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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回到淮汐市,飞机平稳落地。取完行李走出接机口,狄宸的司机和助理丁杰已经等候在外。丁杰立刻上前,恭敬地接过狄宸手中的行李箱。
“狄总。”丁杰微微躬身。
狄宸略一颔首,目光转向苏牧:“你去哪?”
苏牧正了正肩上的双肩包带子,回答道:“我要去一趟医院。”他想着该去看看母亲和妹妹了,而且今天父亲应该也在医院陪护。
“好。”狄宸对司机吩咐道,“先送我去公司,然后送他去医院。”
“是,狄总。”司机应声,快步在前引路。
一行人走向停车场。丁杰提着行李,保持着半步的距离跟在狄宸身侧,低声汇报着几项紧急工作。狄宸边走边听,偶尔简短地指示一两句。苏牧安静地跟在后面。
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回城的高速上。车内空间宽敞,气氛却有些沉闷。狄宸一上车就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完全进入了工作状态。苏牧自觉地缩在另一侧的座椅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车子先将狄宸送到了那座高耸入云的集团总部大楼下。丁杰率先下车,为狄宸拉开车门。
“走了。”狄宸合上电脑,对苏牧说了简单两个字,便弯腰下了车,在丁杰的跟随下,大步流星地走向写字楼气派的旋转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大厅深处。
车子重新启动,驶向了医院。苏牧在医院附近精心挑选的糕点店里,买了母亲和妹妹都喜欢吃的几样点心,仔细打包好。
他先走到母亲白佩兰的病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出现的是父亲苏廷敬略带疲惫的脸。
“爸。”苏牧唤了一声,侧身走进病房。
“嗯,来了。”苏廷敬的话语总是简练,他默默让开通道,目光在儿子脸上停留了一瞬,便又垂下,继续整理床头柜上那些琐碎的物品——水杯、药瓶、纸巾,动作细致。他的爱,从来不在言语上,而是化在了这些日复一日的默默守护和妥帖行动里。
“妈,给您带了您最爱吃的点心。”苏牧走到母亲床边,将点心盒子放在床头柜上。
白佩兰靠在床头,比起之前,脸颊似乎丰润了一点点,但整体仍显得瘦弱。看到儿子,她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淡淡笑意,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画室的课忙不忙?别太累着自己。”
苏牧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握住母亲微凉的手:“不辛苦的,妈。画室的课都是定好时间的,不忙,我能安排好。”他看着母亲气色稍好的脸庞,那久违的、发自内心的浅浅笑容,像一缕阳光照进他心里。那一刻,他内心深处最后一丝因自身处境而产生的犹豫或难堪都烟消云散了。只要能换回母亲这样的笑容,妹妹继续治疗的机会,他一点也不后悔答应狄宸。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没有狄宸的出现,被巨额债务和医疗费压垮的他,最终会走向怎样的境地。
“那就好,那就好……你自己一定要注意休息,按时吃饭。”白佩兰反复叮嘱着,目光里满是母亲的牵挂。
“知道的,妈妈,您放心吧。”
“哥!”一个带着欣喜的、略显虚弱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苏牧回头,看到妹妹苏樱正一只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还挂着点滴,支架被她小心地挪动着。她脸上带着笑容,慢慢地挪进病房。
“小樱,你怎么自己过来了?”苏牧立刻站起身,几个大步跨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扶住妹妹纤细的胳膊,另一只手帮她稳住点滴架,“慢点,我扶你。”
他搀着苏樱,以极慢的速度走到床边的椅子旁,扶着她慢慢坐下。“感觉怎么样今天?”
苏樱仰起苍白的小脸,笑容格外灿烂:“我就说好像听到哥哥的声音了嘛!”她仔细看了看苏牧,忽然眨了眨眼,略带俏皮地说,“哥,你的脸怎么有点红红的?”
苏牧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确实有点发烫。他立刻找了个借口掩饰道:“啊……可能是刚从外面进来,今天太阳大,有点热。”他将这点不自然归结于天气,随即转移话题,拿起桌上的点心盒,“给你也带了芝士蛋糕和芒果布丁,现在想吃一点吗?”
“好呀!就知道哥哥最好了!”苏樱立刻被点心吸引。
病房里,温暖的灯光洒下来,笼罩着这经历了磨难却依然彼此依偎的一家人。苏牧看着母亲和妹妹脸上难得的轻松神情,父亲在一旁默默削苹果的背影,觉得此刻的平静与温馨,是如此珍贵。而这份珍贵的背后,是他必须独自去面对和承担的代价。
苏牧强撑着精神在医院陪家人用了晚饭,只觉得头越来越沉,像灌了铅一样。他借口要回去赶画稿,提前离开了医院。
坐地铁回别墅的一路上,他都晕晕乎乎,车厢摇晃,灯光刺眼,他靠在门边,几乎要站不稳。好不容易捱到站,他脚步虚浮地走回别墅。管家丘德见他脸色不对,关切地问:“苏先生,您脸色不太好,需要为您准备晚餐吗?”
