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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2,恩典競擇〉第22章:南宮
行動當夜,月隱星稀。遠處城市的喧囂被夜風吹散,只剩下河水緩慢流動的單調聲響,反而襯得這片河岸愈發死寂。
清河廢窯廠河岸被臨時封鎖。一盞警用強光探照燈架設在岸邊,光柱如利劍,刺入那片被多名受害者指認的、彷彿能吞噬光線的漆黑水面。年輕的報案人小王站在燈光後方,距離清河很遠,他臉色蒼白,被兩名幹警陪同著,不時的搓著手臂,即使當晚並不寒冷。
唐劭站在陰影裡,右手自然垂在身側,衣袖之下,「封咒手甲」已悄然佩戴。他能感覺到掌心黑曜石傳來輕微的、冰涼的脈動。
李警官點頭示意,他的臉在燈光的側影中顯得格外嚴峻,眉頭緊鎖成一道深溝。
強光燈驟然亮起,熾白的光柱轟入河面!
然而,預想中波光粼粼的景象並未出現。光柱如同被無形巨口吞噬,投入水面後竟無多少反射,那片水域依舊顯得昏暗異常,僅有燈光直射處呈現出一種虛幻的、不自然的慘白,彷彿一層死去的皮。連光柱邊緣的空氣,都似乎因這異常的吞噬而微微扭曲。
小王突然捂住眼睛,呻吟起來:「不行……更黑了……我感覺更冷了……」
李警官臉色一變,低聲對身旁幹警吩咐:「注意他的狀態。」
唐劭眼神微凝,他必須介入。
他向前走了兩步,踏入燈光的邊緣,面對那片異常水域,夜風吹動他額前的碎髮,在他眼中投下細碎的陰影。
在所有人看來,他只是凝神觀察。
實際上,他緩緩抬起了隱在袖中的右手,掌心對準前方被強光照射卻依舊昏暗的水面。他沒有激發手甲的攻擊或防禦功能,而是將心神沉入那枚黑曜石,嘗試著啟動其「吸收」、「封存」的慣性,極其專注地控制著意念,將其轉化為一種純粹的、指向性的「存在」。這就像在黑暗中,試圖用一根無形的絲線去牽引另一片更深的黑暗,需要難以想像的精細與耐心。
這過程極其耗神,僅僅數秒,他的額角便滲出冷汗。
奇蹟般地,那慘白而死寂的水面中心,忽然漾開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漣漪。並非水波,而是光與暗的層次似乎被短暫地「梳理」開來——就像有人用無形的梳子,理順了一團糾結混亂的髮絲。
緊接著,一幕奇景出現:那片水面上,竟緩緩映出了岸邊強光燈的清晰倒影,連同燈後眾人模糊的身影輪廓,都隱約可見。雖然仍顯黯淡,但確確實實是倒影!彷彿一層被覆蓋已久的塵埃被輕輕拂去,露出了底下原本該有的鏡面。
小王停止了呻吟,瞪大了眼睛:「影、影子……水裡有影子了!我……我好像沒那麼冷了……」他的聲音裡帶著顫抖,不敢置信的希冀。
李警官和周圍幹警也滿臉震驚,看著這違背之前所有觀察的現象。
唐劭卻感到右手掌心傳來一陣輕微的灼痛與吸力,黑曜石彷彿在自動過濾和承載著從水域執念中反饋回來的、混亂而陰鬱的某種「雜質」。他立即切斷了聯繫。那股冰涼的脈動變得更加清晰,掌心殘留著一絲彷彿觸碰過千年寒冰的餘韻。
水面的倒影晃動了幾下,逐漸淡化,但並未完全消失,那片水域的「昏暗」感似乎減退了少許,開始與周圍河面有了些許連貫的波光。
唐劭正要吩咐熄燈,河面卻驟然映出了一個人的倒影,只一眼,就讓唐劭的心神俱震——用「絕美」二字來形容面前的人也絲毫不為過。
唐劭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一步,水裡的景象令他永生難忘,那是一個不著寸褸的人,但蕩漾的湖面卻令他難以看清他的性別,唐劭再度往前,直覺告訴他,裡面的人並不是那戲班學徒,因為他在他身上感受不到怨氣。
就在唐劭沉浸其中不可自拔時,水中的人卻倏地睜開了眼——目光穿透虛實,直接與他對上。那感覺無比確鑿:對方知曉他正窺視著。
唐劭再度陷入那雙眼眸,瞳仁是冰冷的銀色,內裡卻時不時的閃過幾縷金光,卻又看不清那是甚麼,彷彿星辰墜入漩渦,美得攝人心魄。
「你……叫甚麼名字?你怎麼在這裡?」
對方盯著唐劭看了許久,只是搖搖頭。
唐劭百思不得其解,搖頭是甚麼意思?
突然,他靈機一動:「這只是影像,你並不在這裡面!」
看到對方那雙美麗的銀色雙眼微微瞪大,眼神中似有訝異,唐劭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叫甚麼名字?」唐劭不死心地又問了一次。
這次那人沒有再搖頭,反而是沉默的看了唐紹許久,最後伸出纖長白皙的手指,像在空中寫字一般,寫了兩個字。
強光燈熄滅。河岸頓時陷入黑暗,唯有遠處路燈提供微光。
「沒事吧唐董?叫了你好幾聲了。」李警官打著手電筒走到唐劭身邊,眼神裡充滿了擔憂。
「異常的光學擾動似乎被暫時中和了,」唐劭給出符合「科學」解釋的措辭,「但根源是否徹底解決,需要觀察受害者後續狀況,以及這片水域是否恢復正常映照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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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幾天的觀察顯示,小王的「失影」症狀逐漸減輕,最終恢復正常。其他受害者也陸續好轉。那片河岸再未接到類似報案。官方以「罕見水文光學現象配合心理暗示引發群體性知覺異常」為由低調結案,李警官雖心存巨大疑惑,但案件了結,壓力解除,他最終選擇接受這個結論。
只有唐劭知道,他右手掌心那枚黑曜石的內部,多了一絲極淡的、冰涼的幽暗紋路,那是吞噬光影的執念被淨化後殘留的、無害的「寂靜」。
然而他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面,滿腦子都是那天見到的景象,或許一般人是看不懂的,但唐劭當時所有注意力都在那人身上,所以看得分外清楚。
那人的身影消失前寫了兩個字——「南宮。」
那是他的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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