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天骄

　　翌日。
　　雨雾涟涟，根本无法出门，也没法出工干活，张里正派人家家户户通知大家伙儿在家歇息一天。
　　陆庄没能出门，便在灶房劈材，一根根木料，劈得整齐，堆放在灶台旁边。
　　家里，十几只鸡缩在屋檐角，淡定地梳理着羽毛。
　　雨声，淅淅沥沥……
　　陆娘子坐在灶房的矮墩子上，脚边放了个针线篓子，她翻出家里人破损的衣物，趁着现在干不了活，就抓紧给缝缝补补。
　　陆庄劈完柴火，便找出家里有些破损的农具，敲敲打打修补一番。
　　两口子窝在灶房，有一搭没一大搭的说些话。
　　陆娘子缝了一针后，随口问：“中饭想吃什么？”
　　陆庄无论是劈材，还是修补农具，都是力气活儿，他随意抹了抹手间的汗，才道：“炖一条鱼来吃吧。”
　　这两天，干活间隙，陆庄也顺手捉了一些跑出来的鱼，不只是他，桃源村别的一起帮着防洪的人家，也捉了不少。
　　捉到鱼后，为防止鱼溜走，用草绳子穿了鱼嘴，先挂在树上，或者放进别在腰间的竹篓里面。
　　这些鱼，也是农家人经常打牙祭的一道美味。
　　因丈夫空闲时经常能捉点小鱼小虾，陆娘子做鱼虾的手艺，锻炼的很不错的。
　　陆娘子道：“那就把那条青鱼炖了。我弄点泡酸菜一道炖，阿瑜爱吃那个。”
　　陆庄头也没抬：“行。”
　　让陆庄单单只吃酸菜，他可能下不了口，不过酸菜跟肉类一道儿炖，那就很下饭了。
　　陆庄也极爱吃的，所以，他没啥好反对的。
　　两个人说话间，陆庄把犁地时不小心弄歪的耙敲打掰正了后，想到一件事儿，陆庄开口问：“阿瑜娘，家里现今还有多少银子？”
　　陆娘子将针口收紧，用嘴咬掉线头，闻言后，说：“估摸着，还有十六两余，里面十两是阿瑜这些年存在我这里的，另有前头阿春回家给的一百文钱，还有阿夏给的一两银子。”两个外嫁的闺女不论给的多少，都是她们的一番心意，闺女记着家里，陆娘子可不就得让她们爹知道？
　　不只是她们爹，也得让她们弟弟陆瑜晓得，便是让他们记着闺女们的好，日后，家里条件好了，陆娘子是希望家里也能帮衬一下闺女们。
　　陆娘子这一番苦心，陆庄、陆瑜嘴上没说，但心里也是念着闺女、姐妹们的。
　　换言之，家里总共十六两多的银子，看着是很大一笔钱，可仔细算起来，属于他们夫妻俩存的钱，也就是四、五两银子罢了。
　　陆庄听着媳妇说话，沉默着没吭声。
　　陆娘子接着道：“蒋大夫那儿的看诊费跟药钱，前头是结清了，只是后续咱们阿瑜的腿还要抓药，还得给他调理身体，我估摸着，还得留下几两银子备用。”
　　贫困之家，真是生什么都不能生病。陆瑜这一受伤，家里这些年好不容易存下的那点儿银钱，马上就捉襟见肘了。
　　显然，陆庄也知道家里目前的局面，沉思间，陆庄的眉头渐渐皱紧。
　　陆娘子继续穿针引线，给丈夫缝补袖口破了的那件短打，忙活间，她忍不住叹口气，道：“爹娘这月的孝敬银子，前头娘已经问我拿了，前儿她问我要下月的，我想着家里实在穷困，便说下月再给她，娘就好似很不高兴的样子。”
　　陆娘子这么说了一嘴，没再继续添油加醋。
　　反正，陆老头、陆婆子是啥德行，你当陆庄不晓得呢？
　　陆庄的眉头，便越皱越紧。
　　良久。
　　陆庄方开口道：“原跟阿大哥说好了的，他那边的老黄牛下月要生一条小牛犊，我想着，家里若有余钱，便把那牛犊定下来。”
　　这事儿，陆娘子也晓得。他们夫妻之前就打算过，买牛犊，比买健壮的成年牛要花费的银钱少。再有，陆家跟陆族长家到底是族亲，估摸着，有个二十来两银子，应该便能买到那头小牛犊。
　　没料到，儿子腿脚出事，一下子花出去十几两银子了，这小牛犊，当然便买不了。
　　虽然心里已有这个认知，听了妻子把家里所有的家底道出来后，陆庄还是重重叹口气，深觉很遗憾。
　　陆娘子当然也很难过，想了想后，说道：“阿瑜这几年给人抄书赚的钱，我都收着呢，原是想留给他上京赶考用的，还有咱们阿瑜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必得给他攒钱娶媳妇了。”
　　总之，这些钱，无论如何掰开、揉碎了算，都是不够的。
　　陆瑜作为一个穷书生，他当然不是读死书的人。朝廷规定官员不得经商，商人不得科举，陆瑜要走科举兴家的路，自然不能经商，陆瑜只得加倍用心读书，十分的刻苦，不过读书之余，他还是尽量想了法子赚了点儿银钱，刨去他自用的，剩下的在每月归家时，给了爹娘。
　　这几年陆娘子给他存着，也存了有十两左右。
　　其实，陆瑜只在年幼其间靠着爹娘给的钱花用，后面他长到十岁左右时，因刻苦，他笔下的字已经颇有神韵，且有自己的特点，偶然间，晓得给书店抄书能赚点钱，他就上门自荐。
　　书店掌柜瞧了他的字迹，便答应让他一试。后面，慢慢双方熟了，陆瑜只要能抽出空闲时间，就会去书店帮着抄书，赚的不多，但足够他在县学的一应开销，后来他节省着用，便存了些银钱拿回家给爹娘。
　　书，在这个时代，是非常珍贵的物品。此外，还有笔墨纸砚，皆价格不菲。
　　别人都说，供养一个读书人难，就难在这里呢。
　　陆瑜抄书之余，也不断吸收着书店大量藏书的知识，还因此很是节省了一些购置书本的费用。
　　故而，陆家夫妻供陆瑜读书，只是前头几年很辛苦，后面陆瑜自己赚钱了，对于儿子读书上面的花费，他们就基本没再付出什么，也因此，陆庄与陆娘子除了家里的各项开销，每年的赋税缴纳后，剩余的钱就存着，靠着这些存下的银钱，给家里盖了房子，多置办了几亩田地。
　　眼看着家里蒸蒸日上……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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