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色

　　22
　　已经是晚上了，夏黎宣将泡沫做成的雪花装饰品和红的绿的各种彩带挂了一屋子。又将那棵他昨天就买来的很大的圣诞树在客厅里支起来，挂上各种小玩意和彩灯。一通电整棵树就一闪一闪的，还真很有圣诞气氛。

　　还不尽兴似的，最后夏黎宣拿出特意准备的特大号圣诞袜挂在大落地窗旁。

　　不知什么时候起外面飘起了雪花，这时候雪已经下得很大了。

　　这里的视角很好，楼层又高，可以清楚地看到远处市中心那一片的灯火通明，映着飘飘洒洒的雪花就像一幅画。而这里却很宁静，仿佛同外面是两个世界。

　　夏黎宣笑道：“按理来说这圣诞袜应该挂在壁炉上，但我们没有壁炉，总不能挂在排烟机上吧。恩，就挂在这里好了，希望圣诞老人送礼物的时候知道敲敲窗户，哈哈~”

　　他自言自语了半天也没人理他，最后终于沉寂下来。

　　夏黎宣爬上床坐在肖晴身边，将棉被盖在腿上，双臂垫在脑后，身子往后一仰就靠在床头上面。

　　他的体力很好，干了一天活儿也不觉得怎么累，这样一闲下来也没觉得是在休息，似乎在特地等待着什么似的。

　　他知道肖晴没有睡着，因为在他爬上来坐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清楚地感觉到男人不自觉地颤动了下。

　　但好半天没不见身边的男人有什么动静，甚至依然拿后背对着他。

　　夏黎宣不禁渐渐有些忐忑了。
　　他慢慢坐直了身体。

　　他想，他们该做的是都做了，肖晴也是应该喜欢自己的，他那点小心思从很早以前自己就察觉了。

　　可是毕竟还没有得到他真正的答复。
　　没有确定答复的话，即使再怎么肯定，也还是会觉得不踏实。

　　夏黎宣一向都非常自信，他相信自己的断定不会错。
　　但这时候他却很不安，这种不安很快地盈满胸口，冲击着他的神经。

　　从未有过的动摇让夏黎宣慌了神，他几乎是慌乱着伸手碰触肖晴裹在被子里的肩膀。

　　“肖晴，肖晴，你的伤口还疼吗？还发烧吗？你是不是生气了？不要生我的气啊……”

　　夏黎宣本来很清澈的嗓音中都夹带一丝沙哑了。

　　肖晴自然没睡，他感觉到夏黎宣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虽然隔着厚厚的棉被，被碰触的那地方却是格外火热，就像少年的体温能够透过阻隔传到他身上来一样。

　　“是因为太喜欢你我才那样做，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没有控制住……”

　　哀求的声音就像以前一样。肖晴想起小时候的夏黎宣每当犯了什么错误，都会拉住他的袖子一遍遍地请他原谅，甚至连语气都不曾改变，格式也是“因为什么，所以才怎么样”这种。而每次他真的都会原谅他。

　　“肖晴……难道你都不会原谅我了吗？你是不是真的……”

　　虽然想迫切地知道答案，但夏黎宣并没有将想问的问出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没有勇气。

　　万一情况不是自己期望的那样该怎么办，到时候他该如何是好……

　　夏黎宣坐在那里，忐忑就像等待着最终审判一样。
　　少年动了动扶着男人的手，“肖晴……”

　　“走开。”被子里男人的声音不大，却非常决绝。

　　夏黎宣滞住，“你……”

　　“什么喜欢，什么爱慕，太荒唐了。以后我们还是兄弟，是亲人，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好了。”

　　肖晴紧握被角的手都出汗了，心口那里的难受非常明显，让他忍不住想要卷缩起来。
　　可即使是躺着，他也仍然挺直了身体，尽力再尽力地保持放松的样子。

　　他是哥哥，是兄长，必须保持临危不乱的样子。
　　他不是听不出少年声音中的忐忑，期待，紧张，或许他是该为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而高兴的，可这个人同时也是他的弟弟呀，是最亲爱的人，他怎么能让他趟这摊浑水。

　　夏黎宣这么乖，他也了解他的心意，说这种话是很决绝，很伤人心，可是长痛不如短痛，他宁可让他现在难受，也不愿意他是同性恋，不愿意……他将来后悔。

　　“可是你不是也喜欢我的吗？为什么要这样，难道你不……”
　　“别说了。”
　　“难道你不喜欢我吗？难道我对你来说就只是……”
　　“别说了！”

