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

　　周一，项目提交后的第一天。

　　林知意睡到自然醒——这是一个月来的第一次。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宿舍里安静得能听到走廊远处的水管声。

　　手机震动，是江屿南的消息：【学姐醒了吗？】

　　林知意回复：【刚醒。】

　　【那...今天庆祝？】

　　林知意看着这条消息，想了想：【可以。但你要保证——】

　　【零事故！】江屿南秒回，【我查了黄历，今天宜出行、宜聚餐、忌冒险。】

　　林知意忍不住笑了：【你还信这个？】

　　【为了保险起见！】江屿南认真地说，【学姐想吃什么？我查了十家餐厅的评分、环境、安全性评估...】

　　接着他发来一个PDF文件：《餐厅选项分析报告（庆功用）》。

　　林知意点开，被震惊了。整整八页，包含了：

　　1. 地理位置分析（距离学校、交通便利性、周边环境）
　　2. 安全风险评估（台阶数、地面材质、拥挤程度）
　　3. 菜品分析（辣度分布、过敏原标注、卫生评级）
　　4. 用户评价筛选（重点摘录了“环境安静”“服务耐心”“不会催促客人”等评价）
　　5. 应急预案（包括“如果不小心打翻饮料”“如果找不到路”“如果突发身体不适”的处理方案）

　　每个选项还有星级评分，最后附上一句：【推荐指数最高的三家已标黄，请学姐选择。】

　　林知意看完，回复：【你做了多久这个报告？】

　　【昨晚做的。】江屿南说，【既然承诺了零事故，就要有科学依据。】

　　林知意浏览着三家标黄餐厅，最终选了评分第二的那家——不是最高分的那家，因为最高分的需要坐地铁，而她觉得今天的江屿南可能需要更简单的路线。

　　【就这家吧。】她把餐厅链接发过去。

　　【好的！我预约中午十二点，靠窗位置，已经备注“需要安静环境”。】江屿南回复得很快，【学姐几点出发？我提前到校门口等。】

　　【十一点半。】

　　放下手机，林知意开始收拾。她选了件简单的米色毛衣和深色长裤，头发扎成低马尾。站在镜子前时，她犹豫了一下，又解开头绳，让头发自然披散。

　　只是普通的庆功宴。她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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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点二十五分，林知意走到校门口。江屿南已经在那里等了，穿着浅蓝色衬衫和灰色针织开衫，头发整齐，手里拿着手机和一个小笔记本。

　　“学姐！”他挥手，然后小跑过来——这次跑得很稳，没有绊到。

　　“早。”林知意说。
　　“餐厅离这里一点二公里，步行大约二十分钟。”江屿南汇报道，“路线已经规划好：走学府路，过两个红绿灯，右转进入文化街。全程人行道平整，没有施工路段。”

　　“走吧。”

　　秋日的街道很舒服。阳光温暖，微风凉爽，梧桐叶开始泛黄。

　　“学姐，”走了几分钟，江屿南说，“昨晚陈教授给我发邮件了。”
　　“说什么？”
　　“说我们的项目初评分数很高，进入决赛了。”江屿南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兴奋，“决赛在下个月，现场演示和答辩。”

　　林知意点点头：“意料之中。”
　　“学姐不兴奋吗？”
　　“兴奋。”林知意说，“但更紧张。现场演示...变数更多。”

　　江屿南立刻说：“我会做好万全准备！所有设备都备份，所有代码都注释，所有可能的问题都预演——”

　　“也包括你可能出现的意外？”林知意打断他。
　　“...包括。”江屿南老实承认，“我已经开始准备‘江屿南意外应对手册2.0版’了。”

　　林知意看了他一眼：“有进步。”
　　“真的？”江屿南眼睛亮了。
　　“真的。”林知意说，“一个月前，你只会道歉。现在，你会提前准备应对方案了。”

　　江屿南笑了：“都是学姐教得好。”

　　两人继续走。路过一个公园时，江屿南突然说：“学姐，能绕个路吗？我想去那边的文具店买个东西。”
　　“给妹妹的？”
　　“嗯。她想要一种特定的彩色铅笔，说只有这家店有。”

　　文具店很小，但货品齐全。江屿南很快找到妹妹要的铅笔——一套三十六色的进口彩铅，价格不菲。

　　“你对你妹妹真好。”林知意说。
　　“她对我更好。”江屿南认真包装着铅笔，“我小时候笨手笨脚，总是被同学笑。只有她不嫌弃我，还说哥哥虽然笨，但是好人。”

　　林知意看着他温柔的侧脸，忽然想起江小星那张卡片：“哥哥需要你这样的朋友。”

　　“买好了。”江屿南付完钱，“走吧，餐厅就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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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厅环境很好，安静雅致。靠窗的位置能看到街景。服务员递上菜单后，江屿南主动说：“学姐先点。”

　　林知意点了清蒸鲈鱼和时蔬。江屿南犹豫地看着菜单：“学姐，这个...糖醋排骨，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
　　“那这个...”
　　“江屿南。”林知意放下菜单，“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不用问我。”

　　“我怕点到学姐不喜欢的...”
　　“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林知意说，“就像你不会干涉我的设计一样。”

　　江屿南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我明白了。”

　　他点了糖醋排骨和麻婆豆腐——都是他爱吃的。

　　等菜时，两人聊着项目。江屿南拿出笔记本，上面记录着决赛需要改进的地方：

　　“春季场景的花瓣飘落算法还可以优化...”
　　“秋季的落叶物理模拟需要更随机...”
　　“多人交互的界面需要简化...”

