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公主

　　玉小楼穷追不舍，“那我想问问各位主事的，茶园不赚钱，是什么原因呢？”
　　“价钱一年比一年低，再这么下去，连采茶的工钱付不起了！”
　　“啐！左右收茶的就那几家，不卖给他们还不行！”
　　“你们忘了茶叶税？这几年都翻番了吧！”
　　“照这么下去，明年茶园我是不做了，哪位要接手尽早找我！”
　　“你可拉倒吧！这档口接茶园？当我们傻呀！”
　　“我看你还是趁早砍了当柴烧算了！”

　　群情激愤，眼看就要吵起来了。玉小楼连忙收回来：“咱们清水镇经营这茶园也有上百年了，算是我们的基业，怎么能轻易就拱手让人呢？大家都知道我家宋~~~娘子她来自于大户人家，颇有些门路，可以带大家发家致富，就看老少爷们有没有兴趣咯！”
　　宋尽欢虽然来镇上不久，因为几次仗义疏财可是出尽了风头，如今正是家长里短，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话题人物。再加上她神秘的身世，姣好的相貌，别说玉小楼自己揣测，光是山上能跑的，水里能游的，天上能飞的精怪都已经被猜过好多轮，更有甚者听说是天上仙女下凡来拯救苍生的，一个比一个离谱。

　　众人听到是宋尽欢的门路，瞬间都来了精神，七嘴八舌的讨教。玉小楼卖够了关子，用力敲了一声响锣，喊道：“下面有请宋大小姐！”
　　掌声雷动，喇叭齐鸣，这场面堪比知府驾到。宋尽欢身着雪青色百褶凤尾裙，头挽凌云髻，粉面如玉，眉目如画，腰肢如同这初春的杨柳一般婀娜多姿，款款而来，仪态万方。她立在戏台中央。轻启檀口，如珠落玉盘，清脆动人。众人都看呆了，一时场上静寂，针落可闻。
　　宋尽欢没想到场下这么多人，但也并不怯懦，娓娓道来：“各位乡亲，茶虽一味，乾坤万千。世上茶分三品，上品乃是贡茶，由官商专门经营，仅供皇宫大内，其他人无缘得见；中品乃是官茶，有特殊种植、收购和售卖的渠道，为达官贵人所用，市场虽有溢出，但价格不菲。下品乃是寻常百姓所用，寻常得见，价格亲民，也正是各位乡亲辛苦劳作所制。”
　　众人听她讲的头头是道，似乎是行内专家，都饶有兴趣的翘首听着。又看到玉小楼赞许的眼光，宋尽欢也莫名多了些底气，继续道：“我与小楼昨日前去采茶。发现大家为图方便快捷，将芽心、芽头、叶芽都一并采摘，统一炒制。其实各等级的茶叶品质差异巨大。刚才大家已经品过，单纯芽头制茶，茶色、茶形、茶味都更胜一筹，虽比不上贡茶，但是跟官茶比，还是勉强能敌。我说的第一个门路，便是要给茶叶分级。”
　　“看你说的跟真的似的，难不成真吃过贡茶和官茶？”有人忍不住揶揄道。
　　“儿时有幸，得以尝过。”宋尽欢淡然回应。
　　场下一片哗然，这话让她本来就神秘的身世更加扑朔迷离，玉小楼心下也是一惊。大富人家吃过官茶还算正常，但这贡茶何以见过，八成是宋尽欢为了唬人瞎编的吧。当下又连忙圆场：“这家里若没有点神通，如何在京城待下去？“
　　大伙一听神字还了得？愈发开始往天上猜度了。宋尽欢清清嗓子，道：“众人若不信我，但请再饮一杯！”
　　玉小楼响锣一敲，大喊一声：“上茶！”从戏台两侧走出两排精致靓丽的小姑娘，豆蔻一样的年纪，打扮的花枝招展，袅袅婷婷的鱼贯而来。众人便又纷纷夸奖野丫头们脱胎换骨了，人模人样的可真俊俏。更有好事者，已经开始张罗着互相结对子拜亲家了。

