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难从

　　程柒柒真是铁了心要跟着他们一起上路。
　　如果玄渊只有一个人，那程柒柒就算日夜守着也未必就能看得住，但是问题是三人行必有一搅屎棍！聂凡生就充当的是这个角色，每次玄渊想要避开程柒柒的注意逃走的时候，聂凡生总会状似不经意虎了吧唧喊一嗓子：“诶小美人！我们要走了你在哪儿呢——”，然后程柒柒就会颠儿颠儿地赶过来。
　　这姑娘吧，为了追玄渊也是做了十足准备的，她看起来像随时都可以上路的样子，事实上她也真的随时都可以上路！只要带着一把剑就可以了。衣物？走到哪里去买呗！客栈？住！吃饭？哪里没有餐馆啊好笑！钱？开玩笑，聂凡生也是在和程柒柒熟起来之后才知道，“归西剑”师从岭南萧家，而萧家，那可是和百里家有得一拼的富有。程柒柒走到哪里都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因为大大小小的城市都有萧家的产业，萧家的掌门一生只得程柒柒一个徒弟，自然心疼的不得了当成女儿来养，每个月都会给她一大笔银子，可惜程柒柒也不是个喜欢花钱的主儿，积少成多，现在有的钱都够买下整个永州城的客栈酒馆了。
　　玄渊好几次是真的想弄死聂凡生，气得脖子上青筋都爆起来了，这时候他开始恨当初墨炀教他武功时因为怕将来他们师兄妹遇到了是站在对立面，所以故意没有好好教玄渊轻功，给聂凡生逃命的机会；若不是墨炀这样偏重地教授他和聂凡生，又怎么会有今日之行少了聂凡生不行的情况呢？！这样即便是不拖上聂凡生，他也完全不用担心，就不会每次都带着程柒柒了！
　　聂凡生可不就是吃中了他这一点，再加上现在自己这个师妹的身份可是个免死金牌，嚣张得很。程柒柒倒是真的把聂凡生当成了姐妹，无话不说，聂凡生就奇了怪了，这么傻了吧唧的姑娘是怎么成为“归西剑”的。
　　“你这么蠢又是怎么成为‘神风鬼影’的我也很好奇。”玄渊面对聂凡生的问题简直无语，天下乌鸦一般黑，何必争哪个更黑呢？这两个人都是傻子，傻子和傻子之间居然还有“你怎么这么傻”这样的对话……
　　聂凡生瞪了玄渊一眼：“哎呀我很严肃的！像她这么单纯涉世未深的人，想想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怎么能打出‘归西剑’这名号的？”
　　玄渊擦着刀：“道理很简单，她够强。当你够强的时候，一些阴险的小动作也就入不了眼了。”
　　聂凡生想了想也是，能和玄渊过上那么多招的人，天下绝大部分的人也就不会放在眼里了。而且程柒柒根本也惹不了什么仇家啊！她的美貌足以让别人忘记她是一个武林高手。一个长得漂亮又清高武功又好的姑娘，只要不是没事找死的类型，一般人都不会轻易去招惹的。
　　最后玄渊默默接受了这个事实，虽然每天依然无视程柒柒的示好，但是也没有再像先前那样强硬地赶她走了。程柒柒曾经在玄渊第不知道多少次准备甩掉她的时候问过聂凡生：“我是不是很招他的讨厌，是不是给他带来的困扰太多了，我……我是不是不该这样一直缠着他……”聂凡生一听这姑娘似乎是要打退堂鼓，这怎么行？！
　　“你傻呀！他是什么人？隐月阁金字杀手冷血魔头啊！他想杀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杀你最多也就是费点事儿，用不着这样每天被气得半死的。”
　　程柒柒喜上眉梢：“你是说，他也喜欢我吗？！”
　　聂凡生被吓得一整颗葡萄嚼都没嚼直接吞了下去，赶紧摆手道：“啊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喜不喜欢我是不清楚，但是至少你们还是有点可能的嘛，毕竟能烦到玄渊的人可能整个世界上还活着的就只有你了，其他人全去阎王那里报道了。”