苏牧勉强摆了摆手,声音虚弱:“不用了,德叔,我不饿……我先上去休息了。”他几乎是扶着楼梯扶手,一步步挪上二楼,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直接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瞬间就失去了意识,陷入昏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一片混沌中,听到耳边有模糊的交谈声,像是隔着一层水膜。
“对,体温38度,受了凉,加上……嗯,有些局部炎症感染。”
“嗯,好。注意事项我都记下了。”这是狄宸的声音。
苏牧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朦胧的灯光下,狄宸高大的身影站在床边打电话。丘德也恭敬地立在一旁。
“狄总?您……您怎么会在这里?”苏牧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得厉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听到声音,狄宸转过身,走到床边,俯下身,温热干燥的手掌自然地覆上他的额头,眉头微蹙:“你发烧了。晚上吃饭了吗?”
“吃……吃了的。”苏牧老实地回答,感觉狄宸掌心的温度比他滚烫的额头要凉一些,意外的舒服。
这时,丘德将医生说的药和水杯递了过来:“先生,药。”
狄宸接过,就着床头灯仔细看了说明,按照剂量将药片分好。“来,先把药吃了。”他边说边一手轻轻托起苏牧的后颈,帮助他坐起来一些,另一手将药片递到他唇边,动作算不上特别温柔,却异常稳妥。
苏牧就着他的手,乖乖地把药吞下,又喝了几大口水。丘德接过空杯,安静地退到一旁。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狄宸看着他因为发烧而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低声问道。
苏牧只觉得浑身像被拆过一遍,酸软无力,脑袋更是昏沉得厉害,他委委屈屈地嘟囔:“哪、哪都难受……”
狄宸是过来人,目光在他不自然蜷缩的姿势上扫过,心里便明白了几分。他放缓了声音:“后面……也不舒服?”是他昨晚太过孟浪,估计是伤着了,怕是苏牧又没及时清理,加上今天可能着了凉,才引发了炎症和发烧。
苏牧烧得迷迷糊糊,也没多想,顺着话就点了点头,带着点鼻音“嗯”了一声。
狄宸闻言,伸手便要掀开他身上的薄被检查。苏牧虽然昏沉,但残存的羞耻心让他下意识地用手微弱地挡了一下,声音细若蚊蚋:“别……德叔还在呢……”心里却在哀嚎:真是禽兽啊!我都病成这样了,你还要脱我裤子?!
狄宸立刻明白了他的顾虑,抬眼示意了一下。丘德立刻会意,微微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并轻轻带上了门。
“现在可以了。”狄宸说着,动作轻柔地掀开了被子。当他去解苏牧睡裤的带子时,苏牧闭着眼,用尽力气发出虚弱的抗议:“你……你轻点……真遭不住了……”声音里带着可怜的颤音。
狄宸手上动作一顿,明白他是想岔了,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安抚道:“好,我会轻点,只是上药,别怕。”
冰凉的药膏触碰到红肿发热的伤处时,苏牧猛地一颤。他内心那个虚弱的小人已经泪流满面:“呜呼哀哉!我体由他,不由己!挺住啊,我的身体,你现在可是分分钟会变尸体!”
然而,预想中更进一步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缓解灼痛的清凉感,在患处缓缓化开。
“昨晚……没清理干净?”
苏牧把脸埋进枕头里,闷声闷气地抱怨,带着点自暴自弃:“昨晚……您觉得我后来还有力气动吗……”能保持不清醒就不错了。
狄宸正在帮他涂抹药膏的手指微微一顿,似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带了点疑惑反问:“嗯?动的不是我吗?”说着,指尖蘸了更多药膏,小心地往需要消炎的深处轻轻推了推。
“嘶~~疼!”苏牧瞬间疼得缩了一下,眼里生理性地泛起了水光,他是真怕疼,看来里面肯定有细微的伤口了。
“忍一下,”狄宸的声音放得更缓,手下动作却不停,“医生交代了,里面外面都得仔细上药,不然炎症消不下去,发烧也好不了。”
苏牧把滚烫的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身体因为不适和尴尬而微微颤抖。
好不容易上完药,狄宸替他整理好衣物,盖好被子。“好了,今晚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按铃或者打电话。明天再看情况决定要不要再去医院。”
或许是高烧让人变得脆弱,也或许是难得的温柔让人产生了依赖的错觉,苏牧在狄宸准备起身时,竟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角,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你能不走吗?我怕……我怕我死了怎么办……我还不能死啊……要是看我不行了,您记得……记得把我送医院……”他烧得开始说胡话了。
狄宸看着他烧得迷迷糊糊、眼角还挂着泪珠的可怜模样,心头莫名一软。他重新在床边坐下,伸手揉了揉苏牧汗湿的发顶,语气是难得的温和:“瞎想什么呢?就是发烧发炎,没那么严重,死不了。睡吧,我不走。”
苏牧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眼神迷蒙地看着他,像确认般喃喃追问:“真……真的?”
狄宸看着他依赖的眼神,肯定地点点头,声音低沉而令人安心:“真的。睡吧,我就在这儿。”
这句承诺像有魔力一般,苏牧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沉重的眼皮合上,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陷入了沉睡。狄宸果然守信,没有离开,只是走到稍远一点的沙发坐下,拿出手机处理一些不那么紧急的事务,偶尔抬眼看看床上安睡的人,房间里只余下床头灯温暖的光晕和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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