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又在撩我

　　贺云楼是在回京城的路上，得知了谢言泽兵败的消息，也知万州沦陷，梁军又攻下了池州与邯州。京中流言四起，七嘴八舌的酝酿出了无数版本的故事，而所有故事的中心都是谢言泽。有人说，谢言泽身为世子，窜通了梁国，故意输了万州一役，所以之后躲着不敢回京城。也有人说世子已经战死沙场，才迟迟没有消息。

　　贺云楼牵着马，回到了熟悉的京城大街，耳边总能听到谢言泽这个名字。他终究还是败了这一仗，没能死守住万州。若不是忽然闻得宋诤的死讯，她差一点就能见到他，亲口告诉他此仗必败，不如偃旗息鼓，等待时机。

　　离家数日，她回到贺府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时因贺云鸢，搅得家里一团乱，而她又瞒着爹只身离开京城，也不知现在家中情况如何，爹是否还生着她的气。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连枝打开了紧闭的大门，待她看清门外的女子时，激动地抱住了她，“喜鹊告诉我你在门外时，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

　　贺云楼拍了拍她的背：“家中一切可好？”

　　连枝松开了怀抱，屈指抹了抹眼角，摇着头说：“小姐离开后，老爷很生气，派了许多家丁出去找你，可他们不知你的去向，也就没有再继续找下去。不出两日，二小姐从柴房偷跑了出去，也不知所踪。老爷很生气，当着府里所有下人的面发话，再也不让二小姐进贺家一步。”

　　“云鸢逃了？”贺云楼反问，心中疑窦丛生。

　　“喜鹊给二小姐送晚膳时，发现柴房的门是虚掩的，屋内空无一人，也不知二小姐是何时逃走的。”连枝带着小姐进门，边走边说着这段日子的事，一想起贺云鸢将坏事栽赃到自家小姐头上时，义愤填膺，“府里人说是太太偷偷放走二小姐的。”

　　说着说着，连枝觉得哪里不对劲，多看了小姐几眼，这才注意到她的变化。贺云楼梳着妇人的发髻，发间簪了朵小白花，她咽了咽嗓：“小姐，这几日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贺云楼刚要回答，眼睛余光瞥见了迎面走来的人。

　　贺延之沉着脸：“既然回来了，为何不先来见我。”

　　“爹。”贺云楼抬头，正好撞上爹愠怒的眸子。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贺延之气得是她的隐瞒，又因她不知去向而担心万分，如今好不容易盼着她回来，却半点没有知错的意思，“你与宋诤的婚期就快到了，就不该再出去抛头露面，安安心心留在家中。”

　　听爹提起婚事，贺云楼目光闪烁，最终垂下了眸，没有多说一句什么。

　　贺延之觉得贺云楼回来后，整个人都透着古怪，性子像是变了个人，再仔细一看，才注意到她的变化，指着她挽起的发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贺云楼默默取了包袱中的灵位牌，双手捧着，走到贺延之面前，直直地跪了下来：“爹，我已与宋诤举行了婚礼。”

　　“这……”贺延之先是被她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后看清了灵位牌上的名字，陡然一惊，“宋家有何变故？”

　　“爹，我在月老庙，与诤哥哥举行了冥婚，如今我已是他的妻子了。”

　　“胡闹！”贺延之气急，“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爹，我与诤哥哥本就行过三书六礼，只差拜堂而已，如今他战死沙场，我又如何能忘了他。”贺云楼倔强地抬起头，“女儿是他的妻子，旁人无法左右。”

　　“没有我在场，这门婚事便不算作数，连枝，将小姐的发髻拆下。”贺延之气急，怎么也想不到贺云楼跑出去的这段日子，竟然擅作主张，与宋诤的灵位牌举行了冥婚。如此行为若是传出去，可算是冰人馆的笑话了。

　　连枝回过神来，为难地走到贺云楼身边，蹲了下来：“小姐，你还是听老爷一句吧。”她虽知道小姐对宋少爷情根深种，可毕竟现在宋少爷亡故，她不该搭上余生来陪伴这块灵位牌。

　　“连枝，是否连你也认为我这样错了？”贺云楼早已心意已决，只可惜这个家中，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没能站在自己这一边。

　　连枝连连摇头：“小姐，你还如此年轻，连枝不希望你一辈子都活在失去宋少爷的痛苦中。”虽然连枝不懂户婚律，可她从老爷如此强烈的反对中，大致也能猜到几分。冥婚后，女子再改嫁就难了。

