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九章柳府婚事(下)
2,真假花嫁
犀利的大雨一直下着。
旹姬无奈的望着片片乌云背后,虽然凭肉眼看是看不见,但可想见天上那唯恐天下不乱的东海龙王此刻应是很尽责很欢快挥舞着雨旗。
他素来以捣乱仙界伦常为乐,因为他认为大儿子三千年前和一个小天女私定终生奔走隐居是仙界搞得鬼,因此今年布雨等事虽不误,但凡事有一做一有二做二,绝不多做,有乱还会趁机跳上来踩两脚。
但无论龙王挥汗如土洒下的雨势有多大,都未对柳府迎亲队伍造成丝毫阻碍。
柳府浩浩荡荡的一路迎亲队伍在喜气洋洋的唢呐声罗响声已在七里亭里迎到了他们新的女主人,磅礴大雨的晶蓝衬着火红的油纸伞,伞雨辉映以天为幕竟不觉独成一景。
烟竹城城民听见了声响,纷纷开窗或站到屋檐下,为他们城里最俊美的男子最有才的状元爷今日小登科观礼!
虽然柳君岱娶得是一个半路杀出来的不知名女子,老人们都说柳公子是失心疯迷了眼,年轻人都为他的自甘堕落叹一口气,姑娘们更是泪流成河,但这样的他还是全城人民心中的骄傲!
人们看着迎来新娘的队伍,大部分都为了见证柳君岱需要多久能够悔悟。
柳君岱骑在系着红花儿的白骏马之上,一身红灿灿的新郎袍更是人面映红,手举一把系着富贵绳结的红伞,比平日素衣素袍更显得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身后跟着一长串花嫁队伍,众人惊奇,那个拦轿的女子竟然那么富有!
几天前柳君岱忽然之间的昭告全城自己的婚事,双方未来得及过三书六礼,但今日见到这态势,女方似不想随意含糊了自己的礼数,一车车一箱箱的,全是三书六礼的东西,箱子上金线银线雕龙绘凤,里面的东西更可见一斑!
由于雨势过大,一行队伍很快地结束了“征程”,回到了柳府,已近吉时,亲戚宾客看戏看热闹的,骗吃骗喝的都有,一个个冒雨前来,座无虚席。
高堂座上柳老爷没出来,只坐了柳夫人一人,其实她能坐在这儿也不过为了见见这仅仅几日就把儿子勾了魂去的妓子生的到底是何等三头六臂!
奈何儿子牵着红喜布结进来的女子头戴喜帕,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的,就露出了对葱白小手,倒是她身后的喜娘媒婆什么的个个眼露精光,似乎没一个好对付的。
旹姬白帝等四人坐在某个不起眼角落里,不露痕迹观察着花嫁队伍里的每个人。
司仪见柳夫人原就不高兴的脸上此刻更有几分怒意,于是尴尬的拉着嗓门激情喊了句:“吉时到,新人行礼,一拜天地!”
“不必!”
不待新人及宾客反应便横空一声,定睛一看正是悠哉扶了扶发髻的柳夫人开的口,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乌云大雨,遮天蔽日,只见地不见天的,有何好拜。”
话里话外,不过是在借天雨来挤兑新媳妇儿,好个下马威!
也不知是谁十分应景“嗤”的一声低笑,众人也纷纷掩着嘴巴暗笑开。
柳君岱横着眉头,觉得母亲是在自取其辱,嘲笑新媳妇儿不就是在嘲笑柳家么,正要开口却让那柔柔弱弱的新媳妇儿抢了先:“婆婆此言差矣……”
“谁是你婆婆!”柳夫人见盖头里的茹娘想拆招,机会都不给她一个就活生生打了断,怒对司仪道:“没过门就顶撞公婆,家教倒是好得很,高堂也不必拜了!反正老爷现在被气得半死不活躺在床上,改明儿没了高堂才有人真欢喜呢!”
语毕,向来笑面迎人的柳夫人突破了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厉声说话的记录,怒气冲冲欲回主苑,满堂宾客面面相觑,柳君岱面露难堪之色。
柳君岱此前与薄元多方查探发现此事玄乎异乎,这帮人来去无踪,行事诡异,多是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除了当街拦住他轿子的薛茹娘。于是,他心生一计欲将计就计,虽与名誉有损,但能在这帮人行其事之前捷足先登挡住他们的道,为民谋福,才是他所愿。
但此事不宜声张,故而并未如实禀报家中双亲,他原想等事情结束之后再向二老请罪,不想他们一个大怒装病,一个不顾颜面,对儿子没半点信任!
