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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生病(上)
两天后我又下了第二条结论。
我带着资料回学校苦读了两日,边做实验边看,实验室阴寒,加重了我的感冒。周一上班时,我不停咳嗽,好久没有病过,这□□会到生病的滋味了。头昏昏沉沉,脚下如踩海绵,面颊火烧火燎的绯红,咽喉疼得说不出话。我只好不停灌水,这是一贯被认为最有效的应对方式。结果多去了几趟卫生间,其中有一次就在过道里遇到了John。
他一皱眉问:“病了?”
我气鼓鼓地瞪着他,他也看着我,四目相对,他关切的目光是那么真诚,就像他第一次看完我的页角卡通画给予我赞赏时一样,真挚得让人动容。我忽然耳根一热,好在我的脸颊本来就红着,忙低下头,抬步就走,淡淡丢下句:“还好。”
等我回到座位上,不经意间却发现,John拉开了正对办公室玻璃隔断的百叶窗。我抬头就能透过百叶间一格一格的缝隙看到他在办公桌前看着文件,笔直地坐着,微低着头,偶尔执笔。他突然抬起头,朝我的方向扫了一眼,我心一惊赶忙把头埋进资料里。拉开百叶窗干嘛,监工吗?我也太不争气了,窥觊一样。想起那年在会议室盯着他的背影发呆,他突然转身,也弄得我尴尬万分。所以第二条结论是不可以有任何眼神的交流,包括对望,凝视和不经意间的眼神交换。
……
下班回到宿舍,我实在没了力气,晚饭也不想吃,瘫软在床上。室友从图书馆回来一开灯才发现我躺在床上。
“你在呢,这么早睡觉,不是你的范啊?”她轻轻一笑。
“嗯……”我喉咙里咕噜不开的粘稠。
她探身到我床边摸摸我的额头,问我是不是发烧了。我嘶哑的嗓音说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她断定是重感冒了,拖着我去了校医院。值班的医生一测体温39.2度,已是高烧了。他怕耽误事,开了送程单,将我转去了军区医院做详细检查。到军区医院一查才发现是支气管炎,已经挺严重的了,如果不住院挂水,很快就会发展成肺炎,那会更加麻烦。我只好留下来住院。办了住院手续后我催室友早点回去,她不放心,不肯走。恰好一个陌生来电,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是病了吧?今天听到你不停咳嗽。”对方就这样直接问道。
我心一惊,听出是John,草草应付道:“不太要紧。”但看见室友还等在病房门口,就故意说:“已经在医院了。”
“是什么问题,严重吗?”
“没什么大问题,……,好了,谢谢你。”我匆匆挂了电话,转身骗室友说:“这下你安心回去吧,我告诉我朋友我在医院了,她一会儿就过来陪我。这还有护士呢,放心,快走吧。”
室友见我有人陪了,叮嘱我有事打她手机,然后走了。她刚一走,John的电话又打过来,这次他有些生气,语气透着埋怨,“你就不能好好回答我一句吗?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很严重。
“小感冒而已,没事的,让你费心了。”
“郁韬蓄!”护士突然在病房门口喊我名字:“9号床的郁韬蓄!”
我跑过去:“是,我是。”
“去床上躺好。”她一脸不满,那意思是病了还在门口瞎晃个什么劲,“手伸出来。”我这才想起来手机还在通话状态,刚想挂掉,听筒里又传出John的声音。
“你还在医院?”他低沉地问道。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针头已经刺进我皮肤里,我一皱眉,轻咝了一下,她固定好针头,娴熟地调了下流量,“好了,你先挂这瓶!有事按床头那个铃。”说完推着小车出去了。
我点头道谢。
“你在输液?!在哪家医院?”
我知道瞒不了了,“我同学在陪我呢,——”
“我是问你在哪家医院!”他根本不等我说完,掷地有声一字一顿地问。
我极不情愿地说:“军区医院!”
“在哪里?你学校附近?”
“是!”
我啪一声挂了电话 ,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很有情绪。爱来就来吧,看看我被你害得惨兮兮的样子。不是你非得让我加那一个小时的班,我能吹那半个钟头的寒风,又在破车上饥寒交迫地颠簸一个钟头吗;不是你非让我看完那么多该死的资料,我会在实验室坐整整两天的冷板凳吗?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嘛,现在应该满意了,又来装什么好人!你还真行,坏事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做了。
我一倒头躺在了床上,可能是生病太疲惫,也可能是药物有安定的成分,我就这么睡着了。等我迷迷糊糊醒过来,觉得好像出了点汗,口干舌燥,咽喉疼得连吞咽都困难。睁开眼睛才发现病房一片昏暗,屋顶上的格栅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了,微弱的光亮是来自病床底下的小夜灯。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病床两侧的围幔全拉开了,与旁边的病床分隔开,再定睛看了看我头顶上的吊瓶好像才刚换过。
我在枕边摸索了片刻找到了我的手机,拿过来一看吓了一跳,已经十一点多了,我竟然死沉沉地睡了近三个钟头!我这才想起听John的口气是要来看我的,他是没有来还是已经走了呢?错过了和他见面,又让我懊恼起来,心里一烦躁,喉咙就更难受,干涸得让我硬生生想咽点唾液都没实现,我真想喝口热水!于是翻身努力想去按床头那个红色的按钮,突然听见有人问“你要干什么?”
