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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悦君兮君不知
从烟霞峰回来,宋清远未曾想到自己一心尽忠报国竟祸起萧墙。怒气冲冲直奔芙蓉轩找曹姝音。
“将军。”桂嬷嬷一行人见宋清远突然到来,自是喜不自胜,赶紧迎了上去。
“将军……”曹姝音更是一脸灿笑,贴上去。
谁知竟被宋清远一把推开,姝音一脸懵圈,众人亦是不知何故,都噤若寒蝉地低下头。
只见宋清远铁青着脸,目光如刀,横扫全场,最后定格在曹姝音身上,凛声质问,“你从何学来那些江湖手段?竟还派杀手去烟霞峰杀若雪?”
曹姝音闻言,脸色瞬间煞白,矢口否认,“妾……妾身……没有……”
“没有?胆敢说没有?”宋清远又是一声呵斥。
“将军,夫人平日里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会做出此等事呢?切不可听信谣言,伤了夫人的心啊……”桂嬷嬷自是护主,半跪着爬去喊冤叫屈。
“又是你这个老刁奴!”宋清远一脚踹翻桂嬷嬷。
“可是你通风曹相下的手?”宋清远又转身质问曹姝音。
“这……”曹姝音从未见过宋清远如此震怒,吓得直哆嗦,但眼珠一转,就是死不承认,“妾身不明将军所言,……妾身只是给父母写家书时,抱怨了几句,并未……”
“抱怨几句?不是派了黄峰寨的人去追杀吗?”宋清远俯身怒目直视曹姝音。
“妾……妾身……毫不知情……”曹姝音死鸭子嘴硬。随即又哭得梨花带雨,一番哭诉,“将军,自那柳若雪出现,你各方广搜奇珍异宝,讨她欢心;为她屡屡破例偏袒;甚至连她随口说的一句话你都记在心上,不遗余力去满足。我呢?我为您操持家事、孝敬老夫人这么多年,您却只对我相敬如宾,从未对我如此上心过……”
先前,出了烟霞峰,莫梨见到若雪,一路上各种自责与关心,“小姐,你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伤着了?我不该离开你的视线的……”
若雪自是安慰一番,随后回到府里,却不见海棠,“海棠呢?”
“海棠姐姐去园子里修剪花卉了。”一丫鬟答。
“算了,你去把藿芯找来。”若雪摆摆手,命道。
“是,夫人。”小丫鬟赶紧跑去寻人。
“小姐,喝茶。”莫梨过来,不放心,“小姐可要请太医诊治,是否毒已彻底解了?”
“我真的没事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若雪说罢,便见藿芯赶来,于是端坐案边,放下茶盏,声音平和却透着凉意,“藿芯,你娘的病好些了吗?”
“谢夫人关心,好多了,现在都已经能下地劳作了。这都是承蒙夫人照拂。”藿芯磕头道谢。
“嗯,如此甚好。”若雪抿了口茶。良久,又缓缓开口,“你说,将军待曹夫人如何?”
“曹夫人是当家主母,将军自是敬她、重她的。”藿芯清脆回答。
“哦?那你觉着将军待我又如何?”若雪又问。
“将军一直为您倾心倾力,自是格外恩宠,即便您要那天上的星星,将军定也会给您摘来。”藿芯回答得滴水不漏。
“嗯,那你说,我若向将军讨来你的卖身契,赠与你,如何?”若雪目光深邃,面色平静,直直看向藿芯。
“啊?”藿芯惊得猛抬头,不知所以,“夫人……”
莫梨也是不知若雪何意。
若雪一直品茶沉思,直至来人回禀,“夫人,将军回府了。不过……不过是直奔芙蓉轩去了……”
“走,去芙蓉轩。”若雪道,“去叫上海棠。”
这边宋清远听着曹姝音的哭诉,虽心生愧疚仍是怒不可遏,“你身为当家主母,竟毫无容人之量!”
“妾身不管什么主母身份,只当不愿将军眼里容有别的女人!”曹姝音亦是悲愤交加。
“是啊,将军,夫人可是全心全意为您的。您可不能听信谗言……”桂嬷嬷话音未落。
宋清远更是怒火冲天,“为我?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可知今日之事竟让七皇子涉险,刺杀皇室,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七殿下……”曹姝音等人甚是震惊,“妾身完全不知……”
众人也惊慌失色,纷纷应声低头下跪。
此时,若雪等人赶到,见跪了一屋子人,曹姝音又满脸泪水,若雪心中已猜到几分。
未等宋清远开口,若雪径直走进去,递上带回的木匣子,“宋清远,你可识得此物?今日刚从鸣音寺取回来的。”
宋清远莫名,随即打开匣子,一枚玉坠呈现出来。
望月眼尖,“这……这不是将军之前丢失的坠子吗?”
