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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白茉莉看着他炸毛的样子。
想起他拍裂石桌的力量,想起他描述十六岁那夜深藏的破碎。
是了,他有洁癖,很严重。
自己强行留下的补偿,若第一步就践踏他最后的心理防线,未免太难看,也背离了她还债的本意。
“……行。”她妥协得干脆,出乎天骄的预料。
但她的退让仅止于“不睡床”。
她走到软榻前,嫌弃地又按了按。
天骄全身紧绷,手指蜷起。
她看也没看他,手臂一伸将他的锦被连同铺着的软褥卷了起来。
“你干什么?!”天骄的声音都变了调。
白茉莉没理他,抱着被子回到软榻,仔细地铺平。
她的力气极大,做这些事轻松得很。
铺好,她坐上去试了试,调整了一下,然后躺下。
“嗯,”她发出一个还算满意的鼻音,“这下软和多了。就是小了点,翻身不方便,凑合吧。”
她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的、身下铺着的,全是天骄的被子。
浸染着清冷药草香,独属于他个人的私密的气息。
天骄僵立在原地,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感受到了侵犯的愤怒。
他的被子!
每日安眠的私人领域!
现在,被她……
被她堂而皇之地占据!
“白、茉、莉!”他挤出三个字,精致的脸庞发白,“谁允许你动我的被子?!”
白茉莉侧躺在软榻上,单手支着头,看着他气得快要冒烟却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连日来被他争吵落败的憋闷忽然散了不少。
她明艳的脸上勾起一丝畅快的笑意:“不然呢?让我睡硬板?”
“你又不让我睡床,我总得让自己睡得舒服点吧。”她语气带着故意的无辜,“放心,我就借用一下,又不会给你弄坏。”
看着他吃瘪,她心里的不快,总算找到了宣泄口。
天骄不去看被她玷污的被子,也不去看她脸上可恶的笑容。
他走到书案后,重重坐下。
让她留下来,待在自己身边……
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看着她悠然地躺在他的被褥里,失控感和烦躁感越来越盛。
但他必须忍耐。
从小到大,他最能忍。
幼时没有母亲庇护,作为男孩在女性掌权的族群里,他受尽冷眼和暗地里的刁难,是白茉莉像个小霸王一样护在他身前。
那时的依赖和朦胧好感是真切的。
可后来……那夜失控的强迫,将一切美好击得粉碎。
他厌恶她,厌恶那夜的记忆,厌恶任何亲密接触产生的生理性排斥。
他针对她,成了证明自己已摆脱阴影、掌控自我的方式。
听到她说与别人两情相悦,听到她要下山与人厮守,尖锐的刺痛又是怎么回事?
她夺走了自己的第一次。
又去强迫了别人,现在想拍拍屁股,跟别人去过幸福日子?
凭什么?他绝不允许!
所以,只能用治疗心病顺便困住她,这些听起来合理高尚的理由来麻痹自己。
他确定,自己对白茉莉没有喜欢了。
但恨吗?似乎也没到深入骨髓的程度。
或许,只是单纯地……不想让她如愿以偿地幸福罢了。
-
软榻上,白茉莉习惯了自由伸展,她微微动了几下。
她穿了紫色的吊带裙,开衫滑落肩头,随着动作,布料勾勒出起伏的曲线,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她翻身,领口敞开,一抹莹白和深陷的阴影若隐若现。
天骄瞥开眼,厌恶感刚要升起,目光被她胸口晃荡出来的东西吸引住了。
红绳系着的古玉,色泽温润,雪白的肌肤衬托下显眼。
一名对药材和器物感应敏锐的药师,天骄察觉到了这块玉的不同寻常。
不是普通玉石的气息,而是一种经过特殊炮制后的药力波动。
“你胸前那块玉,”他忽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清,带着探究,“里面加了什么?”
白茉莉动作一顿,手指抚上玉石。
她抬眼看向天骄,他正紧紧盯着玉佩,眼神仿佛要将其洞穿。
他果然看出来了。
白茉莉心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涌上一股破罐子破摔的释然。
以前瞒着他,是怕他知道真相后自责,怕沉重的亏欠压垮本就关系脆弱的他们。
可现在?两人都撕破脸成死对头了,他有没有负罪感,关她什么事?
她凭什么还要独自承受痛苦,还要小心翼翼地维护他根本不存在的感受?
“眼光不错。”白茉莉轻轻嗤笑一声,指尖摩挲着古玉光滑的表面,带着点自嘲:“这不是普通的玉。”
她迎着天骄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那天晚上,我中的毒,你以为解了那一次就完了吗?”
“你说什么?”