　　或许是声音过大，少年一下子闭了嘴，一双大眼睛里全是受伤的表情。
　　心口那里的感觉直直下坠，简直如坠冰窟。
　　这就是他的答复吗？

　　肖晴背对着少年，咬着下唇，自始至终都没转过身，也没看他一眼。

　　肖晴在床上躺了几天就颤巍巍地下地活动了。
　　烧是退了，但伤口不可能好得这么快。洗衣机偏偏这时候坏了，沉积下来的脏物又不能不管，肖晴忍着下面的疼痛专心洗衣服，哗啦啦的流水让他的脑子能够稍微清凉一点。

　　“还是我来吧，你的的的身体还没痊愈，需要休息。”
　　“不用了，你进屋休息吧，我没问题。”肖晴并不停下手中的活儿，头也不抬地说。

　　忙一点也好，忙一点的话还能够稍微忽略一下围在他身边转的少年。

　　夏黎宣沉默一下，并没有乖乖回屋，而是将脏衣服一件件地放在肖晴身旁的盆里，方便他拿，肖晴就一件件地将衣服泡在水中。
　　当他开始洗的时候，夏黎宣就坐在一旁，时不时地帮肖晴弄弄这个，帮帮那个。

　　“再过几天我们再出去旅游吧，去哪里呢？”夏黎宣将食指弯起来抵在下巴上思考。“远一点比较好吧……海南怎么样？趁着假期，现在那里的温度正合适。”
　　“你和同学去吧，年轻人凑在一起还能热闹点。”

　　“可是跟你一起去会比较安心啊，而且开学的话又忙起来了，会一整天都看不到你嘛。”

　　少年这是有点撒娇的成分在里面了。
　　实际上这几天他都是这样软软地缠着肖晴。

　　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如果是在那晚发生之前，肖晴肯定会欣喜若狂。夏黎宣和他这么亲密，正是他一直所期望的。

　　可是现在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再怎么样，他也不能因心软就妥协。他明白只要话音一软，精灵的夏黎宣就会找到突破口长驱直入。
　　他再怎么喜欢他，也不会让自己的弟弟走上“同性恋”这个歧途。

　　肖晴拧开水管冲洗布料上的泡沫，硬生生地将那份蠢蠢欲动的心思压制下去，淡淡地道：“以前不也是这样吗？”

　　“你这是在怪我那时候冷落到你是不是？”并不是质问，夏黎宣扯扯肖晴的衣角，仍然像在撒娇。

　　“你真是……”肖晴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夏黎宣，无奈叹了口气，“说这种话还真是任性。”

　　夏黎宣坐在那里，睁着一双大眼睛又下至上地望着肖晴，样子好看又乖巧。“其实那时候我就察觉到自己喜欢你了，只是……”

　　“什么喜欢，以后不允许你再说这种话，知道没有？”
　　这些天以来肖晴都这么决绝，夏黎宣再也忍耐不住地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只是一时糊涂而已，过些日子就会想明白了，你一向很有分寸不是吗？”

　　“肖晴！”夏黎宣急起来，“你听我说……”
　　“好啦我要晾衣服去了。”肖晴扶着夏黎宣的肩膀让他靠边站，端起盛满衣物的大盆要去阳台。“你去屋子里上上网什么的，别在这粘人啦。”

　　本来大病初愈身子就发虚，下身的伤又没愈合完全，一走路双腿就直打颤，肖晴话音刚落就脚下一滑，一个不稳向前栽去——

　　“喂！”夏黎宣一把扶住他，冲力太大，整个人都趴在少年怀里，大盆“咚地一声摔在地上。

　　“太不小心了，你没事吧！”
　　“唔……”肖晴脑袋直发蒙，五脏六腑就像被倒了个个似的。
　　“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没事。”肖晴费力但仍然努力地站起来。

　　夏黎宣双手扶着肖晴的肩膀，肖晴站稳了，抬起眼睛，正好对上少年那一双黑亮的眼珠。
　　“那天是我不对，可是你不要这样，难道你都不再喜欢我了吗？难道从此以后在你心里我就是坏人了吗？”

　　少年睁着一双大眼，软着声音低喃，样子真有些楚楚可怜。
　　“我不想这样啊，肖晴……”

　　肖晴狠心地扭过脸去。
　　不是不心疼，就是因为太疼他了，才不能由着他乱来。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不正好吗？为什么要拒绝呢？我们就在一起吧……”

　　轻轻柔柔的话语催眠一般，简直是轻飘飘地漂浮在空气之中的。
　　少年两根手指捏住男人的下颚，将他的脸转过来正视自己。

　　“我并没说过我喜欢……”
　　少年的眼睛漆黑水润，秀丽清纯的脸慢慢靠近肖晴的脸。
　　少年的身上是一股清爽的味道，年轻人特有的蓬勃气息将肖晴包围其中。在这样的气氛之下，肖晴想说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暧昧的气息蔓延在两人之间蔓延，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红润的嘴唇马上就要贴靠在另一张柔软的唇上。

　　扑通，扑通……
　　肖晴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脏那越来越剧烈的跳动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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