事已至此,他也不欲多说,他行事向来不爱声张,尤其是这般大事,任何私事都得等前解决了眼前这诡谲的茹娘再说。
正当柳君岱思索之际,那凤披锦盖下的新娘忽而桀然一笑,声嗓揉着丝丝媚意,“柳夫人慢走,请恕媳妇儿不肖,这礼数未完委实相送不了。只不过啊,这天上地下的,您可别走得太快了,柳郎舍不得!”
声落,众人哗然,这新娘人刚刚踏进家门就开始咒家老了?!
一时间堂内议论纷纷,柳夫人虽未回身,但她立刻停在原地,气得握紧双拳青白了一张脸!
柳君岱皱眉瞪着身边的女子,暗道一句事不宜迟,迟则生变,遂忙以眼神暗示柳管家送柳夫人速速离开。
柳管家会意点头,快步移到柳夫人身边耳语了几句,柳夫人一顿,脸色稍霁,回头狠狠地瞪了那所谓的儿媳一眼便随着管家离开。
极有眼力劲的司仪见柳夫人和老管家走了,立刻重新扯嗓,“夫妻对拜!”
机灵的喜娘马上扶着新娘的衣袖与的新郎飞快地完成了对拜之仪,再在司仪的一句“送入洞房”后顾不得草率与否地由媒婆携着顺红灯笼的路线新娘子进了内苑,一心只想避开风头,尤其是这满堂投来的如狼似虎如刀似枪的眼神。
新娘一入内,可怜的新郎官自然成了众矢之的,各个敬酒笑闹好不欢愉,声浪盖过屋外的雨声,似方才的不愉快不曾发生过。
觥筹交错间,唯有旹姬一桌吃吃喝喝得极淡定。
白帝和旹姬不碰凡间酒食,句芒更是没半点心情,再加上个虽胖但很是挑嘴的薄元,四人各怀心思气氛低迷得可以,把席上原来坐着的另外几个人逼到了别桌,四人乐得其所,各想各的事,偶尔说上几句。
酒过三巡,不谙酒道的柳君岱早已两颊红彤彤的,原来如雪白的皮肤上被染上胭脂色,比平日俊上十分百分,惹得席上仍有些女子看呆了,忘了这是他的喜宴,纷纷为他羞红脸。
送过柳夫人的老管家此时来到堂内,见少主人不胜酒力便婉言与宾客道之,谢绝他们如浪般的劝酒潮,这才将柳君岱从酒席中解救出来,手法老练巧妙地周全着宾客们的注意力,终于得以将新郎送回他的新房。
一见柳君岱出了堂,薄元见了宝似地立刻跳了起来,拉着白帝的袖子就偷偷离席跟了上去,旹姬和句芒默契的对视一眼也随他们离开。
一行人在黑夜红灯中穿行,白帝走着走着不觉便慢了两步,有意无意的挡在旹姬面前。
这举动就像在护卫,旹姬眼睛一直盯着柳君岱和茹娘所在的新房因而没注意到,倒是一旁细心的句芒留意到了。
句芒疑惑地瞅着白帝的后脑勺,又瞅了瞅毫无察觉的旹姬,心想他们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旹姬平时那种冷冷淡淡的性格很难得到他人的亲近和真心相待,就连空川上的人也是经过了长时间的相处才了解旹姬性子一二的,而白帝更是与他们空川八竿子打不着,什么时候建立了这种下意识以身护卫的关系?
忽而灵光一闪,她精明的脑袋立刻想到白虎这一年间老往空川跑的事!
难道送药材问冷暖的人,不是白虎?
而是他背后默不作声的主人——白帝!
那么,这白帝爷为她家姬上做这么多事,莫不是……
句芒边走边想,心头为有人关心旹姬感到阵阵喜悦,心口却又一顿。
不对,六界互不通婚!
仙人,人妖,鬼神等六界生灵受天规所制约,不得相恋通婚!
这是仙界几千年来六界流传下来的规定,据说还是当时神界还在时天帝下的令,故而谁也不敢轻易违抗!虽说时间久了自然也有异类特殊的突破六界界限,相恋结合,但不知是否真是天谴,结局都是惨淡收场。
而旹姬是神,白帝只是仙,若真有情,怕是……
思及此,句芒朝白帝投去同情的眼神,但愿只有他一个人陷入情的迷障,一个巴掌拍不响,他那君临天西的大好将来才不至于毁于一旦。
想着想着手腕突然一紧,句芒下意识抬头一看,发现不知不觉已来到了局里新房不远处的一丛假山花丛,是旹姬将想得失神的她扯到自己身边,后者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这种关键时候出了岔子,眼神中隐隐透露了几分担忧。
句芒嘴角微扬,美眸柔柔地看着旹姬,心中喟叹,她家的姬上啊就是如此,担心却从不说出口,她只会用做的,默默地在你身后守候着,一点一滴付出着……她不是冷,她不是淡,她只是觉得心这种东西,语言和文字根本不足以表达其千分之一。
放眼空川上人,包括他们四季之仙,哪个不是被旹姬提携上来的,她手下从没放弃过一人,即便是再无仙缘的孩子她都会暗加照拂,孩子们给她一个笑,她就偷偷地把一颗心给他们……
这样的姬上,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有人真正的懂?什么时候才有人也把一颗心给她?
