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的岁月

　　高一第二学期，班里出现了疯狂的篮球潮，教室里那台多媒体电视，常常在课间就被播着放球赛。

　　那时班里人迷的都是火箭，尤其是姚明在，大家似乎都在为国家荣誉感而支持着这支队伍。
　　只可惜，火箭始终走不到季后赛。

　　沈睿也很喜欢篮球，他常常在课间跟着顾祁和大猫那群人侃侃而谈，那时候的话题就是季后赛和总冠军。

　　顾祁上课那会也在看比赛，那时候有一台可以看视频的手机就算得上是豪门贵族了。
　　加上顾祁这人又特别招摇，看比赛也就看了，非闹得后排那一群男生一起起哄参与，结果害得地理老师去同班主任告状。
　　状告7班那群男生在他课上突然兴奋地跳起来，并且还有人胆子特大地互相打闹。
　　大猫和顾祁就是互相打闹的那两人，他们非但打闹，竟然还公众赌球。

　　班主任不是个好惹的主，受罪的不止当事人，整个班都一并遭殃了。
　　所有有手机的同学都被严厉要求没收手机，代为班主任保管，等到周末放假了再予以归还。

　　那时候最火的地方就是食堂和小店，因为中午那个点，班里人基本都涌去这两地看比赛去了。
　　沈睿对球赛没有顾祁那般狂热，但他偶尔也会发表见解。

　　那时我对这些打球的都不了解，但为了投其所好，我把顾祁每一期买的NBA杂志都会翻上一遍。
　　沈睿喜欢马刺，他说那是一支特别低调的球队，球员球商很高，教练水平很高，球队文化底蕴很深。
　　他还说联盟里打球最不好看的就是马刺了，没有超级明星，没有招牌华丽的灌篮爆扣，但是有协作有组织有传切有挡拆，他们总是会将球传给位置最好机会最大的那个球员手上。

　　他们之间有全联盟最珍贵的信任。

　　我喜欢沈睿同我说这些，我觉得他说的一直都是很有道理的，我喜欢他谈论这些时眉飞色舞的唇角和喜悦。

　　顾祁特不待见我，因为我把他每一期的NBA杂志剪得不成样子。
　　他说，杂志本身就是以看图片为主，文字为辅，你没事把图片都剪走，文字留在那，我还看个鬼啊。

　　顾祁为这事还同我发过火，我叫嚣着他小气。他瞪着眼睛就叫我赔钱。
　　最后还是文静做了老好人，非去买了新的还给他。

　　时光总是残忍，昔日那一支辉煌的队伍，现如今早已落败，他们面对的是竞技赛场的年龄瓶颈。
　　记得那时总和沈睿说，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们就去圣安东尼奥现场看比赛去，你不是喜欢邓肯，喜欢波波维奇吗？那我们就去现场看他们去。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他说，“宋嘉懿，你还是先把英语学好吧。”

　　这世界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复杂，后来我去米兰，英语不好，意大利语也不行，但我仍然混到了研究生。
　　听不懂现场解说，看不清球员面容，但我依旧去现场看了他们的比赛。尽管那已不是当年的马刺，尽管身边没有沈睿。

　　五一放假前一个星期，文静跑来告诉我，说是沈睿原来一直在外边学画画，听说他要考美院。
　　我很讶异，因为他从没说过。

　　文静还说，沈睿桌子里有很多他画的素描，画的都挺好的。
　　她不痛不痒地描述着，我却好奇的要死，因为我不知道他在学画画，也不知道他要考美院。

　　所以趁着某堂体育课，我揣着贼胆就偷了沈睿课桌里的几幅素描，他画的很生动也很逼真。我同文静和方方围着他的画就是一阵唏嘘。

　　唐子珂那天也不知道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怎样的，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我们身后吓唬我们，“偷看别人隐私，也太不厚道了。”