　　玄渊若是知道聂凡生在变相鼓励程柒柒一定会宰了她的。
　　三个人行程很快，一路南下不久就到了中部地区，这中间大约有十天左右。聂凡生其实挺担心玄渊身上的修罗散的，自从和玄渊朝夕相对之后，她发现这个师兄远不像她最开始对他的印象那般冷酷无情心理扭曲，算上从杭州到夙州这中间的四天路程，半个月里他的修罗散发作过两次，可是每一次都是在刚有些不对劲的时候他就自己离开。有天半夜聂凡生睡不着发现玄渊跌跌撞撞往外冲，就跟了过去，心想着若是他控制不住她也可以制住他，结果却发现玄渊居然去了几里之外猎户打猎的山上，抓着一群狼杀了个干净。他偏转着头的时候，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聂凡生看到唇边和鼻子下面，全是血。
　　那不是狼的血，那是他自己的。
　　小白鸟说过：修罗散发作至七窍流血，便是油尽灯枯大限已到。
　　他宁愿忍到自伤也不愿意滥杀，那以前也是如此吗？
　　聂凡生偷偷地回去，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可是暗地里却已经联系了百里悬壶，威逼利诱才弄来了这老头儿当作宝贝一样的“凝魂香”，稀罕程度不输“还魂草”，都是用来续命的玩意儿。某天晚上趁着玄渊睡着了，她偷偷给他熏了点儿迷香，让他陷入深度睡眠，然后将“凝魂香”给他喂了下去。
　　“要不是看在你这人人性未泯，还是我师兄的份上，老子才不费这么大劲儿救你呢！”
　　只是聂凡生不知道，她走了之后，玄渊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根本就没有睡着，虽然百里悬壶的迷香带着麻醉的效果，但是他在刚刚闻到时就已经封住了自己的经脉，所以根本没受什么影响。倒是难得地笑了笑，程柒柒也好，聂凡生也好，他忍着不去杀人其实并没有多么高尚的想法不想滥杀无辜之类的，只是觉得即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至少该有些可以坚持的东西。和她们相处的时候，他才会记得自己作为一个人所拥有的感情，生气无奈疼惜开心……他不想看到他们畏惧的样子。果然即便是被人说成魔头，他也是想要和普通人一样，拥有这些他们唾手可及的东西的啊。
　　三人行至永州时，玄渊提出稍作休整。
　　百里悬壶的药很是管用，他明显能感觉到自打吃下“凝魂香”之后修罗散的发作不似先前那么频繁了，在永州休整一天，也好让她们两个姑娘家去吃些好的，沐浴一番。由于之前程柒柒引起的骚动，为避免无事生非，聂凡生将程柒柒也打扮成了男人的模样，挣扎了许久才献祭一般送了一张面具给她，好像多看一眼就会后悔一样。
　　程柒柒对这面具和人皮一般无二的触感大为惊恐：“你！你竟用人皮做面具？！”
　　…………聂凡生气得想一巴掌劈死这个傻妞！“这不是人皮！！这是凝胶！！！”这个不识货的！！
　　然后程柒柒就爱上了易容这件事情，每天央求聂凡生给她换张脸，聂凡生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忍痛割爱，程柒柒只好在女扮男装上下功夫，于是进了永州城，玄渊就找不到她们人了。
　　所以说女人喜欢买东西是一种骨子里的天性，即使是聂凡生这样的粗鲁姑娘也是如此，进了成衣店，她一眼就看中了一件风骚无比的衣服，依然是黑色的劲装短打，但是充满了异域风情，还有一个巨大的兜帽，金银丝线低调地缝合，看起来异常神秘。
　　老板也是人精，见聂凡生眼都看直了赶紧过来推销：“公子好眼光啊，这是我们的裁缝游历西域之后回来做出来的，您看看这质地，这档次！就要这样的衣服才能配您这样气质高贵神秘的人啊！”
