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关

　　两个男人龙盘虎踞一般坐在沙发的两边。
　　只剩董桉桉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茶几旁边。
　　“要喝茶吗？”她问杨峻峰。
　　“好。”
　　董桉桉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撤退到厨房。
　　有现成的热水，她很快泡好一杯绿茶。
　　玻璃杯烫手得很，她放下杯子，赶紧去摸耳垂。
　　这个习惯还是她外婆教给她的。
　　两个男人看见她的模样，不约而同的笑了笑。
　　她对他俩默契的笑容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转身从餐桌旁拖了一把餐椅过来。
　　“咳咳，”她清了清喉咙，“杨总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呢？”
　　“你自己不知道吗？”杨峻峰一听她问，满腔的火立刻又冒出来了，“你现在真的能耐了！说都不说一声，就敢跟勇哥飙上！你不是不知道勇哥是什么人吧？！就你一个小律师，还不够人一指头的！”
　　“是！我就是一小律师！”董桉桉也气得直跳脚，“我没什么能耐！不要说勇哥，就连杨总和庄总，也是抬抬手，就能一指头摁死我！行了吧？！”
　　“喂！你这个死丫头！”杨峻峰大怒，“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我们什么时候要摁死你了？！我们这不是着急嘛！”
　　“呵呵，”董桉桉眉毛扬了扬，“多谢你们的关心，但是事情我都做了，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承担，不用你们操心了，你们就当我良心被狗吃了吧！”
　　杨峻峰气得说不出话，指着董桉桉：“你，你...”
　　“不是我也会有别人，”董桉桉说，“勇哥和仁哥这些年做了那么多违法的事，害了多少人，天网恢恢，我不相信他们会一直这么嚣张下去。”
　　“那也不该是你。”在一旁沉默的庄嘉树忽然开口道，“哪怕是我或者是阿树，我们还有一搏之力，可你有什么？”
　　董桉桉安静了片刻：“相对于你们，我一无所有，只剩残存的正义感和一点点可怜的自尊。你们的行事标准是得与失，而我却是对与错，我坚持，这件事，我是对的。”
　　她说完，客厅里是长久的沉寂。
　　许久，庄嘉树说：“很多时候，对与错的标准是由实力说了算的，桉桉，你太理想化了。”“做人要现实，”杨峻峰语气沉郁，“桉桉，你具体做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就你做的那点事，对于想要扳倒勇哥，真的没什么胜算。”
　　董桉桉点点头，很诚恳的说：“你们说的我都知道，我只是让我的良心不受谴责。不过，还是谢谢你们，我明白你们是想帮我，但是不用了，这个忙实在有点大，我怕我还不起，我会尽量保护好我自己的。”

　　庄嘉树与杨峻峰并没有待多久就离开了。
　　两人下了电梯之后，就站在楼下抽烟。
　　“这丫头，”杨峻峰感慨，“还是这么死犟死犟的啊。原本我还想让桉桉去给勇哥道个歉，现在看来她是不会去道歉的。”
　　“道歉没用的，”庄嘉树往垃圾桶上掸了掸烟灰，“勇哥那人睚眦必报，仁哥又心狠手辣，桉桉敢这么打他们脸，道歉管什么用。”
　　“我也知道道歉没用，只是想让勇哥那边先别忙着下狠手，等我再做安排。”杨峻峰顿了顿，又说，“我得到的消息，仁哥已经让人往桉桉的律师行寄了几次东西。”
　　庄嘉树眉头紧锁：“桉桉胆子那么小...”
　　“死丫头平时胆子针尖大，一时怕虫子一时怕鬼，大一点的狗都怕，谁想到这次闯起祸来，胆子倒是比谁的都大！”杨峻峰无奈的叹气，“她这次闯的祸，实在有点大，真不知道兜不兜得住。”
　　“我怕桉桉出危险，”庄嘉树越想越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我得派人来保护桉桉。”
　　“要是被桉桉知道，一准儿跟你闹，”杨峻峰心里也不安稳，“派保镖不是长久之事，得快点把这件事解决了。”
　　庄嘉树沉思良久，道：“阿峰，我怕...勇哥和仁哥如果不让步...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杨峻峰也沉默了很久：“阿树，尽量不要跟勇哥正面对上，我俩联手也不一定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一次彻底斗倒他。”
　　“我也不想跟勇哥有正面冲突，”庄嘉树说，“但如果走到那一步，我会尽全力放手一搏，他想要我的命怕是做不到，最坏不过是重头来过。”
　　杨峻峰定定的看着庄嘉树，突然讽刺的笑了笑：“阿树，你在我面前好像很久都没这么坦白过了啊。”
　　庄嘉树将手中的烟头扔进垃圾桶，也笑了笑：“我知道你跟勇哥他们准备合作拿下城西的地，如果没有桉桉这件事，我们公平竞争，最后谁拿下，也是一半看实力一半看天意。但是现在，我不能让勇哥拿下城西之后，势力如虎添翼。”
　　“阿树，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既做过好兄弟又做过对手，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相当了解的，”杨峻峰笑出了声，“你对城西的地志在必得，桉桉只是一个借口吧？”
　　庄嘉树摇了摇头：“你是不是觉得手里有足够的筹码让勇哥放桉桉一马？”
　　“是！”杨峻峰笃定的说，“一个筹码不够，就再加一个，总能让他满意，大家都是生意人，孰轻孰重还不明白？”
　　“好吧，”庄嘉树叹息，“但愿如此。”
　　也许是太久没有叙旧，也许是夜色遮掩，也许因为董桉桉就在离他们不算遥远的楼上，两人又分别点了一支烟。
　　“阿峰，”烟雾缭绕中，庄嘉树的声音低沉下去，“我最近常常在想，当初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就算当初错了，”杨峻峰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烟，“就算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敢说，你还是一样的选择。”
　　庄嘉树轻笑了几声，没有说话。
　　“我一直很后悔，”杨峻峰说，“当初不该袭警，不坐那两年牢，你就抢不走桉桉。”
　　庄嘉树奇异的看了他一眼：“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就算你没有袭警，只要你选择去救孟国强，你和桉桉就完了。阿峰，我不是抢走桉桉，我是回到桉桉身边，桉桉最初爱的人是我！”
　　“你说再多也没用，”杨峻峰想到往事，胸口沉抑难耐，“最开始桉桉选择的是我！”
　　庄嘉树勾了勾唇角：“可惜，最开始的往往走不到最后。”

