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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草与冷杉叶的共生
实验室的恒温培养舱发出细微的嗡鸣,晏归鸿正俯身调试光谱仪,白大褂的后摆被气流轻轻掀起,露出里面浅灰色的针织衫——那是江临渊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袖口磨出了圈淡淡的毛边,却被他熨烫得笔挺。他指尖捏着枚银色镊子,正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片月光草的嫩叶,叶尖沾着的露水在无影灯下折射出七彩的光,像撒在翡翠上的星子。
“第17组样本的叶绿素活性还是偏低。”他头也不抬地说,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带着点闷哑的暖意。培养舱的玻璃上凝着层薄雾,他伸手去擦,指尖划过的地方留下道透明的痕,刚好露出里面蜷曲的幼苗,“你看这里,叶脉的纹路比正常植株细了三分之一,是不是光谱波长调得太锐了?”
江临渊正站在操作台另一侧记录数据,闻言放下钢笔,金属笔尖在实验记录本上留下个小小的墨点。他穿着深灰色的实验服,领口别着枚银质钢笔——那是晏归鸿用第一笔实验奖金给他买的,笔帽上刻着极小的冷杉叶图案。“波长是按照你父亲笔记里的参数调的。”他走过来,掌心轻轻覆在晏归鸿的手背上,两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橡胶手套渗在一起,“但海拔不同,光谱折射角度会有偏差。青溪镇比总部低了两百米,或许得把波长往下调0.3纳米。”
晏归鸿的睫毛在培养舱玻璃上投下细碎的影,他偏过头,口罩边缘露出的鼻尖微微发红:“你还记得我父亲笔记里的褶皱吗?第37页写着,月光草在子时采摘时,叶脉会分泌种透明胶质,能增强对短波的吸收。”他突然笑了,指尖在玻璃上画了个小小的圈,“刚才阿木来送点心,说在院子里看到月光草开花了,白色的,像你袖口的冷杉叶标本。”
江临渊的目光落在操作台角落的玻璃罐上,里面浸着片完整的冷杉叶,是去年在黑风岭采集的,叶缘还留着被山风吹出的细小锯齿。“等这批样本稳定了,我们去青溪镇待几天吧。”他抽出一张滤纸,仔细擦拭着晏归鸿沾了草汁的手套,动作轻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瓷器,“你母亲说,后院的老槐树又结了槐米,刚好可以用来提炼稳定剂。”
晏归鸿的指尖顿了顿,光谱仪的屏幕上,月光草的分子结构正缓缓旋转。“上次阿安偷偷告诉我,他把我们补的那首诗刻在了槐树干上。”他突然压低声音,带着点孩子气的雀跃,“说要让过路的人都知道,冷杉和玫瑰是能长在一起的。”
江临渊低头时,鼻尖蹭到晏归鸿的口罩,闻到里面混着的薄荷香——那是他特意换的,知道江临渊闻不惯消毒水的味道。“仪器我来盯着,”他拿起晏归鸿刚换下的实验手套,指尖触到内侧温热的汗渍,“你去休息半小时,昨晚为了校准数据,你只睡了三个小时。”
晏归鸿想反驳,却被江临渊轻轻按住肩膀。对方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渗进来,带着冷杉木特有的沉稳气息,像座不会动摇的山。“听话。”江临渊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培养舱的警报声我听得见,你抽屉里的薄荷糖我给你补满了,记得吃。”
晏归鸿转身时,白大褂的衣角扫过操作台,带落了片干枯的冷杉叶——那是江临渊早上整理标本时不小心掉的,他弯腰捡起,夹进实验记录本里,在空白页上画了朵小小的玫瑰,正好让冷杉叶成了玫瑰的花茎。
休息室的沙发上铺着条深灰色毯子,是江临渊的,边缘绣着圈冷杉叶图案。晏归鸿躺下时,闻到里面混着的阳光味,知道是今早刚晒过的。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是江临渊昨晚发来的信息:“月光草的花蜜需要避光保存,就像有些话需要藏在心里慢慢说。”下面还附着张照片,是他趴在操作台睡觉的样子,江临渊在他额头上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手机震了震,新消息跳出来:“第17组样本调好了,叶脉纹路正常,像阿安画的小溪。”
晏归鸿笑着回复:“知道你厉害。”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又加上句,“抽屉里的薄荷糖是青柠味的,你偷偷换的吧,我更喜欢原味。”
那边几乎秒回:“下次换回来。但先吃这个,青柠的提神。”
