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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服商州
夜半时分,沈青筠站在沈府高高的院墙外,望着这座阔别四年的府邸。月光如水,洒在熟悉的飞檐斗拱上,泛起幽幽的光泽。
她深吸一口气,身形轻纵,如夜鸟般悄无声息地攀上墙头。四年了,她又回到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地方。
府中寂静无声,只有巡夜仆从的脚步声偶尔响起。沈青筠避开守卫,轻盈地落在自己曾经居住的院落。透过窗棂,她看见屋内的陈设已完全变样——新的绣屏、新的妆台,床幔的颜色也换成了少女喜欢的鹅黄色。
唯有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还在原处,上面依旧堆满了厚厚的书册,摆放着古琴、棋盘、笔墨、画具,一切和她离开时并无二致。
“不知如今又是哪个妹妹接下了这副重担。”她心中轻叹,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冰凉的窗棂。
闭上眼,初夏的暖风带来熟悉的白兰花香。那是她曾经最爱侍弄的花草,亲手将一株株幼苗培育成繁茂的植株,开花时节满院芬芳。白日里那些严苛的课业结束后,这个小小的院落是她唯一的喘息之地。她会坐在石凳上,望着四四方方的天空,幻想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如今,她终于要走出去了,以圣女的身份,陪皇上游历四方。
在院中驻足片刻,沈青筠轻轻跃上屋顶,辗转来到沈青仪的院落。房中早已熄灯,她悄无声息地推开窗,将事先准备好的信压在妹妹床头。
借着月光,她看见沈青仪熟睡的侧脸,眉头微蹙,似乎连梦中都不得安宁。这个永远活泼跳脱的妹妹,如今也已十八岁了。沈青筠心中一软,轻轻为她掖好被角,随即翻窗离去。
在沈府五里外的山坡上,她停下脚步,双手结印,调动体内灵气。一道道无形的阵旗四散飞出,渐渐形成一个淡青色的护阵,将整个沈府笼罩其中。
这阵法虽等级不高,但应对凡俗高手已经足够。更重要的是,阵法与纪雪韵建立了感应——若沈家有异动,纪雪韵能立刻察觉并出手相助。
做完这一切,沈青筠才真正放下心来。她最后望了一眼沈府的方向,转身融入夜色,再无牵挂。
次日清晨,游历祭祀的队伍正式启程。为免引人注目,皇上只带了十二名贴身护卫,扮作寻常富商。这个建议是沈青筠提出的——微服私访,才能真正体察民情。
皇上对这个提议赞不绝口:“没想到圣女不仅有修仙之能,还有治世之才。”
队伍低调出行,三日后抵达商州。这座大裕朝的交通要塞果然名不虚传,城门处车马络绎不绝,进城后更是商铺林立,市井繁华。
一行人先往州官府安顿。张文杰已率领州府众官员在官道上躬身迎接,深紫色官服在阳光下泛着沉稳的光泽。这位年轻州官不过二十出头,眉目清秀,举止温文。
这与苏沐砚情报中所说的张文杰,实在相去甚远。
苏家的情报提到的张文杰,两年前通过玄机子买官,先在州府谋了个文职。老州官年事已高,一年后便“因病”退任,经过一番运作,张文杰顺利接任。
张家的商州望族,掌控着重要的粮油贸易。张文杰是张家次子,被安排进州府,正是为了给家族生意行方便。上任几年来,他大行偏袒之事,重要资源总有意无意的给了张家,对其它商族则极尽打压之能事。
许多家族在打压下难以为继,张家便趁机低价收购。若有不愿屈服的,便会被安上罪名,轻则抄家,重则下狱。
苏家在商州的分舵也在被打压之列,所幸苏家家底雄厚,分舵内高手众多,在本地又有一定势力,这才勉强支撑下来。这些年来,苏家分舵暗中照应那些被张家针对的家族,渐渐在商州商界积累了威望。
沈青筠将这一切在心中过了一遍,面上却不动声色,随着队伍进入州官府。
皇上与沈青筠一行在州官府安顿妥当后,沈青筠提议:“陛下,不如我们先去置办几身便装,再微服私访如何?”
皇上颇感意外:“此事交给张文杰去办便可,何须亲自前往?”
沈青筠温声解释:“臣女常听父亲说,地方官员天高皇帝远,常以土大王自居,便是陛下亲临,也难免阳奉阴违。不如我们自行前往,可更真切的考察民情。”
皇上闻言大悦:“圣女思虑周全,就依你所言。”
沈青筠换了身简便装束独自进城。商州确实繁华,商铺林立,招牌字号大多归属几个大家族。她细细观察,张家商铺果然最多,几乎占了半壁江山,而吴家商铺最少,零星散布在街角。
斟酌再三,她还是进了张家衣铺。为皇上挑选了几身质地优良却不张扬的男装,又为自己选了两套寻常女子的衣衫——她身上的青阳观服饰层层叠叠,实在太过惹眼。
选好衣物到柜台结账时,问题来了。
沈青筠从小到大从未自己采买过,刚刚出门只向管账侍女支了二十两银子,却不知衣物价格几何。收银伙计看着她选中的几套衣物,指了指其中两身:“姑娘,二十两只能买这些。”
沈青筠顿时窘迫——一身男装一身女装,总不能只给皇上买一套吧?可若都买了男装,自己这身打扮如何低调示人?
正苦恼间,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沈小姐好有兴致,刚到商州就来置办行装了?”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苏沐砚。
苏沐砚走到近前,看着柜台上那些衣物,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怎么买了这么多?还有男装,是要送给哪位郎君?”
沈青筠将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能借我些钱吗?”
“借钱?”苏沐砚眉梢微挑,忍俊不禁,“借你钱买男装,总得知道是送给谁吧?我可不随便替别的男子结账。”
沈青筠凑得更近些,声音细若蚊蚋:“给皇上的,办正事。”
苏沐砚听后,嘴角笑意更深,却仍不松口:“借钱可以,不过买哪件得我替你选。你这眼光...”他故意顿了顿,“着实不怎么样。”
沈青筠气恼。她自幼学习如何成为出色的贵女,服饰搭配、气韵修养都是必修课。如今选的这些不过是为求低调,竟被这武夫嘲笑眼光差?
苏沐砚不理她的不悦,径自走到货架前,仔细挑选片刻,取出一套淡粉与白色相间的广袖衣裙。衣料是上好的丝绸,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丝光。
“试试这个。”他将衣裙递给沈青筠。
沈青筠本想拒绝,但看着自己选的那堆衣物,又想到囊中羞涩,只得妥协。她抱着衣物进了试衣间,片刻后换好走出。
淡粉与白色相衬,将她平日清冷的气质柔化了几分,广袖轻扬间多了几分女子的娇俏。苏沐砚眼中闪过惊艳之色,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像样。”
他又为自己选了一身暖白色的广袖文袍,一并结账。走出衣铺,苏沐砚吩咐分舵伙计将衣物送往州府,随后转向沈青筠:“晚上一起吃顿饭?”
沈青筠疑惑地看着他。这一路上苏沐砚虽偶有相助,但如此主动邀约还是第一次。她心中警铃微响——莫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见她迟疑,苏沐砚凑近些,压低声音故作神秘:“晚上有关于张家的好戏,不想亲眼看看?”
沈青筠心中一动。苏沐砚既然这么说,必是查到了什么,或是有所布置。她略一思忖,点头应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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