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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年关将近,府中开始忙碌起来,洒扫庭除,准备祭祀年礼,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喧闹的烟火气。玉生似乎也更忙了些,宫中事务繁杂,有时直至深夜方能归家。但他对你的看顾并未松懈分毫,反而因这短暂的分离,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焦灼。
你独自在府中的时日多了,那日梅树下无声的呼唤,便如同被精心保存在心底暗格里的蜜糖,在你独处时,悄然渗出丝丝缕缕的甜意,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负罪感交织。你开始有意无意地向老嬷嬷打听外头年节下的热闹,听说今年灯市规模尤盛,各色巧灯争奇斗艳,还有来自海外的稀罕玩意儿。
这日傍晚,玉生难得早些回来,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色。你替他解下官袍,递上热茶,他接过,却并未立刻饮用,只是握着茶杯,目光沉沉地看着跳跃的烛火。
你犹豫片刻,还是按捺不住心底那份被柳文澜那句“卿卿”勾起的、对外界隐秘的向往,轻声开口:“玉生,听说今年东市的灯会极好……”
他握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抬眼看你,眸色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幽深:“卿卿想去看灯?”
你在他专注的注视下,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
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像是有重量,压得你几乎要收回方才的话。然而,他却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一种你听不懂的、近乎自嘲的意味。
“好。”他放下茶杯,伸手将你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你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平静,“年三十那晚,我陪卿卿去。”
你惊喜地仰起头,几乎不敢相信他就这样轻易答应了。
他垂眸看着你亮晶晶的眼睛,指尖抚过你的眉眼,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描摹一件易碎的珍宝,语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洞悉一切的淡然:“我的卿卿长大了,总关在府里,确实会闷。”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窗棂,望向未知的远方,声音轻得像叹息:“这世道……男子可三妻四妾,女子若得几位夫君倾心相待,亦是常情。我的卿卿这般惹人怜爱,将来……或许免不了……”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却像一颗投入你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波澜远比柳文澜那无声的呼唤更为剧烈。你怔怔地看着他,从未想过会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他是在……默许什么吗?还是……在试探你?
你慌乱地抓住他的衣襟,急急表白:“不,玉生,我只要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他看着你急切的模样,眼底那层薄冰似乎融化了些许,漾开真实的暖意。他低头,吻了吻你的额头,将你更紧地拥住。
“傻卿卿,”他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宠溺,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我自是信你的。”
可你知道,有什么东西,自他口中说出那句话起,就已经不一样了。一直以来的,他为你构筑的那个绝对独占、密不透风的世界,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你窥见了外面更广阔,也更复杂的规则。
年三十那晚,东市果然人山人海,火树银花,亮如白昼。玉生将你护在身前,用自己的身躯隔开拥挤的人潮。他为你买了一盏精巧的莲花灯,又猜中了好几个晦涩的灯谜,赢得摊主连连称赞。他依旧是那个无所不能、温柔体贴的夫君。
然而,在路过一个卖海外琉璃镜的摊位时,你的目光被一面能将人照得毫厘毕现的镜子吸引,不由多停留了片刻。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带着三分笑意,七分恰到好处的惊喜:“玉生兄,嫂夫人,好巧。”
你心头猛地一跳,回过头,只见柳文澜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他今日未穿往日偏爱的疏朗色系,反而着一身墨蓝锦袍,领口袖边绣着同色暗纹,在璀璨灯火下,少了几分风流,多了几分沉稳贵气。他手中也执着一盏灯,却是造型奇特的走马灯,灯影转动,映出骏马奔腾的剪影。
他的目光先是与玉生短暂交汇,彼此眼中都是一片平静的深潭,看不出丝毫波澜。随即,他的视线便落在你身上,并未过多停留,只是唇角微扬,颔首致意,礼数周全,仿佛那日梅树下无声的呼唤只是你的错觉。
玉生神色不变,温声回应:“文澜也来赏灯?”
“随处走走。”柳文澜笑道,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你手中的莲花灯,又晃了晃自己手中的走马灯,“这灯倒是别致,只可惜过于精巧,少了些野趣。”他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某种含蓄的点评。
玉生微微一笑,并未接话,只是揽着你肩头的手微微用力,将你的注意力引回那面琉璃镜上:“卿卿喜欢这个?”
你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包起来。”玉生对摊主吩咐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
柳文澜站在一旁,看着玉生为你买下那面价值不菲的镜子,看着你依赖地偎在玉生身侧,他眼底那抹笑意淡了些许,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他没有再上前搭话,只是对着玉生再次拱手,便转身融入了熙攘的人流,那墨蓝色的背影,很快便被灯火与人群吞没。
回府的马车上,你抱着那面冰冷的琉璃镜,心底却一片纷乱。玉生的平静,柳文澜的克制,还有玉生之前那句意味不明的话……一切都像一团迷雾。
玉生依旧将你揽在怀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你的长发。许久,他才低声开口,声音在车轮辘辘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文澜他……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
他垂眸与你对视,眼神里是你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挣扎,有不舍,更有一种深沉的、近乎认命的怜爱。
“若真有那一日,”他轻轻抚过你的脸颊,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我的卿卿,至少……不能所托非人。”
这一刻,你终于明白,他那日的未尽之语,并非试探,而是……一种在既定规则下,为你做出的、最无奈也最纵容的打算。他将你藏得那样紧,护得那样严,最终,却可能不得不亲手,为你打开一扇门。
而你看着他眼中那抹隐痛,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酸涩得厉害。你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一遍遍地重复:“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只要玉生……”
他拥着你,没有再说话,只是那怀抱,收得前所未有的紧。
窗外,辞旧迎新的爆竹声震耳欲聋,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次第绽放,映亮他俊美侧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深不见底的晦暗。让步,不等于放手。他的卿卿,永远是他的底线。至于将来……他自有他的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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