一共也没来几次，每次都匆匆的来匆匆的走，说的上话的熟人除了顾松原黄雁来几个人外，实在再没别人了，顾愿就更不用说了，来上海除了出差还是出差，谁有那闲工夫盯着她们。

　　顾愿也和她想到一样，“错觉吧。”

　　谢尾萤点点头，“多半是。”

　　两人一块跨进医院，背影一会儿变看不见了。

　　马路对面一辆宝马新7系里，司机董乙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微微咋舌道：“不愧是当过兵的，好高的敏锐力，要不是有车膜挡着，就被发现了。”

　　后座的纳兰葬花闻声收回视线，沉默不语。

　　她本来今天是来看望一个上海有名的富太，谁知对方却毫无征兆的转院了，扑了个空的纳兰葬花刚从医院出来，和光头司机坐上车子就发现了眼熟的身影。

　　“让高池查一下，看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好嘞。”

　　谢尾萤不知道自己的身影碰巧能被纳兰葬花看到。

　　等她和顾愿到坐着电梯来到病房外的时候，敲开门后发现有人比她们还早到。

　　是个年轻的男人，说是年轻，也是相对躺在床上的顾松原而言。

　　男人大概三十岁上下，长相中上，西装笔挺的站在病房里。

　　谢尾萤在传到北京的青藤员工的档案里看过他的照片，知道他姓朱，名叫朱逖。是顾松原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不过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顾太太看见她们来了，勉强提起精神把两人迎了进来。

　　她从顾松原一住院，就一直守在医院，吃喝洗漱全都在VIP的单人病房中解决，身体的劳累加上心理的疲惫，使得她短短几天就老态了很多，不施粉黛的脸上眼角皱纹加深了很多。

　　谢尾萤走到病床前喊了声顾叔叔，顾愿跟着喊了声顾总。

　　顾松原的状态比顾太太还要糟糕，像是突然间老了十多岁。谢尾萤看着这张布满颓唐的脸，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他二十年前的意气风发，而是两年前他和白丽微相依偎的画面。

　　她不知道，昨日门外黯然神伤的白丽微，看到面前这张脸，是否还能倾情依偎。

　　他老了，她还年轻貌美依旧啊。

　　顾太太显然是不知道她这个复杂心理，接过花和果篮放到桌子上后，轻声替他们彼此介绍。

　　“这是朱逖，老顾的学生，现在是青藤项目部的经理。这是小谢总，这位是顾助理。”

　　介绍简单，亲疏立判。

　　谢尾萤倒没什么想法，不过边上的顾愿在听到小谢总三个字后眼神微妙的瞥了她一眼，仿佛又把那三个字说了一遍。

　　小、谢、总。

　　谢尾萤想骂人，本来她无所谓称呼上的她，心里也隔应起来。她可没忘记在学生时代，被那时胸前就蔚为壮观的顾愿调笑的日子。若不是后来奇迹般的二次发育，这个“小”字差点成为她梦魇。

　　朱逖主动伸出手和她们互相握了一下，稍触即松，规矩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看的出，他知道她们或者起码听闻过她们的事迹，但然也不排除打听调查过的可能，最后一种可能性最小。

　　毕竟，照着之前的轨迹来看，他们相互交集的可能性太小，不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中。至于以后，那就不在他能掌控的范围内了。

　　简单寒暄过后，朱逖先说有事在身先走了。谢尾萤坐在床头以晚辈的身份和顾松原说了一会家常，都是和工作无关的题外话。

　　她嘴拙，三两句安慰的话在舌间滚动了几次，最终还是没说出口。要不是顾愿在边上穿插上几句，她们这次的探望就真的只能算探了。

　　探听消息的探，听着就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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