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女尊仍靠男子上位

　　第二十二章

　　“大医，他到底怎么了？”

　　砚文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张脸瘦削得不成样子，嘴里时不时发出几声呓语。

　　我凑近身子，极力想要听清他的话语，却只能模糊拼凑出几个不成形的单音节。我将目光重新转向另一边的村医，“已经睡了好几天了，为何还没有清醒？”

　　上了年纪的村医摇摇头，束手无策，“贵人像是梦魇了，这种情况小人也是闻所未闻。”

　　眼前之人已是附近村庄医术最高之人，我深知再追问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挥挥手让她离开。

　　有人进来了。

　　不用看也知道对方是谁，我正是心烦意乱之时，没有心情应付，强忍着烦躁斥了一句，“不用日日来此，我自有分寸。”

　　“殿下的分寸就是不顾外面那些为你出生入死的将士？还有这岌岌可危的皖南政权？”景千的身影隐没在日光下，面纱下的脸若隐若现，说的话却不带一丝温暖，反而透着股讥诮。

　　我紧紧皱着眉头，转头看向他，“我何时不顾了？”

　　仍旧站着的景千不说话，眼底的嘲讽却遮不住。

　　“你好像对砚文敌意很大。”我站起身，“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他是我的夫君，与他为敌便是与我为敌。”

　　景千似乎笑了一声，也不知是被我的哪一句话激怒，“他好像快不行了吧？”

　　这句话真的触及到了逆鳞，我疾步上前，用手掐住他的脖颈，声音失控，“你在激怒我？”

　　景千被手上的力道震得退后了几步，堪堪抵在身后的墙上，他低头看着脖子上的手，声音因为失去空气变得艰难苦涩，但是他没有挣扎，任由对方禁锢，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先前并不认识此人，却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而此时，我更是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无尽的悲伤和无力。

　　我缓缓失了力道，墙上的人顺势倒了下去，他的脖子上，被刚才长时间的禁锢勒出了一条红痕，我觉得刺眼，索性转头不再看。

　　对方似乎总能有意无意挑起我的怒火。

　　“是我失控了，”我紧了紧喉咙，“你不知道砚文对我的意义。”

　　景千极力抑制着喉间的咳嗽，他不想在此刻示弱，更不想看到对方在自己眼前的款款深情。

　　所以他打断了我的话，“我知道王太守手里有一个宝贝，据说可以医治百病。”

　　我狐疑地看向他，“王守勤怎会将此宝贝赠与我？”

　　“关键就在此，”刚才的剑拔弩张像是从未出现过，他仍旧一身云淡风轻，“你要取而代之。”

　　不等我惊骇，他就转了身，“一命换一命，岂不合理？”

　　此人，当真是妖孽。

　　我看着那身青衣离开，连最后一丝衣角也不见，回过头，轻轻曲着手指，抚摸砚文的脸，暗自下了决心。

　　重回练兵营，柳思谨、陈榆等人还在整理上次战后的残局。

　　一队全军覆没，男子二队和女子队跟着我正面迎敌时，也是伤亡惨重。据当日上报情况来看，只剩下百余人，其中不乏伤残者。

　　这种情况，如何与王守勤的一万精兵对抗，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只是，我将柳思谨叫入了帐内。

　　“之前的计划要提前，”我蹙眉，“不过刺杀之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柳思谨马上懂了我的意思，来回踱步，显然也有点错愕，“眼下确实是个机会，我们刚打了胜仗，王太守这几日都在寻欢作乐。”

　　“只是，她为人阴险狡诈，”柳思谨对着我摇了摇头，“我跟在她身边多年，也从未看透过她的意思。”

　　“她抗敌是真，降敌也是真，骄奢淫逸是真，放走百姓也是真。”柳思谨掰着手指头，“如果此次不成，我们很可能再无机会。”

　　“她左右摇摆不过是为了寻求更大的利益，如果她能够护着我一路进城，她能得到的会比现在委身后凉要多得多，”我继续道，“她当时让你们随着流民一起到北边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只是现在来看，可能没那么简单。”

　　柳思谨被我的话骇了一跳，“如果是这样的话，王守勤此人，更是难对付。”

　　“她？”我不屑一笑，“难对付的是她身边的侍从，此人才是真正的决策者。”

　　“是他？”柳思谨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当即惊呼出声，“当时我们进行流亡时，我好像在王守勤的书房看到过他，只不过当时他好像没带面纱，所以一下子没认出来。”

　　我并没有将柳思谨的话放在心上，此人敌友难辨，而且目的不明，完全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似乎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是他让我们提前刺杀王守勤。”我将之前的事简单讲了一遍，“我必须拿到那根百血草。”

　　柳思谨挠了挠一头乱糟糟的发，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脸盯着我不说话。

　　我被她的眼神扰得心里发毛，嘀咕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咳咳”柳思谨故作掩饰地咳嗽几声，“殿下，我看他对你似乎不一般。”

　　我忍不住白她一眼，“把你心里的龌龊想法憋回去。”

　　“殿下，你看”，柳思谨的身子挨了过来，“他是王守勤的心腹，却三番两次地帮你，肯定是对你有意思。”

　　“柳思谨，”我忍不住对她直呼名字，“你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他帮我，定是有所图，只是现下，我还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唉，殿下。”柳思谨好一阵阴阳怪气，“你真不懂男人。”