　　“是否连爹的话都不听了？”贺延之痛心疾首，为何乖巧懂事的两个女儿，相继做出让他失望的事情，难道当真是天意弄人吗？

　　“爹，我知你一定不会答应，所以我才会瞒着你做了这个决定。如今我回来，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望爹成全我们。”贺云楼依旧跪在地上，双手捧着宋诤的灵位牌，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宋诤上战场，是为了保卫虞国，他战死，我又怎能抛下他，让他走得如此孤寂冰冷。”

　　“小楼，爹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赶紧把这发髻换回来。”贺延之心中仍对她抱有一丝希望。

　　贺云楼不作反应，大大触动了贺延之的神经。宋家虽是挚交，可这无法与贺云楼的终生幸福以及冰人馆的名声相比，“若你执迷不悟，贺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贺云楼瞳孔微缩，手指抓紧了灵位牌，指尖泛白，像是压抑着极大的不舍：“爹，恕女儿不孝，未能侍奉左右以尽孝道。”

　　贺延之怒意渐深，甩袖离开。

　　贺云楼对着贺延之盛怒离开的背影，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直到额头泛红，她才支撑着酸疼的膝盖，从地上站起。

　　“小姐。”连枝犹豫地上前。

　　“不要叫我小姐了。”贺云楼背着包袱，回望了一眼爹消失的长廊，“以后我便不再是贺家的人。”

　　连枝抹了抹眼角，哭得极是伤心：“小姐，你要去哪里，带上连枝吧。”

　　贺云楼摇头，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你留在一荷居吧，好好打理竹园，我走了。”说完，她背起包袱，转身离开了宅子。

　　连枝依依不舍地跟着她到了大门口，泪眼朦胧地与她道别，直到小姐的身影消失在了京城大街。

　　自那日后，连枝便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贺云楼的消息，仿佛整个人就在京城人间蒸发了。

　　谢言泽经过几日调养，终于恢复了体力，几人骑马赶回京城时，城中已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往每次胜仗归来，百姓夹道欢呼，人群簇拥着军队入城，可如今他回到京城，发现百姓皆以异样的目光盯着他，口中还念叨着什么。

　　原来这就是败仗的滋味，你不再是百姓敬仰的战神，也失去了百姓的信任。他们疑神疑鬼，就认定了你是叛变了自己的国家。

　　“世子，我们现在要去何处？”刘磊低声询问。

　　“进宫面圣。”谢言泽拉着缰绳，快马加鞭往皇宫去。

　　贺云鸢四处躲藏，偶然间在大街上看到了骑马的人有几分眼熟，当她听到有人叫他世子殿下时，满目震惊。没想到那日上贺府的贵客竟然是晋王世子，爹与他们还有这样的渊源。她理了理衣衫，整了整松散的发髻，想要从人群中挤到他面前。只要能让他救下自己，也许她就可以不用四处躲藏了。

　　人群中有几双眼睛时刻盯着谢言泽一行人，从他们入城起，视线就没离开过他们。当谢言泽准备前往皇宫时，他们抽出了藏在布袋中的刀剑，从布蒙住了半张脸，狠厉果决地刺向骑马之人。

　　“世子小心！”刘磊忽见剑光，抬头见几个蒙面人袭来，迅速挡在谢言泽面前，“保护世子殿下！”

　　贺云鸢吓得花容失色，躲在了角落的柱子后面，不敢吭声。

　　谢言泽抽出宝剑，及时阻挡了暗杀，光天化日，不知何人如此胆大，竟要行刺于他。此时的百姓如鸟雀退散，四处躲藏，大街混乱一片，只剩刺客与乌衣骑陷入混战。

　　刺客没想到谢言泽深受重伤后，仍能全身而退，接连阻挡了他们的攻势。

　　谢言泽直觉，这群刺客是冲着他来的。不过他今日回京城的消息，消息竟如此快就传了出去。他联合乌衣骑之力，将行刺之人团团包围。

　　宝剑抵住喉咙，谢言泽将刺客擒下，震慑道：“你们受何人指使，前来行刺？”

　　“世子殿下勾结梁国奸细，我们只是看不过眼，才出手的。”存活的刺客们互相递了眼色，宁死不从，纷纷咬舌自尽，临死都不肯说出刺杀世子的主谋何人。

　　“给我搜。”谢言泽探了鼻息，没有一个活口留下。

　　乌衣骑搜遍了所有刺客，身上都没有可以证明他们来历的东西：“殿下，他们身份不明，该如何处置。”

　　平静的京城，暗藏杀机，谢言泽不敢掉以轻心，看着这些已经咽气的刺客，吩咐道：“送去官府。”

　　乌衣骑得令，将所有的尸体都摆放在了一处，收拾残局。

　　马蹄声急促而来，领首的乃是三皇子谢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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