我猛地扭过身,“John?”我完全沙哑的声音脱口而出时一阵剧烈的咳嗽,牵动得我眼泪直流。
他忙放下手中的纸杯,轻拍着我的背,“你按铃是想要什么吗?”
“水。”
John端起床头的纸杯送给我,我撑起来,接过他手中的水杯时,手指触碰到了他的手,我的手因为输液很冰冷,所以觉得John的手分外温暖。
“手怎么那么凉?”他一脸关切。
我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感觉嗓子稍稍缓过来,轻轻一笑说:“Vampire。”
John也一笑,嘴角的线条还是那么令我着迷,“嗓子都哑成这样了,还有心开玩笑。”
他轻轻将手盖在我输液的手背上,我想抽走,但他手指在唇边一竖,示意我不要再乱动。我只好半靠半躺,闭上眼睛,让他的温暖随着药液一点一滴流淌进我的血液里,我手背的疼也在一点一点地消失。我感觉到他的手指慢慢地收拢,一点一点握住了我的手。算了,我也不想再逞什么英雄了,就当是他对我的小小补偿吧。就这样握一会儿,反正第一条禁忌已经破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好了,我安慰自己。
“韬蓄,”John忽然开口,“我回德国那段时间,你辞职去读书,换了手机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不当我是朋友了吗?这些事都不能告诉我了吗?我很想知道原由。”
他眼里的忧伤让我不忍看下去,我又合上眼睛,心里好想喊出来:那是因为我无法再把你当成普通的朋友,我想要得更多,可是你却给不了,我除了逃避还能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好!我怕我的眼泪会流出来,所以不敢再睁开。
“我以为这些小事对你不重要,觉得没有必要特意提起……”我自己都感觉说不过去,所以也没说下去。
“这些事对谁来说重要?是对他吗?”
“他?谁?”我一惊,睁开眼看向John。
“你香港的男友,……连你有了男友也没有告诉我。”John自嘲地一笑,“我们俩信息交换得太不对等了。”
“你是说阿志哥?”我一听到香港只能想到阿志。
John松开我的手,替我用被角轻轻搭上一点,“去年圣诞前两天,你不是还飞过去见他了吗?人事部打不通你电话,恰好我有空,就想顺便把录用合同带给你,结果你室友告诉我,你去了香港。”
看样子John是误会了,我也懒得解释这些,解释有什么意义,我们本来就有着各自的生活。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我好像是这样告诉我的室友的,我说我的一位好朋友需要我去趟香港,让她帮我照应点学校的事,我会尽快回来的。我印象中并没有提过阿志,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阿志是个香港人啊。John怎么会认为我有个香港的男友呢?一阵压制不住的咳嗽打乱了我的思绪,我的头晕沉沉的,弄得我再也懒得去细细追究。
John伸手摸摸了我的额头,“怎么还那么烫啊,都已经挂完一瓶了,怎么不见效呢?”
恰好护士来巡房,帮我测了测体温,还是在发着高烧,John焦急地问为什么还是高烧不退。
护士没好气地说:“炎症还没有消呢,哪能退,所以才要住院嘛。早有症状就应该上医院了,也少遭点罪,你们都拖得这么严重了才来看,现在倒指望一下就能好了,怎么可能呢。你多给她喝点水吧,打这个消炎药会有口渴的感觉。”
我看着John被护士数落时,老老实实的样子,觉得很好笑,没忍住就笑出了。
“笑什么?”John一回身看着我。
“谁叫你之前端个领导的架子教训我来着,这下也让你尝尝被教训的滋味。”我看了一下手机,已经快到午夜了,忙催他:“裴经理,明天你还要上班呢,太晚了,快回去吧。谢谢你来看我。”
他反倒坐下来,“我说过别叫我什么经理的吧?这又不是公司,你还是叫我John吧 。我今天不会走的,你刚才也听到了,护士让我多给你喝点水,我走了,你自己怎么去倒水啊。来,你再喝点吧。”
他拿起杯子刚想递给我,忽又收回去,“凉了,你等会儿,我去加些热的来。”
我看着他出去的背影,心里好依恋,岁月就这样安静地停滞了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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