　　许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天幕低垂，英仙座的流星雨已经轰轰烈烈的结束了。
　　热闹过后的夜空，格外冷清。
　　女孩睡着了，男孩们小声的说着话。
　　“阿树，我喜欢桉桉。”
　　“嗯，我知道。”
　　“你是不是要跟我抢？”
　　“你也一样在跟我抢，难道你会让？”
　　“我不会。”
　　“嗯，我也不会。”
　　凌晨的城市万籁俱寂，连风声都静静的。
　　“阿峰，”男孩子喑哑低沉的嗓子打破沉寂，“我们两个...”
　　“嗯？”
　　“希望我们俩以后就算走不同的路，也不要为敌。”
　　“阿树，你想太多了。”男孩嗤笑着，他不相信这么要好的兄弟会反目，“我们都不会出卖兄弟的！”
　　“是我想太多了，”阿树伸出手，“阿峰，能和你做好兄弟，是我的福气。”
　　阿峰也伸手，两双年轻的手握在一起。
　　“我也是。”他笑着说。

　　送走了惹不起的前男友们，董桉桉随便吃了点东西当晚餐。
　　她正边吃边看电视，手机响了一下。
　　她打开，是一条短信：“桉桉，有关你的对错标准，我不做评价。对于铲除社会毒瘤维护法律正义之类的事情，我也没有兴趣。但我会站在你站的那一边，尽我所能保护你的坚持。”
　　她握着手机，把短信一字一字的读了好几遍，又思考了很长时间，删删改改，最后回复：“嘉树哥哥，我不想拖累你们。”
　　“你把证据交给警察时就已经拖累了，桉桉，我不能承受任何会伤害你的风险。”
　　“别对我这么好。”
　　“你知道是为什么。”
　　庄嘉树这么直白，倒让董桉桉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直到睡觉前，庄嘉树又发来了一条短信：“桉桉，如果一个人害怕就打给我，我手机不关。”
　　董桉桉望着屏幕沉默了良久，回道：“嗯。”

　　半夜睡不着的时候，她从黑暗中的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握进掌心里。
　　辗转反侧，她还是没有打给他。
　　寂静的夜晚，偶尔有一两声汽车鸣笛划过夜空。
　　她闭上眼睛，手中还牢牢的攥着手机。

　　不知是不是庄嘉树和杨峻峰与勇哥交涉了什么，或是达成了某种默契，接下来的几天里，董桉桉的周围没有再出现异常。
　　夏筱对于那张寄给董桉桉的血腥照片，百思不得其解，她时常嘟嘟囔囔的：“什么人啊？会无聊的寄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人啊？”
　　她一副想破脑袋的样子。
　　董桉桉无奈的笑：“想不出来就别想了。”
　　“桉姐！”夏筱看她笑得无所谓的模样，陡然严肃起来，“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线索？”
　　“还线索呢！”董桉桉笑得更厉害了，“你是不是中了柯南毒？”
　　“桉姐！！”夏筱摇着她的肩头，“你正经点啊！我好担心你的！”
　　董桉桉摸摸她的头发，声音温柔：“我知道我知道，没事的，乖，过段时间我再告诉你。”
　　夏筱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于点头：“那你自己要多警醒着点啊。”
　　她还是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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