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行

　　却说罗玄去往朔阳途中，取道点苍，这是点苍派的驻地。罗玄本不想在此停留，无奈刚过晌急雨阻人行程。随意挑了一家酒楼避雨，若雨停则继续赶路，若雨急就就近歇息一晚。
　　酒楼人疏，二楼就罗玄一个客人，也落得清净。要了一壶清茶，临窗闲闲坐着。此去朔阳不过两三日路程，虽处于北地，但临着黄河形成的一片冲积平原，河道弯曲，却有一番江南的味道
　　雨势不减，隐隐传来琴声，琴声清冽，穿过雨幕，弹琴人技艺上乘，只是这曲子却是熟悉，因为正是罗玄自己谱的，教由两个徒弟，但天相对音律实在亏欠，也只聂小凤习得了。如今此时此地听到此曲，心中一震。闻声寻人，却是来自于楼上，但上楼的台阶前却立着免进的牌子。罗玄意欲唤小二来问，却自楼下上来一位熟人，苍田。
　　“咦，这不是罗大侠。”过了两年，苍田身量壮实了不少，脸上的稚气几乎褪尽。过了中秋，苍田就要接任苍叶的掌门之位，罗玄是知道的，届时，苍叶和商洛河的婚事大概也要定了。“罗大侠既然来了点苍，为何不通报一声。”
　　罗玄起身，回道：“路过此地正要往朔阳去，正巧碰见了这急雨，稍稍歇息雨停便走。”
　　俩人落座，苍田道：“若不赶路的话，不如在敝府歇息一晚再走不迟。”
　　“多谢少掌门美意。”罗玄没应也没推，转了话头，“少掌门冒雨前来，可是有要事在身？”
　　苍田笑道：“无事，来接姐姐回去而已。”指了指楼上，“今日她来此处与店主家弹琴。”
　　罗玄看了一眼楼上，心中思量。
　　“这曲是苍掌门弹奏？”
　　“正是。”苍田答道，“是不是觉得耳熟，前几月小凤路过此地，与家姐小聚了一日，这曲正是小凤教予家姐的。”
　　原来如此。罗玄眉头低垂，心下一黯。
　　此时，琴声停了，楼上的人正下来，除了苍叶还有一位略年长的女性，想来正是苍田口中的店主家。
　　“听声音应该是苍公子来了。”那店主家笑道。
　　苍叶目光落在罗玄身上，清明透彻。罗玄也略感欣慰，有时自己怕见到她，怕看到她眼中淡淡的情意，而自己一分一毫也不能回应。
　　“罗大侠。”苍叶见到他是高兴的，与上次在开封见到他的高兴却是不同的，像是卸下了重担，整个人都是欣喜的。
　　“苍姑娘。”他仍是不习惯叫她苍掌门。当年她病重，救下她时也不过刚满十三岁，在他眼中也还只是个孩子，这么多年好像也一直把她当做孩子看待，即便她接任了掌门，辅佐幼弟慢慢接管掌门之位。不知不觉，她已与自己并立。看着她，罗玄突然想到了聂小凤，她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呢。是他亲手推开了她，因着这个理由，离她越来越远。知道她没有什么难处，便安慰自己心安理得。
　　这个店主家却是个通透的人，看着二人定是有话说的，随意施了借口将苍田支开。待二人走后，罗玄和苍叶重新落座，罗玄将自己行程略略说了。
　　苍叶知道小凤也要去朔阳参加婚礼，也是高兴，道：“参加完婚礼若是无事，你们师徒都来开封吧，幺幺的六岁生辰快到了，慧姐正想邀请你，但一直未联络上。再者上官伯伯最近身体也不好，也正巧过去看看。”
　　“此事我会代为转告小凤，不知她行程是否允许。”罗玄道。若苍叶和商洛河的喜事真的定了，那苍叶和小凤便是舅母和甥女的关系，这两年时间，既然苍叶和商洛河多有接触，自然与小凤也交往不少，看来二人感情甚是融洽。“不知上官盟主病情如何？”
　　“我也不知，二公子来信，让我务必过去一趟。还说如果能联络你就更好了。”
　　“那好，朔阳这边无事我便去开封。”
　　罗玄又提到刚才听到的那首曲子，苍叶笑道：“前几月小凤路过点苍，我们小聚了一日，她好似特别喜爱此曲，弹了许久，我想你们师徒好久未见，她大概是思念你吧。再过几日师徒相聚，定要多呆几日。小凤这个孩子，要强的很，她虽念你，怕只会憋在心里。”
　　罗玄眉宇不展，片刻后才道：“其实我们已无师徒名分。”
　　苍叶疑道：“她未曾做出何不敬不恕之事，未曾被赶出师门，何来不是哀牢山的人。”
　　罗玄略略摇头，回道：“她与我牵扯少一些，便会离江湖远一些。”
　　苍叶微愣，却也了然，他自是一心不想她卷入这江湖中来。
　　“待苍田接了掌门之位，我也不想入这江湖。”
　　苍叶如此说，罗玄是有些吃惊的，不明她何意，是在安慰自己吗，纵然她与商洛河结了连理，也不会将江湖事带入商家，也自然不会牵扯到小凤。
　　罗玄与她对视，自觉出她的情意，自己未曾能如此坦然的面对她。
　　“我与老掌门也算知交，虽老掌门临终之际我未在场，老掌门会对我说的话，我大概也能知晓。苍田生性跳脱，烦恼无忧，我倒是不虑。只是你……”罗玄说到此处，欲言又止，“我惟愿你今生归宿圆满，无论在不在江湖。”
　　苍叶默然听着，感触良多，不觉竟湿了眼眶。
　　以前觉得他精修道法，大概是不懂儿女情，现在才知他是大情若无，大音希声。他心中有情七八分，旁人只知一二吧。
　　苍叶收拾情绪，敛容道：“此去朔阳，还是多陪陪小凤吧。虽然衣食富足，我总觉得她内心孤寂。或许是我多虑，她大概心性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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