天骄的瞳孔骤然一缩,心中探究瞬间被不祥的预感取代。
“那毒是终身的。”白茉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冰冷,“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症状嘛……就是对异性接触的渴望会变得难以抑制。我管它叫‘敏感期’。”
她看着天骄的脸色一点点变白,继续道:“这块玉,是我后来自己摸索着炼制的。用了特殊的寒性石材做底,又用了几十种宁神静心的药草反复炮制浸润,才勉强能压制一些症状,让我在发作时保持清醒,不那么……难受。”
说完,她静静地看着他。
天骄僵在原地。
终身的毒素……
每月发作的敏感期……
难以抑制的渴望……
需要特殊古玉压制……
这些年,他只知道她为自己试毒后力气变得很大,从未深究是否还有后遗症。
他沉浸在自身的创伤,从未想过,她也在承受着另一种形式的折磨。
折磨的根源,正是他当年为了变强,亲手递上的那碗毒药。
她一直瞒着他。
为什么?
怕他愧疚?
还是觉得……说了也无用?
这些年,他怨她恨她,将她视为洁癖和一切痛苦的根源,用冷漠、用尖刺攻击她,证明自己是受害者,证明她罪有应得。
可现在她告诉他,她才是承受着持续不断折磨的那个人,而这折磨的源头,正是他递过去的那碗毒药。
不,不可能。
这太沉重了,沉重到他想要否认。
“你撒谎。”天骄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他妖冶的眸子里全是惊怒,“白茉莉,为了让我愧疚,为了给你那些……放浪的行为找借口,你连这种谎都编得出来?”
“你以为我会信吗?!”
他不能信,信了,那他这些年来的怨恨、针对、所有理直气壮的愤怒,都成了什么?
一场彻头彻尾的、建立在无知和自私基础上的笑话?
白茉莉看着他失态的样子,脸上淡漠。
“我为什么要对你撒谎?”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天骄,我们已经是敌人了。你的愧疚与否,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告诉你事实。”
她顿了顿,将残酷的真相摊开在面前:“我这次下山,身上只带了那一块压制用的玉。结果,被那位凌二少爷失手摔碎了。所以我才会那么急着赶回来。”
凌二少爷……
那个电话里温润的声音……
天骄的呼吸一滞。
“回来的路上,交通堵塞,我误上了一辆车,”白茉莉的语气平淡:“遇到了一个当红歌手。那时候,‘敏感期’正好发作了。”
天骄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帮我解了毒。”
白茉莉用了一个直白的词语,“所以,我们顺理成章,确定了关系。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轻描淡写,像一场毁灭性的雪崩,将天骄仅存的自欺欺人掩埋。
他为了变强,让她试毒,她中毒,留下终身敏感期,敏感期发作,她强迫了他。
他厌恶她,与她决裂,不断攻击她,她独自忍受痛苦,沉默多年,玉佩被意外摔碎,她被迫在发作时寻求他人解毒,与别人发生关系……
一环扣一环,因果相衔。
一切的起点,最初的“因”,是他!
是他天骄!
“不……不是这样的……”天骄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书案,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脸色惨白如纸,额角青筋隐现,高马尾略显凌乱。
他摇头,否定这可怕的逻辑链。
小时候,他是喜欢她的,依赖她的,将她视为黑暗中唯一的光。
可那夜之后,光灭了,只剩下被侵犯的屈辱和深入骨髓的厌恶。
他以为那就是全部。
可现在呢?
现在他算什么?
他针对了、伤害了一个因为他而承受了六年痛苦却默默不言的人。
他所有的怨恨和攻击,都建立在她的牺牲和沉默之上。
更可笑的是——她与别人发生关系,那个让他怒火中烧、嫉妒到发狂的事实,其根源竟然也是他种下的毒!
是他,亲手将她推向了别人的怀抱!
用这种最荒唐、最讽刺的方式!
混乱在他脑海里炸开。
愤怒、愧疚、震惊、自我厌恶、还有一种被命运玩弄于股掌的荒谬感……种种情绪撕扯着他。
他伤害了她。
他一直在伤害她,在不知道的时候,在知道之后用另一种方式。
而她,因为他,被迫与别人……
那个画面光是想象就让他心脏泛起刺痛和不甘。
占有欲和不甘,在滔天的负罪感面前,显得卑劣和可笑。
“啊——!”
天娇猛地抬手,一拳砸在书案上!实木桌面发出呻/吟,裂纹延开。
他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那双总是冷傲的眸子里,此刻全是崩溃与痛苦。
他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自己才是最无知的加害者。
接受不了她因为他而承受的漫长折磨。
更接受不了,她与别人的联结,竟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无法挽回的“果”!
月光下,他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偻,像一株骤然承受了致命风雪的孤松。
骄傲碎了,冷漠碎了,连那赖以支撑的怨恨也变得摇摇欲坠。
只剩下无处安放的混乱与自我审判。
白茉莉躺在软榻上,盖着他的被子,静静地看着他崩溃的模样。
胸口古玉发凉,提醒每月必经的痛苦。
曾以为说出真相会让她畅快,或者至少让他痛苦,可此刻看着他这副样子,她心里却空落落的,什么情绪也没有。
也许,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一笔算不清、也还不完的糊涂账。
而现在,这笔账,因为真相的揭开,变得更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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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写清楚了他们的关系和因果,大家看懂了吗?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评论区告诉我,我很期待跟大家一起讨论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