　　说得好像你挺懂似的。我刺她，“你的小棠呢？”

　　对面突然就没了声音。我也是后来才知晓，小棠竟是个男扮女装的，没想到这么胆大，连牢狱也敢进。小棠跟着我们来了宛南，跟着思谨做了不少事，我也听过几句传言。

　　“他还穿着女装到处跑呢，”柳思谨得了个没趣，“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在忙些什么。”

　　“他还是个孩子。”我笑他，“也没必要把他看得那样紧。”

　　“殿下，自己不也是吗。”柳思谨正了正神色，“人一辈子，遇到个自己喜欢的，又喜欢自己的不容易。”

　　我深以为然，便不再说话。

　　“殿下，我以为刺杀王守勤，还得靠景千帮忙。”柳思谨离开之前，留下了这句话。

　　我如何不知呢，只是，这样的手段，用在一个男子身上，令人不适。

　　我脚步沉重地回了屋，看着床上的人儿，忍不住一阵心悸，他的脸在烛火间，一明一暗，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轻轻摩挲着娇嫩的肌肤，身下人却无一点反应。那双能够抚慰人心的眼睛此时紧闭着，像是做了一个什么要不得的梦，嘴里无意识地发出呢喃，却分明连不成句。

　　他的手很温暖，与平日无异，我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心里澄澈一片。

　　不日，我便将人约到了镇上最大的酒楼。说来也奇怪，随着时间越久，我似乎越能听出那人的脚步声，很有节奏，不像是寻常男子那样软绵绵，而是富有力道的钝感。

　　“咚咚咚”，一下一下，我转头，正好看到那人进门时瞥来的眼神。

　　如有实质，一把刀似的刺了过来，我状似无意地低下了头，脸上讪讪，“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随便点了些。”

　　景千走路并不摇曳，但是朝我走来时，却自带一种风情，他似乎很喜欢穿青衣，像一朵缓缓盛开的莲。连带着面纱吹拂，愈发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拿起杯子替他倒茶，许是紧张，手一抖，水悉数撒在了那人的腿上。我慌忙用手去擦，只是还未触到，就被牢牢握住了，顺着指节分明的手往上看去，看到一双很清亮的眼。

　　睫毛下，藏着千言万语，却被冰冷遮盖。“你想色诱我？”

　　我的手一僵，亦被他的话激起了情绪，强忍着怒意撤开了手，“你有什么值得我色诱的？”

　　说完，才惊觉出口的话不对，连忙看过去，果不其然，对方垂下了眼睑，像是大片的阴影覆盖，整个人看着更冷了些。

　　我喏喏着不知如何道歉，重新倒了一杯茶，想着将事实全盘托出。“我，”

　　“你想让我帮你。”他重新回到了那副清冷模样，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我自知理亏，赶忙应承他，“你想要什么？”

　　过了很久，对方也没有说话，那双漂亮的会说话的眼睛看着我，像是透过我在回忆什么。

　　那股隐隐的熟悉感又来了。

　　“我想要，”景千的话在齿间辗转，我极力想要听清他最后的几个字，却只看到他的嘴张了张。

　　“我想要你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我抬头，听到他的要求，反而轻轻松了口气，“钱，还是官职？这些都不是问题。”

　　景千自嘲地笑了笑，“不是现在，先欠着吧。”

　　解决此事，我的心情大好，连说话也高亢了几分，拉着他招呼着喝酒吃肉。他倒也不扭捏，对我的劝酒来者不拒。

　　几杯下肚，我便活络了心思，看着那张若隐若现的脸，不由打趣，“为何一直带着面纱？”

　　景千看了我一眼，不说话。

　　我继续逗弄，“难道是怕别人看到你的脸？”

　　他手里的筷子停了停，紧紧抿着唇，眼底因酒意而泛起了雾气，“就算是我站在她的面前，她也认不出我。”

　　“那确实不应该。”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我，她是谁？说不定我还能帮你。”

　　那双眼睛猛地看向我，像是控诉，又像是自怨自艾，然后一声“算了。”

　　我被他瞧得不自在，兀自喝酒，又下肚了几杯。

　　身旁的人冷不丁开口，“你喜欢他什么？”

　　“啊？”说起砚文，我的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了微笑，“我那时候哪像现在这么风光，又瞎又穷，命悬一线，但是他从不嫌弃我，还治好了我的眼疾。”

　　我单手撑着下巴，说得格外认真，“所以，我很珍惜他。”

　　对方又沉默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快地喝下了手中的酒，有一滴从下颌处洒落，很是碍眼。

　　许是酒意渐深，亦或是被眼前的美色所惑，我们之间的距离隔得过于近了，对方也并没有拒绝的意思，饱满的桃色微启，充满诱惑。

　　直到他的一缕发丝垂下，粘到了唇边一点，我才如梦初醒，连忙站起了身，口中慌乱，“对不住，对不住。”

　　我的手撑在窗子栏杆处，略显狼狈，只能装作自然地看向窗外，街上的人不多，却比我们来之前多了不少人气，能看到来来往往时，人世间的烟火气。

　　还在为刚在的孟浪举动感到懊恼，又觉得实在是该好好道个歉。转过头，却发现那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我望着敞开的大门，无故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吹得我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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