　　我一慌，赶紧把画收拾了，打算塞回去。

　　文静从来就是一副遇事不乱的表情，再难堪的时候，她也能面不改色地回应过去，“沈睿怎么能算别人，嘉懿和他哪个阶段了你还不清楚。

　　话说当时唐子珂的表情还真是愣了一下，我在心里想笑了很久，其实成绩好的学生反应能力也就一般。看他平时做题文思敏捷的，其实生活里挺好唬的。

　　“宋嘉懿和沈睿？她不是应该和顾祁吗？”唐子珂真是情商低到了负数才会说出这么让我不舒服的问题来。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和顾祁了？ ”我是故意欺负他玩的，噼里啪啦就是一大段“不知道事实还乱瞎传，我和顾祁从小就认识，我连他抓过几只蟑螂都很清楚，我和顾祁就是被你们乱谣言给谣言坏的。别再把我们说一块了，否则我也谣传你.”

　　唐子珂应该是对我无语了，所以才会默默地回了座位看他的漫画。不过此人就是个怪胎，后来某次大扫除的时候，竟然又来问我顾祁是不是每天都送我回家？

　　我真当是有理也说不清，班里只有文静知道顾祁家和我家住一个地儿。也只有文静清楚顾祁每天不是送我回家，而是他家同我家顺路。

　　那会碍于条件，我也没敢在班里同学面前说我家在江南首府，我特别担心班里同学会因此对我有其他看法。

　　江南首府是新市最大的洋房区，那里住的非富即贵。
　　而我，打从心底里就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宋氏地产的老总女儿，我爸是新市高中奖学金的赞助商。

　　当然，最害怕的是沈睿知道这些。
　　按照他的家境，他一定也不喜欢像我这样有背景的学生。

　　用顾祁打击我的话来说，就是你们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顾祁趁五一的时间去剃了个张扬的光头，那会班里也不知走的什么潮流，总之后排一大帮男生都跟着剃了光头，最显眼的就是阿木和顾祁，因为这两人后脑门上还特意留出了一个英文字母。
　　不知道的真以为他俩有些什么。
　　当然，班里人都知道，阿木和许婉目前正光明正大地在早恋，所以人家头上刻个X也是正常无比。
　　可偏偏顾祁的那个S就让人十分不解，方方很欠抽地来同我说我，“那群男生都在起哄逼供，他们都说顾祁那光头是剃了专门给你看的，我感觉还真这么一回事。”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白了方方一眼，我自认为杀伤力还算强的，但是八卦的人总是特别喜欢对号入座，方方非但没有感受到我的警告，反而更肆无忌惮地对我灌输起她的猜测，“你看，顾祁好端端的姓顾，他也没交什么女朋友，他要刻字也应该刻G阿，他为什么就刻了个S呢，而且很奇怪，班里就你的姓打头是S。”
　　“你的意思是顾祁对我用情至深？”
　　“可能性很大。”
　　“鬼信，而且你怎么就知道他没女朋友，他上小学的时候就老爱和我炫耀哪个班的女生送糖给他，对他爱慕，说不定就是现在哪个正打得欢的女生，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诶呀嘉懿，你怎么就不相信我说的呢，我的第六感没错，顾祁肯定是很喜欢你的，我都发现了好几次，他上课常常盯着你看。”
　　“我说班长同学，我现在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你对顾祁有什么？你好端端地上课看他干嘛？”
　　“我...我怎么可能看他，”
　　“你要不看他你怎么知道他看我？你不会是喜欢顾祁吧？”
　　“绝对不是，我...我一时和你说不清楚，但是我肯定我没喜欢顾祁。”方方紧张得满脸通红，迎面教室里顾祁一群人刚好朝我们走来，方方更是低着头就窜回到了位置上。

　　我还在思考目前这是什么情况，顾祁转眼就走到了我面前，一副小痞子的笑容，朝我开口，“嘉懿，这周末大猫生日，他说让我也喊你一下，他打算吃完饭去开个包厢唱歌，你星期六没啥事吧？”
　　“他生日喊我做什么？我和他又没那么熟，去了貌似也不太好，我看还是算了。”
　　“怎么不熟了，大猫很随意的，而且人多热闹嘛。”
　　“还有哪些人啊？有女生去吗？”
　　“怎么没有？许婉也会在阿！”
　　“那我可以把文静带上吗？我和许婉不熟，没什么话聊。”
　　“不是有我在嘛，你还怕有事？文静我估计她周末都要忙着约会的，就别去妨碍人家了。”顾祁试图说服我，提起文静，我倒真想起近段时间她似乎一直没怎么来搭理过我。可能真在忙吧。