晏归鸿把手机贴在胸口,能感觉到里面传来的震动,像隔着距离的心跳。休息室的窗户开着,飘进片月光草的花瓣,落在他的锁骨上,带着淡淡的甜香,像个温柔的吻。
江临渊盯着培养舱里渐渐舒展的幼苗,指尖在操作台上敲出规律的节奏——那是他和晏归鸿约定的信号,敲三下代表“一切安好”。他看着屏幕上重新生成的分子结构图,冷杉木的信息素与月光草的活性成分正以完美的比例融合,像两条缠绕的河,最终汇成一片清澈的湖。
操作台的角落里,放着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半罐槐米,是今早晏归鸿的母亲托人送来的,说“归鸿总念叨着这口清苦”。江临渊拿起两粒,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尝到里面混着的甘草味——知道是晏归鸿特意让加的,他总说江临渊的性子太硬,需要点柔和的味道中和。
培养舱突然发出“嘀”的轻响,屏幕上跳出“稳定”的绿色字样。江临渊拿起实验记录本,翻到晏归鸿夹着冷杉叶的那页,看到那朵简笔画玫瑰时,嘴角忍不住扬起个细微的弧度。他拿出钢笔,在旁边补了片叶子,让冷杉叶的锯齿刚好接住玫瑰的花瓣,像在说“我接着你”。
手机里跳出晏归鸿的新消息,是张照片:休息室的天花板上,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墙上投下整齐的条纹,像琴键。配文:“像你弹的那首《共生》,下次教我弹好不好?”
江临渊回复:“好,等你醒了就教。”他放下手机时,指尖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烧杯,里面的清水洒在操作台的冷杉标本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倒让那片叶子看起来更鲜活了,像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晏归鸿是被培养舱的警报声惊醒的,他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外跑,推开门却看到江临渊正站在操作台旁,手里拿着支试管,里面的液体泛着柔和的蓝紫色光芒。“别慌,是好消息。”江临渊转过身,眼底带着兴奋的红血丝,“第17组样本和你的信息素提取物反应了,产生了这种‘共生体’,能快速分解‘锁灵剂’的残留毒性。”
晏归鸿凑近看,试管里的液体正缓慢旋转,像揉在一起的冷杉叶和玫瑰花瓣。“真的……成了?”他的声音发颤,指尖抓住江临渊的胳膊,摸到对方实验服下紧绷的肌肉——那是强撑着不睡的疲惫。
“成了。”江临渊握住他的手,把试管塞进他掌心,“你看这光泽,像不像青溪镇的星空?”
试管壁上凝结的水珠滑下来,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冰凉的,却带着滚烫的温度。晏归鸿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的最后一句:“科学的终极是让每种气息都能自由生长,不必借谁的光,亦不必藏谁的影。”
他低头时,看到江临渊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实验记录本,刚好能看到那片冷杉叶和玫瑰画,突然笑出声:“你画的玫瑰真丑。”
江临渊挑眉:“总比你把冷杉叶画成松针强。”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撞在培养舱的玻璃上,弹回来时带着回音,像首轻快的歌。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照在试管里的蓝紫色液体上,折射出的光斑落在他们的实验记录本上,把“共生”两个字映得格外明亮。
阿木和阿安趴在实验室的玻璃窗上往里看,两个孩子举着刚摘的月光草和冷杉叶,银锁在胸前叮当作响。阿安指着里面的两个人,对阿木说:“你看,哥哥们真的把它们种在一起了。”
阿木点点头,把手里的花草举得更高:“就像爷爷说的,好东西都该长在一块儿。”
实验室里,江临渊正低头调整晏归鸿的领带——那是条暗纹领带,织着冷杉和玫瑰的图案,是他跑了三家店才找到的。“下午特勤部的人来验收成果,”他指尖抚过领带结,“别紧张,有我在。”
晏归鸿抬头时,鼻尖碰到他的下巴,闻到里面混着的槐米香和冷杉木气息,突然觉得,所谓圆满,或许就是这样:你的气息里有我的温度,我的未来里有你的影子,像月光草缠上冷杉的根,不必说什么,就已长成彼此的模样。
试管里的蓝紫色液体还在旋转,像个小小的宇宙,盛着两个灵魂的共生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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