“怎会在你这里?”宋清远也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果然是你的贴身之物!”若雪得到确切答案,一时竟痛心到踉跄后退,还好赶来的海棠扶住了,“夫人。”
若雪稳了稳身心,上前拿出匣中的半方丝帕,展示给宋清远,悲愤交集,眼眶潮湿,“姐姐从未负过你。她将你的随身之物连着自己的殷切心意,日日夜夜供奉在鸣音寺大殿佛前,只为祈求你能平安顺遂。”
“鸣音寺?这玉坠怎会在那?”宋清远震惊之余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将军,这玉坠是当年霜夫人随老爷进京参加皇后娘娘千岁宴,散席出城时,无意间拾得的。当时还追着您唤了两声,却因距离相差甚远,终没能追上。后来因缘际会,竟与您结成良缘。霜夫人始终保留着这枚玉坠,后来您常年出征在外,霜夫人担忧您,便将此坠送至鸣音寺供奉佛前,盼能守您平安。”海棠上前一通解释。
宋清远回忆往事,细细想来,当年宴会散席出城后,确实在人流中隐约有听到呼唤之声,只是回头时,官僚簇拥众多,没能仔细辨别。“那这丝帕?”
“这丝帕……亦是当年霜夫人回乡后,为将军所绣。只是柳夫人当时年幼,玩闹间,无意扯破。便只能一半包着将军的玉坠供奉在鸣音寺,另一半,夫人则随身携带了。”海棠细细道出,心中亦是无比悲伤。
宋清远恍然大悟,没想自己误会那么久,那么深。更是痛心疾首,紧紧攥着丝帕的手都颤抖起来,转身怒吼,质问曹姝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曹姝音一时慌了神,不知如何回答。
“你还不肯说出是如何逼死我姐姐的吗?”若雪上前含泪质问。
“将军,这不关夫人的事啊……柳夫人,纵然您恩宠日盛,亦不能空口白牙,污蔑我家夫人啊……”桂嬷嬷又是跪地护着曹姝音,还反咬一口。
“她污蔑?你们竟然不仅毫无悔过之意,还倒打一耙?”宋清远震怒到暴跳如雷。
“妾……妾身,真的不知道,当时只是……只是跟父亲提了一嘴,后面的事,妾身着实浑然不知……”曹姝音主打一个死不承认。
“连黄峰寨的人都悉数认罪,当年逼得如霜跳了崖,你还敢说毫不知情?”宋清远怒斥。
“将军息怒,此事不关夫人的事,是老奴,是老奴罪该万死。是老奴担忧霜夫人母凭子贵,才买凶杀人的。都是老奴的罪过。”桂嬷嬷也是个忠心护主的,全部罪行揽在自己身上。
“后来在崖下找到霜夫人遗体的时候,看到了那半块丝帕,一看字便知是心有所属,因而便扯其衣衫,扬言有了私通之罪。将军,求您不要怪夫人,皆是老奴的罪过,老奴该死……”桂嬷嬷紧紧抓着宋清远袍角,连连磕头请罪。
宋清远没想到真相竟如此荒唐与可怕,一方丝帕竟害得如霜枉死,身子都险些没站稳,恍了少许心神,眼里亦是悲痛万分。
随即忍无可忍,立即从侍从望月身上拔出利剑,一剑刺向曹姝音,怒吼,“我一向只当你是娇纵任性,殊不知你心肠竟如此歹毒。人都死了,你们还要毁人名节?”
刹那间,曹姝音和桂嬷嬷等人吓破了胆,众人皆低头,连大气也不敢喘。
“远儿,你不能杀她!”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夫人匆匆赶来挡在曹姝音身前。
“母亲,您不知她有多恶毒,您让开!”宋清远含泪阻止。
“不,远儿,你不能杀她。她是钧儿婷儿生母,是曹丞相之女,皇妃胞姊又圣宠眷浓。你们还是圣上赐婚,你万万不可杀她!”老夫人劝阻。
“是她杀了如霜,母亲,还毁她名节。”宋清远痛心指认。
老夫人含泪颔首,“我知道!”仍是挡着宋清远,劝阻着,“可她不能杀……”
“老夫人竟如此袒护她?”若雪愤怒,“山有山神,庙有庙主。我不认识什么丞相国丈,亦不知道哪位皇室宠妃。我只知这明镜律法和天理公道!正义或会迟到,可绝不会缺席!”