　　林知意听着，偶尔补充建议。气氛轻松而专业。

　　菜上来了。江屿南吃得很小心，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僵硬。他会自然地给林知意夹菜，也会在她需要纸巾时递上。

　　“学姐，”吃到一半，江屿南说，“决赛的时候...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什么？”
　　“现场演示时，如果我又紧张出错...”他不好意思地说，“你能像以前一样，给我提示吗？就像...就像我的外部存储器。”

　　林知意挑眉：“你不是有备用方案吗？”
　　“有。”江屿南点头，“但学姐的提示...更有效。就像编译器总能找到最优雅的解决方案。”

　　这个奇怪的赞美让林知意有点想笑：“可以。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从现在到决赛，你每周必须保证至少七小时睡眠。”林知意严肃地说，“黑眼圈会影响发挥。”

　　江屿南摸了摸自己的眼下：“很明显吗？”
　　“很明显。”林知意说，“而且，睡眠不足会增加事故率。这是科学。”

　　“我记住了。”江屿南认真地说，“那学姐也要保证睡眠。”
　　“我会的。”

　　饭后甜点是桂花糯米藕。江屿南吃了一口，眼睛亮了：“好吃！学姐尝尝？”

　　他自然地用公筷夹了一块给林知意。这个动作做得太自然，两人都愣了一下。

　　“谢谢。”林知意说。

　　窗外，午后的阳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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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江屿南坚持要送林知意回学校。但林知意说想去书店看看参考书。

　　“那我也去！”江屿南立刻说，“我正好要买本算法书。”

　　书店在市中心，需要坐地铁。这是江屿南第一次和林知意一起坐地铁。

　　然后，地铁站里发生了“迷路接力”。

　　第一次迷路：江屿南买票时，看错了线路图，差点买了反方向的票。林知意及时纠正。

　　第二次迷路：进站后，江屿南走错了出口方向，差点出站。林知意拉住他：“这边。”

　　第三次迷路：换乘时，江屿南上错了车厢——不是错方向，只是错车厢，导致下车后需要走更长的路才能换乘。

　　“对不起...”江屿南第N次道歉。

　　“没事。”林知意说，“跟着我就好。”

　　她发现，江屿南的方向感真的很差。但有趣的是，当他发现自己迷路时，第一反应不是慌乱，而是立刻停下来，观察周围，寻找指示牌——像在debug。

　　“学姐，”他又一次停下来看指示牌，“我觉得地铁站的设计有问题。”
　　“什么问题？”
　　“指示标志不够清晰。”江屿南认真分析，“你看，这个箭头指向‘2号线’，但没标明是哪个方向。还有这个出口编号，字体太小...”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分析地铁站的人流引导系统缺陷，甚至拿出手机记录改进建议。

　　林知意听着，忽然觉得这个认真的样子...有点可爱。

　　“走吧。”她说，“书店要关门了。”

　　终于到达书店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两人分头找书。林知意在艺术区，江屿南在科技区。

　　半小时后，他们在收银台碰面。林知意买了两本艺术史专著，江屿南买了一本算法书和...一本《地铁站人流引导系统设计案例》。

　　“你还真要研究这个？”林知意问。
　　“嗯。”江屿南点头，“我觉得可以做个优化方案，说不定能投稿给城市规划部门。”

　　林知意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江屿南，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奇怪吗？”江屿南困惑。
　　“奇怪，但...”林知意顿了顿，“有意思。”

　　走出书店，夕阳西下。两人决定坐公交回学校——地铁站太复杂了。

　　公交车上人不多，两人并排坐着。窗外，城市的灯光逐渐亮起。

　　“学姐，”江屿南小声说，“今天...算零事故吗？”
　　林知意思考了一下：“地铁站迷路三次，但没造成实质损害。算...小警告。”
　　“那还及格吗？”
　　“及格。”林知意说，“而且有进步——你会分析问题原因了，不只是道歉。”

　　江屿南笑了，靠着椅背，看起来放松而满足。

　　公交车缓缓行驶。街灯的光影在两人脸上流动。

　　林知意看着窗外，忽然觉得，也许生活就是这样——总会有迷路的时候，但只要有人一起找路，就不算太糟。

　　只要那个愿意等你、愿意拉你一把、愿意和你一起分析为什么迷路的人，还在身边。

　　“到了。”江屿南轻声说。

　　公交车停在校门口。两人下车，秋夜的凉风扑面而来。

　　“今天谢谢你。”江屿南说，“晚餐很好吃，书店也很棒。”
　　“不客气。”林知意说，“下周开始准备决赛？”
　　“嗯。”江屿南点头，“那...下周见？”
　　“下周见。”

　　两人在宿舍区分开。林知意走回宿舍时，手里提着书，心里却想着江屿南在地铁站认真分析指示牌的样子。

　　这个总是迷路的人，却在用自己的方式，试图让这个世界变得更清晰。

　　也许，这就是他最特别的地方。

　　回到宿舍，林知意把那本《地铁站人流引导系统设计案例》放在书桌上——江屿南坚持送她的，说“学姐也看看，说不定能提出艺术角度的建议”。

　　她翻开书，里面夹着一张便签：

　　【给学姐：今天很开心。虽然又迷路了，但和学姐一起找路的感觉很好。就像...就像两个人一起debug，总能找到解决方案。谢谢学姐一直当我的“编译器”。】

　　字迹工整，像他的人一样认真。

　　林知意看着那张便签，笑了。

　　窗外，秋夜的星星开始出现。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而下周，他们又将开始新的项目周期。

　　但这次，她不再焦虑。

　　因为知道，无论有多少bug，总可以一起debug。

　　无论迷路多少次，总可以一起找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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