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难幸免

　　【幸福，有时支离破碎，有时徒有虚名】

　　“新一，你去哪里了，我在饭店里等了你很久了。”

　　时针指向12点，低沉的钟声在屋里回旋，惊醒了兰的美梦。新一独自出门后便一直没有回来，兰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异域风情的豪华套间，却只留一盏昏暗的灯，明明是一个很平静的夜晚，兰却越来越不安，到底有多久，到底新一有多久没有扔下自己不顾了，其实是不是他始终都没变，其实是不是他终究无法再隐忍了。

　　不知不觉昏睡了一次又一次，浑浑噩噩间做了一个又一个梦，然而梦里的情景大抵都是相同的，新一最初的离开，最终的归来。

　　曾经仿佛有过这样的感觉，当新一在游乐园转身离去的那刻，一直都有他再也无法回到自己身边的错觉，可是，终究，他还是回来了，带着满身的疲惫，伤痕累累地回来了，可是，他还是他吗？兰根本不愿意想下去，其实这样不好吗？至少有一些东西没有改变，新一还是在她身边的，不是吗？

　　起身，拨通了新一的电话。还好，通了。

　　“啊，抱歉，兰，我现在马上就回来，你不用担心。”

　　“你到底在哪里啊？”

　　“我……我在回饭店的路上啊，恩，有点事，所以晚了点。”

　　“新一，你是不是在调查那个案子？你想去就去吧，不用瞒我，我没事的，真的没事的，我喜欢看到探案时热血沸腾的新一啊。”

　　“兰……”

　　“新一，我们不要互相折磨了好不好，其实你很痛苦，看到这么痛苦的你，我也很难过。新一，你听着，就算我再失去一次，我也要你做回自己！”

　　说完那句话，兰不容新一多言就挂断了电话，心里很顺畅，终于还是逼自己说出来了，一直徘徊着，要不要说，也许这样自己可能会再失去新一，但是如果不说，她和他或许一辈子都会生活在这阴云下，总有一天大家都会被现实击溃的。兰突然觉得很轻松很惬意，也许，一切都可以回到从前，也许……

　　但是，有千百种可能，兰都不会想到这一种。她从不曾意识到自己的幸福感、优越感都会在门铃响起的那一刻起被颠覆……

　　“工藤夫人，你好。”

　　“你……是……”

　　“你好，也许可能你见过我，但我想你应该是不记得了，我是工藤君的朋友。”对方只是含糊着表明自己的身份。

　　“哦，你先进来坐吧，他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奇怪，他很早就从那离开了啊。”对面的不速之客忍不住小声地嘟哝了一句，但即使如此，兰还是捕捉到了。

　　“恩？哪儿？”

　　“啊？没什么。既然他不在，那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的，我替你转达。”

　　“算了，也没什么……”来人顿了顿，转而说：“好吧，那麻烦夫人转告工藤君，让他不要再去打扰Irena小姐了。”

　　“Irena……”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之后的一些话，兰仿佛失了聪，听不到任何的回答。只是这样漠然地送走了那位来客。

　　之后的之后，兰是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泪水倾泻而下。Irena，她记得那个女孩子，在罗马广场的露天咖啡吧。那个行动不便的女孩，那个长得和灰原如此相似的女孩。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在意，因为新一看到她的那瞬间走神了吗？因为新一的反常，她记住了那个女孩子，尽管印象还稍嫌模糊，因为这样，在咖啡吧的老板叫那女孩的时候，她记住了她的名字，如此顺理成章，她就算知道了她的存在。

　　可是，新一。

　　[ 新一，我知道你没有忘，你一直都没有忘记。或者，你是认为灰原还活在这世上吗？]

　　这怎么可能，是她亲眼看到新一抱着灰原离开的，是她亲眼看到的。那么，就是新一不肯忘记，不愿意忘记。其实，自己以为自己得到了，却根本是彻底的失去。

　　兰觉得自己好傻。无端的猜测让自己濒临绝望的边缘。

　　“兰，我在楼下了，你一定没吃什么东西吧。你下来，我们吃宵夜吧。”