那个传闻中的少昊,是不是曾经给过她他的心呢?
句芒转眸,而白帝呢?
即使神与仙殊途,他又是否会得到她的心,然后再把心交给她呢?
时间没再让句芒深追下去,新房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响,似火药的爆炸声,新房附近的红灯笼立时熄灭,其余灯火在雨夜中黯淡摇晃,大喜之日竟有几分悲凉意味。
四人一惊,正要出假山群却见到一名粉衣女子自暗处飞窜而出,奔向新房方向。
对视一眼,白帝捏了个隐身诀,罩在大伙儿身上,有了准备这才无声的靠近新房。
由于新房回廊上所有灯笼都熄灭了,越走越黯,没走多远薄元感觉到自己踩到了一些什么圆圆凸凸的东西,本想问问却见白帝三人如临大敌一般不发一语,自己便瘪瘪嘴不在多言,心想或许是爆炸留下的残物,自己大惊小怪了。
四人快步来到新房门口,房门是洞开的。
黑暗的房间在那声爆炸声后再毫无声响,旹姬轻蹙眉头举步欲探却被白帝一手拦下,他无声像三人比划道:我先!
态度强硬的也不待三人反应,便轻手轻脚走到门边,旹姬等人不愿让他只身犯险,也不愿打草惊蛇,只得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白帝一个闪身率先踏进房门,举手一挥房内灯火重燃,三人也跟着进房,定睛一看,发现房间中央罩着一方魔红的隔音罩,上有黑黑红红如鲜血流淌的图腾在不断流动,再仔细一看,隔音罩里罩的正是新郎柳君岱和方才冲进房里的粉衣女子。
两人闭眼倒地,应是昏了过去,而柳君岱的双手紧搂着那女子,保护一般。
句芒看得心惊想冲出去救出柳君岱,却又被白帝伸手拦住,只闻他指尖一点,散去自己身上的隐身咒,仰头朝梁顶高声喊道:“湮萦公主,鲜于尊者,既然来了就别躲了,大喜之日新娘躲躲掩掩的,多失魔界大方,再说了孤也没为难公主殿下的亲信,台彰先生现在在天北吃香喝辣的,公主殿下要是想见见他,孤可以代为引路。”
旹姬也注意到梁顶的人却没吱声,仍同句芒薄元一样隐着身,图以不变应万变。
“白帝殿下嘴皮子还是一样狡猾,台彰如今落到旧主手里哪能吃香喝辣的,怕是被吃香喝辣吧。”
梁顶传来鲜于低沉的声音,一阵阴风扫过,隔音罩前有一人渐渐显形,是穿着嫁衣的湮萦公主。
湮萦瞅了瞅白帝身后轻蔑一笑,“仙界的白帝真是好胆识!想要对付本宫和鲜于叔叔还有外边大批魔界妖魔,竟然只带了一个小仙和一个人类?上次那个丑八怪旹姬么?人呢?莫不是胆小跑了?”
白帝等人或惊或讶,她竟瞬间就看穿了白帝的隐身术下掩藏的句芒和薄元,可却没看穿旹姬也跟在后边。
白帝不动声色的悄悄注意着上方不现身也不出声的魔尊鲜于,旹姬身份特殊神力加护,湮萦看不出旹姬在此不足为奇,却不代表鲜于看不出。
湮萦见白帝似乎不受她的话影响,转头朝句芒等人的方向恼道:“哼,区区隐身法又如何能瞒过本宫的眼睛,两位别装了,快点出来吧!否则本宫亲自去‘请’可不会手下留情!”
白帝无奈,长指一挥,句芒和薄元便显出身形。
“哼,仙界的白帝果然识相。”湮萦娇笑盈盈地化出那柄众人熟悉的烈火扇,优雅的扇着风,微风徐徐的好不惬意,仿佛再说那不是一柄杀人兵器,“春仙,你家那丑八怪旹姬呢?大难临头溜了?”