　　少女们也都端着茶盘，仪态万方的承上另一盏茶。各人饮了以后，觉得和刚才那杯不相上下，只是茶叶多为单芽，叶型更加紧秀圆直，且茶汤更多白毫，汤色明亮青绿。
　　“这叶元斋的信阳毛尖据说是专供士官大夫的，老朽也只有花甲之年在州府千叟宴上有幸喝的一回。”陈里长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捋捋下颌那花白的胡须，又道：“老朽虚长这么多年岁，对制茶一事也略有听闻。那贡茶乃是在黄山顶峰御家茶园，精心栽培古稀茶树，每日由专人采摘最嫩芽心，顶级茶师烘焙炒制，我等小民只能向往，无幸得见。官茶乃是由官商把持，也是精选高山茶园，择取优质茶树，仅在京城或达官贵人内部流通。但数十年经营下来，难免懈怠，近些年官茶也是良莠不齐。其实吃茶是最日常的小事，茶品高低好坏，只是心情，老朽日日喝着老婆子制的茶，觉得滋味足着呢！“
　　众人便哄笑。
　　玉小楼得里长撑腰，感激的拱了拱手道：“大伙喝过两盏茶，其实不相上下。我敢说，咱们洪二叔每年留的那点私藏说不定都能比得上贡茶呢！”
　　洪二叔颇有些得意，还诚心邀请宋尽欢去他家里比鉴一下。
　　宋尽欢应了下来。又道：“茶分等级，价格也大相径庭。单是官茶，采购价已去到五两银子一斤！而我们粗制的茶叶，至高不到半贯。”
　　众人咋舌，五两银子已是寻常农家几个月的花销。没想到这茶居然可以买到这个价格，足足翻了二十倍。
　　“当然官茶之所以贵，在于一个官字，有特定的流通渠道和管制。我们虽不能卖到这个价格，但是想办法让茶价翻番还是有希望的。”
　　“宋姑娘这个饼画的虽然好，但大伙都知道，芽叶在茶树上不过九牛一毛。就算是我们分级采摘，把最顶尖的好茶卖出好价格，但还是救不了茶园呀！”
　　“是呀，是呀！”众人纷纷附和道。
　　玉小楼连忙清清嗓子道：“大伙稍安勿躁！我娘子刚刚讲的不过是添头，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请大家好好听我说！”
　　“去年茶叶丰产，胡扒皮、钱五爷来收茶，均价每斤三百文。俺自小就在茶园长大，深知各位老少爷们都不容易，起早贪黑照顾茶树，浇水施肥，除虫防病，到头来入不敷出，穷困潦倒，一家人嗷嗷待哺。玉小楼看在眼里，是痛在心里呀！”说着她还吁声叹气，搓手顿足，演够了惋惜心伤之意。
　　“所以，我和娘子深思熟虑，决定要挽救大家于水火之中。今年的新茶我们均价四百文每斤收取！如果是芽叶或者质量上乘可得六百文！”
　　此话一出，群情高涨，兴高采烈。这个价格直接涨了三成。虽然还不算高，但除去开支，已有盈余，至少可以保证家人温饱，次年也有余钱继续经营。
　　大伙纷纷问道：“真的吗？”“宋姑娘真的是活菩萨下凡呀！”“对呀，救苦救难！”眼看着话题要偏，玉小楼连忙转回话题，“各位，各位，先不要着急。这个价格呢，还有个附加条件，就是各位都要签订契约，本年茶园所得之茶，统统都交由我玉小楼一人收购！”
　　大伙便又笑道：“只要你价格好，别说今年都卖给你，往后年年都给你包圆都成！”

　　宋尽欢暗示了一下玉小楼，她立马轻敲脆锣，“大伙静静，我娘子还有话要说！”
　　“小楼还是保守了，昨晚我们明明商议要五百文一斤的，如何到了四百文？”
　　众人就如墙头草，这么一听立马倒戈责问道：“小楼你这就不地道了哈！”“有点狠了哈！”“你对得起给你百家饭吃的叔叔婶婶嘛！”
　　玉小楼连忙讨饶，“不是我不愿意给大家高价，而是我娘子这主意不太靠谱。这五百文可以给，但因为我们当下手头资金有限，给不了现钱，需要等到初夏才能兑付。”
　　众人一时静默，千百年来茶农做的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生意，只有到手的钱才最实在。初春等到初夏还有几个月，万一有什么变故？万一家中急需用钱？万一玉小楼携货逃走了？万一小楼经营失败回不了款？众多疑虑就像是苍蝇一样在人的心头和口头盘旋，下面嗡嗡嗡一片胶着和疑虑之声。

　　陈里长柱着一根红木蟠虬枝寿杖，颤巍巍的爬上戏台子，摆摆手说道：“乡亲们，且听老朽我一言。小楼这孩子是咱们镇上人打小看大的，虽然嘴皮子油了点，但善良淳朴，吃苦耐劳，农忙时还四处帮工不收工钱。许老太，水缸里是谁帮你挑的水？张寡妇，冬天是谁给你劈的柴？李婶子，前几天是谁帮你插的秧？陈大成你小儿子掉到池塘里是谁给救出来的？不说别的，那知章在世的时候，谁家孩子没去过玉家私塾跟着识几个字学几个数的，玉家是没收过一分钱呀！现在宋娘子来了，依然是免费为咱们清水镇的娃娃们授课。咱们清水镇呀，欠老玉家的不多，但总值得一个信字！”

　　这么一说，下面立马变了风向。七嘴八舌地说起玉家人的恩惠来了，又将那玉小楼使命的夸，听得她嘴角死命的往上翘，都快咧到眼角了。当然夸的最多的，还是她命好，怎么就捡着个如花似玉的菩萨一样的媳妇儿呢！

《华倾（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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