若雪早已心痛不已,必须为姐姐报仇,含泪逐一指控,“她不仅杀害了我姐姐,王夫人的孩子胎死腹中亦是她的手作。连我初入宋府便连病数月不醒,她也是始作俑者。”
“什么?”宋清远犹如晴天霹雳一惊。
随即藿芯上前,叩首回答,“回将军、老夫人,柳夫人所言句句属实。奴婢本是芙蓉轩的人,王夫人有孕后,曹夫人借照顾之由,便派奴婢与半夏前去伺候。每日听命依从往王夫人饮食中添加藏红花,使其胎象异常,直至胎死腹中。后来东窗事发,也只是由半夏杖毙草草了结。
随后柳夫人入府,是奴婢每日药食中添加乌头喂与柳夫人,致使连病数月不醒。后将军班师回朝,因担心事情败露才停药。柳夫人方得以苏醒。将军若不信,可传府中张太医求证,先前张太医给柳夫人诊治时已有所察觉,只是在曹夫人胁迫之下才未敢声张。”
“你竟连没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害若雪?”宋清远似乎完全不认识眼前的曹姝音,只觉气火攻心,愤怒着直接挥剑欲劈了曹姝音。
“远儿!”老夫人紧紧抱住宋清远,“你不可杀她呀。”
“母亲,是她逼死如霜,那是尊儿的母亲,是孩儿的枕边人啊。甚至连我未出世的孩儿也不放过……”宋清远虽是铮铮铁汉,情伤深处,亦是泪流满面。
“我知道,我都知道!”老夫人自是含泪点头默认,依旧哭劝,“姝音是丞相之女又是陛下赐婚,你若伤了她,曹相岂能善罢甘休?胞姐皇妃又岂能轻易饶恕?”
“母亲不必担忧,我自会前去请罪。”宋清远誓不罢休。“上有黄天,下有厚土,王法律例岂是儿戏?”
“远儿,我的傻孩子!你能沙场所向披靡,又能朝堂叱咤风云,怎么就不明白后宅裙带关系的错综复杂呢?后宅宫斗的杀人不见血亦是残酷无比啊。”老夫人抱住宋清远,声泪俱下,“你和姝音的背后,归根结底是皇权与相权的博弈啊。
你别忘了,若是那昭华公主还在,你就是当朝驸马。可是一场夺权斗争,公主红颜殒命,难道陛下就不痛心不怨恨吗?那也只能和血咬牙咽下去啊。
你当时初出茅庐领军出征,曹相自是掌控自如,可如今你早已羽翼丰满,岂不知功高盖主的道理。而今你又与七皇子格外亲近,曹相一派就是等着抓住你的把柄啊。”老夫人一通仔细分析。
“七殿下政治清明,改革大刀阔斧,曹相等人倚老腐朽,结党营私,我岂能同流合污!”宋清远厉言斥责。
“儿啊!我自然早已知晓姝音种种举措,可仍然睁只眼闭只眼。那是因为,尽忠报国仅凭一腔赤诚是远远不够的。凡事皆要方方面面斟酌考量,尤其是这盘综错杂的势力关系背后。你的一举一动紧密联系着七皇子,而七皇子又深得皇宠,你们之间稍有行差踏错,牵一发而动全身。定使朝堂震荡,万劫不复啊!”老夫人字字泣血。
宋清远听得亦是振聋发聩,整个人都呆杵在原地,一时竟茫然若失,任凭眼泪流下来……
“姐姐临死之前都还想着你,你却仅凭一面之词便全盘否定了她。”若雪悲愤交加,为姐姐不平,“所谓物必自腐而后虫生,若你意志坚定,相信她,根本就不会受外来影响,直至人云亦云,你根本不配得到姐姐的爱!”
宋清远思绪犹如乱麻,垂死在痛苦边缘,哑声默认,“是,我亦是害死如霜的帮凶……”
老夫人见状自是心疼不已,又转身劝若雪,“你比你姐姐聪慧果敢。往后在将军府的日子,已是对姝音最大的惩罚!你定也不希望钧儿婷儿跟尊儿一样成了没娘的孩子啊。”
曹姝音早已瘫倒在地,恍然丢了魂一般。
“原来,老夫人根本不是年迈昏庸,只是更懂得各方权衡利弊罢了。”若雪终于明白过来,亦是噙泪恍了恍身子。
“等你到了我这个位子也会做出相同抉择的。”老夫人慢慢靠近若雪,戚哀慨叹,又随口补充道,“你定也不希望七皇子受此牵连吧……”
若雪震惊之余更是心惊胆寒,“原来一向毫不问行的老夫人全然洞若观火。”
“母亲!”宋清远没想到老夫人会去威胁若雪,一声闷吼,“此事与她无关!”随后又含泪看了看若雪,自知报仇无望,只能饮恨,狠狠将剑扔在地上,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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