句芒方才就对她言语中对旹姬的不敬和侮辱很是不爽,此刻再听她挑衅便横眉道:“你才是丑八怪!我们姬上在不在这里与你何干!不需她出手,我一人就能料理你!”
“哈哈哈!就凭你?!大言不惭,也不想想上次你那招的春回大地可是被谁所破!”湮萦大笑的挥着扇子,挥了两三下就指向隔音罩里的柳君岱,“再说了,尊贵的冬仙还在本宫手里捏着呢。这没了仙力的凡人之躯如同蝼蚁,本宫捏都能捏死一千两千个呢。你,要赌么?”
“……”句芒语塞,咬唇不甘地凝视倒地不醒的玄冥。
湮萦说的没错,他现在在她手上,自己真的赌不起,人死大不了再一个轮回,但落了个劫数难度或惨死魔掌魂飞魄散之境地,那才是最不值的。
湮萦满意的看着静立暗怒的句芒,大笑起来,声声尖利,“哈哈哈,这就是千万年来清心寡欲的仙族?情之一字,谁都逃不过!”
白帝蹙眉,视线从上方移下来,“湮萦公主,孤不愿再次与魔界大动干戈,说出你们的条件吧!如何才愿意会放了冬仙。”
湮萦得意地点点头,心里打着小算盘,“白帝果然上道!”她慢吞吞意满满的沿着隔音罩绕圈,凤冠下特意垂落的一缕黑紫发丝在红裙下越发妖冶。
她忽的停下脚步,一抹笑意有恃无恐,“条件一,白帝殿下怀里的乾坤袋。”
神器乾坤袋大名昭昭,薄元和句芒自然不会没听过,两人向白帝投去诧异的眼神,白帝却笑得风轻云淡,“还有呢?”
湮萦看他一副悠然样,眉儿一挑又邪然笑道:“条件二,空川旹姬的闺房木柜里那件宝物。”
隐着身的旹姬袖里拳头紧握,他们是如何得知她柜子里的东西的!
她原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所在,故而她堂而皇之的放在空川寝宫里,只是用神力上了锁,却摆在那里不遮不掩地,没想到还是被探出来。
白帝一顿,眸光流动,“这条件需要时间,首先姬上人不在这,再者公主您都说她放在空川上,自然得去空川取。”
“不怕,白帝若一言九鼎,我们自有人随您上去拿。”
湮萦的语气就如上仙界如回自己家一样轻松,白帝寻思着,这亓官思在仙界埋的线还真不少。
白帝转而又笑,既不答应也不拒绝,“那第三呢?”
“呵呵,第三嘛……”湮萦娇媚扭着腰肢,轻松地钻进隔音罩里立在柳君岱边上,见他搂着那粉衣女子,她一怒就抬脚把女子踹了开去,俯身把昏迷的柳君岱搂到怀里,下巴靠在他的额角,“第三就是,这仙界第一美男子,冬仙玄冥。”
白帝负手而立,上前两步,笑意隐隐有些暗,“这赌注倒是有趣,公主拿冬仙来与仙界当赌注。若我们将乾坤袋和姬上的东西给了您,您还能把冬仙带走,那于仙界有何好处?这笔账算起来,有些不划算。”
“怎么会呢?”湮萦有意无意地蹭了蹭柳君岱的脸颊,“柳君岱命数被改,他的情劫将至,若度不过去就是一死,而他的情劫对象不就是本宫么?让本宫将他带回魔界也是帮他渡劫啊!”
句芒一听湮萦要将玄冥带回魔界心中警铃大作!
湮萦怎么可能能够帮玄冥渡情劫,她根本不爱他!
玄冥若是执迷不悟,又加上身处魔界,日子一久把持不住便极有可能堕魔,她又怎能让他随湮萦而去!
可不待句芒等人想清楚,上方沉默已久的鲜于却开了口:
“白帝殿下不答应也可以,不就是个小仙魂飞魄散么,没什么大不了的。影响也不过是仙冥二界大战而已罢。”
白帝神色不变,但紧抿的嘴角已多多少少透露了他闻言的紧张。
湮萦公主“呵呵”娇笑,附和道:“哦,对了对了。我这夫君啊如何能是仙界的两三千年小仙呢?知道么,你们最大的错误就是动用冥界势力去保护他,台彰一下子就猜中他的那可尊贵可尊贵的身份呢!话说回来,你们胆子倒是大,居然还敢让他用原名还生。本宫说的对吧,春仙,柳君岱,冬仙玄冥,这个人就是传说中冥界北阴酆都大帝的私生独子——冥王子,玄。”
此话一出,句芒瞬间懂了,懂了他们费尽心思改命数计玄冥要的是什么!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