　　星期六是个不错的日子，天气很好。顾祁那天也不知抽的什么风，很骚包地一大早来我家喊我。
　　并且还穿了一件挺文艺的白色棉麻衬衫，乍一看那光头造型倒被衬托得清秀隽逸。
　　“新衣服？”我随意地问了一句。
　　顾祁心情很好地同我笑，“昨晚刚买的，怎么样？挺好看的吧？”
　　“又不是你过生日，还买新衣服？千瑟瑟。”从小到大，我有一习惯一直没变，那就是无论顾祁有多好，我都不会表扬他，说他好。
　　他可能也习惯了我的说话习惯，所以听完我说的，他非但没来跟我抬杠还很意外地说要请我去吃新洲府的荷包蛋和小馄饨。

　　那是我的最爱，但是那天我却没能吃到尽兴。
　　因为顾祁特别反常，一分钟内看了我无数次，看到我自己都误以为头上是不是长了角。

　　大猫家挺有钱的，大概七八个人，他开了一间三十平米的大包厢。
　　在我们高中那会，那手笔已经算是极其阔气的了。

　　顾祁唱歌特别难听，偏偏他特别喜欢唱。
　　女生去的没几个，除了我，许婉，还有就是隔壁班的一个女生，据胖胖八卦说那是大猫的初恋，两人在二中那会就好上了。

　　我看着无聊，许婉一直粘着阿木，我想着她八成就是去监督阿木的。
　　我和她不是很熟，话也聊不上几句，还有就是因为廖艳的关系我对她并不热情。

　　这是主要原因，廖艳心高气傲，几乎班里长得好看点的男生，她都去招惹过。
　　文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说是她追沈睿没追成，后来又去和大猫称兄道弟，大猫是有女朋友的人，当然不为所动。
　　结果她居然私底下和阿木也有情况，据说两人还一起逛过广场。

　　“ 你听谁说的？我和方方都是不安分的主，当然喜欢刨根究底。
　　文静说，人家许婉都跑厕所直接找廖艳吵架了，当时那话怎么说来着的，“你要劈腿要找男朋友没关系，但是阿木和我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三天两头给他发短信，你有意思不啦？”

　　“她两不是好朋友吗？”方方有点不解，许婉这人在男朋友的问题上还挺尖锐的。
　　“你有见过两人在各自背后说各自坏话的朋友吗？但是很奇怪，她两表面上也不撕破，有时候说说笑笑讲别人的时候还挺般配的”

　　文静消息特别灵通的那种，不管是班里的还是学校里的。
　　所以当她严肃地拉着我质问，是不是星期六和顾祁一块的时候？我想撒谎也没敢。文静那眼神就是百分之百的笃定。

　　我当然如数告知。
　　她原本紧张的脸突地松了一下，笑着说，“他们都在说你两昨天穿着情侣装，牵着手，早上去新洲府吃了早餐，然后约会了一整天。”

　　“你信吗”

　　“我是想不信，但是大家都在说，都猜测说你们在谈恋爱。嘉懿，你不是真的喜欢上顾祁了吧？”

　　“文静，你是不是都被班里人传染了，越来越信这种死的也能说成是活的谣言？我喜欢沈睿的情况你又不是不了解。就算我不喜欢沈睿了，我也不可能喜欢顾祁，我从来没把顾祁当成是男的。你应该明白的，别在和班里人一副嘴脸，清者自清，随他们怎么说好了。”当时我言语锋利地驳回了她的怀疑，但是同样也刺伤了顾祁的自尊心。

　　顾祁就站在我身后，文静同我做了眼色，我没发现。
　　然后顾祁一脸受伤地转身走了，文静跟着他走了，最后就剩下我。

　　那不是失恋的滋味，但感觉也很不好受，我也确实很后悔那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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