　　程柒柒拎着几件男性衣服跑过来，听到老板说的话，又看了看那件衣服，豪情万丈：“买！”还推搡着聂凡生直接换上，聂凡生没办法只好试了一下，没想到这衣服简直就像为她量身定做的一番，尤其是兜帽一带上，盗贼和刺客的天性展露无疑。程柒柒口水都要流下来：“要不是有了玄渊我一定会爱上你的！”
　　聂凡生打了个哆嗦，把衣服快速换回来，大街上穿这个着实太显眼了，虽然她很喜欢。
　　二人挑了好些衣服，程柒柒还帮玄渊也挑了两件，那个认真的样子，聂凡生简直想直接叫声嫂子。付账的时候，聂凡生在门外等候，忽然视线被不远处的两个身影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个女童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衣衫褴褛，抱着酒壶坐在地上，似乎是行乞的。旁边有几个同样破破烂烂还臭烘烘的叫花子在指着他们骂骂咧咧：“喂！别以为你们两个小姑娘我们就不敢揍了！这里是老子的地盘，快点给我滚！”
　　“老大这俩小妞是不是聋了？直接扔开得了！”
　　“你蠢吗？我们把他们扔开，周围人同情他们，就会把铜板都给他们了！”
　　“对哦！老大说的是！”
　　“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老大，先把他们弄走，然后让老三盯着他们，到时候等天黑了，找个地方收拾她们一顿把钱抢过来就是了！”
　　“唔……还是老二有办法！就这么办，哥几个，上！”
　　后面几句是几个叫花子小声商量的，聂凡生听得好气又好笑，几个身强体壮的成年男子不去努力挣钱在这里行乞也就罢了，竟然还合起伙来欺负两个小姑娘想要空手套白眼，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几个叫花子准备动手抓着坐在地上的两个小姑娘，还没碰到人呢就被什么东西打了手。
　　“哎呦哟哟好疼疼疼疼疼！！！”被打中的叫花子抱着手直跳。
　　聂凡生一挑眉，刚才她分明看到了，那个少女抚在女童背后的手悄悄在地上捡了一颗石子，对着墙一丢，石子弹回去恰好打在那个叫花子的手背上。
　　看来这个小姑娘有点来头啊！能控制反弹的力度和角度，也不是等闲之辈可以做到的。
　　聂凡生本想伸出援助之手，没想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转，她干脆坐在成衣店门口看戏，程柒柒出来了，她便拖着程柒柒一起看。
　　“老三你做什么？！”
　　叫老三的叫花子委屈地捂着手：“老大，真的有块石子打到我了。”
　　几人一看，果然手背已经肿起来了，这才相信他的话。四下里看了一圈，就锁定了聂凡生和程柒柒。
　　“喂！是不是你们两个小白脸干的？！”老大指着他们嚷嚷，聂凡生听到“小白脸”这个称呼有些敏感，眼神忽然一凛，吓了那几个叫花子一跳。
　　长得弱不经风的样子，眼神倒挺吓人。就算是我们说错了话你也不能这么凶的看着我们吧！
　　几个叫花子心里没底怕招惹上了什么人物，谁知聂凡生突然站起来，远远丢了一锭银子过去，足足有十两。几个叫花子捡起来眼都要之乐，用牙啃了啃，是真的！！！今天是不是撞大运了？！
　　“拿着银两滚远点。”
　　一瞬间几人就消失在他们眼前了。聂凡生心在滴血，娘喂！——怎么就丢了那么大一锭银子出去呦！那可是十两啊！可以买多少好吃的啊！！！！
　　但是聂凡生向来不会在人前表现出她这点丢人的守财奴心思，走到少女的跟前，她轻轻问了一句：“丐帮？”
　　许久，少女才缓缓抬起头，迷蒙着眼张开了嘴巴。
　　“嗝——”一个绵长的还带着酒气的嗝打了出来，聂凡生黑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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