　　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现自己很憔悴，一定是哭了很久了。简单地收拾了妆容，下了楼，远远地，看见新一的背影，白色的衬衫湿嗒嗒地黏在皮肤上，明显地勾勒出身体的轮廓，湿透了？

　　[ 下雨了，原来下雨了，似乎下了好久，你是否一直在雨中游荡？宁愿在雨中游荡也不想回到自己身边么？原来，我的幸福竟如此卑微。]

　　[ 新一，你还是忘不掉她。]

　　【寂寞，有时流离失所，有时虚无缥缈】

　　一切都不曾改变，仿佛那个人，那个属于自己过去的人不曾出现过一样，日子依然是那么地缓缓逝去。有时，也会挂念，会想他应该回日本了吧，他是否回去了。只是很多时候，自己再也清楚不过，她和他之间如同隔着千山万水，再也回不到最初的起点。

　　[ 死。还是死了的好。]

　　“Irena……” 耳畔传来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哗啦一声，仿佛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清脆却有刺耳，说不出的烦躁和不安涌上心头。

　　Irena循声回头看正在用餐的Christ，她一只手搭在电脑键盘上，另一只垂向地面，像是要抓住什么却终究是失败的姿态。

　　地面，一片狼藉，杯子的碎片、满地的咖啡，都如此触目惊心地惊扰着Irena的安宁。这是怎么了，就算是不小心，也不曾见Christ如此畏惧却又凝重的眼神。

　　“怎么？”

　　“Irena，如果让你再重新换个身份换个环境生活，是否愿意？”

　　“恩？发生什么事了？”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已经不是当初的灰原哀了，已经没有什么再值得我去牺牲自己了。不过是死，不过，只是死。”

　　“Irena……你……果然还是骗不了自己吗？自从和他重逢后，你的世界已经被彻底地颠覆了，不，应该说是又一次被逆转。Irena，如果是他，如果是他再次遇到险境，你还会再为他放弃所有吗？”

　　没有回声，再也没有听见Irena的回答，她只是一个人，静静地推动着轮椅离开客厅。这个问题，曾设想千遍万遍，自己给自己的答案却不曾动摇，会的，一定是会的，为了他，放弃所有，如同三年前一样，泣血殷红。

　　时光倾泻，脑海里却不住地上演着三年前的浴火重生。

　　还清楚地记得他在自己的耳畔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声声悲泣，惊恸了潜藏于心的渴望，可是，没有时间了。她和他之间如同打了时间差，总是擦肩而过，没有可以期许的明天。

　　呼吸越来越微弱，传来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最后一次，听见“灰原”这个名字，这个原本就不是自己的名字，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

　　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她已经不记得了，醒来时自己已经身在异国，而下肢已然没了知觉。看见Christ依然明媚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最后，自己还是依靠她的力量存活了下来，这到底是幸运，还是另一场不幸的开端。

　　可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其实自己的人生自始至终都不曾有选择的权利，既然不能选，又何必再去追究前因后果，改名换姓，背井离乡，不过是又一次地重新开始……

　　平静的生活是否腻了味，宿命似乎并不想就此断了两人的纽带，三年后的重逢竟然是如此地不经意，搅乱的一池湖水是否还能恢复到往日的宁静中来，这是她不敢确定的答案。整颗心开始惴惴不安起来，没有让Christ说出那个解释，是因为害怕。

　　一个人，在平静与寂寞交替出现的生活里浮浮沉沉，从来都不曾期待过什么，也从来都只是希望就这么一辈子安宁下去，原来，命运断定这只是她的奢望。

　　天色越来越沉，布满阴云的苍穹如同自己的心，晦涩而压抑。像是要有什么发生了。想起Christ今天的反常，Irena越发得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伸手想要抓住床沿，却没了力气，感觉到身体渐渐失去了温度，一错手，便从轮椅上翻倒在地，开始没有了知觉。

　　“Irena，Irena……”

　　陌生的声音，却清晰地听得对方在叫自己的名字，吃力地睁开双眼，迷离的脸庞，却隐隐地透露出英气的轮廓……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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