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乙女】花魁

　　失踪了几日的炎柱大人突然出现在了蝶屋，还带回来了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大概十七八岁的模样，或许更小，因为她的神色充满了不经世事的纯真。但很漂亮，穿着一件看起来就很贵的衣服，行走间会用手按住绘满繁花的袖子，端庄得像个贵族小姐。

　　炎柱大人说这个女孩子身体不好，不能晒太阳。

　　这句话一出，聚集在蝶屋前的人们都变了神色，犹豫不定地看着你，对抗着鬼的人们对这种事格外敏感。

　　炼狱按了按你的肩膀，大声地对蝶屋前的众人说：“那么，我就将她托付给诸位了！”说完，他毫无柱的自觉地向蝶屋的众人鞠了一躬。你随着炼狱的动作一起弯腰行礼，抬起一张精致而苍白的小脸与她们复杂的眼神对视。

　　说完那句话之后的炼狱就匆匆忙忙地走了，连一个领头的女孩子请他去看看伤口的话都没听到。那天晚上斩杀了所有的鬼后，已经差不多快天亮了，于是炼狱杏寿郎先带着你去了附近的紫藤花之家，在那里度过了一整个白天，财物也暂且拜托对方保管，然后在夜里带着你赶来了蝶屋。在洋馆里消磨的那些时间似乎让他很过意不去，在紫藤花之家一起吃饭的时候，你听见他在大声向乌鸦讨要新的任务。

　　你安静地在那里站了一会，有个女孩子站出来，客气地请你稍等，她们去为你准备住处。你对她笑了笑，低下头没有说话，你知道她们也不可避免地不知道要怎么对待不能晒太阳的你。所以你只是在原地等着她们像一群小鸟似的聚集起来，又“呼”地散开，过了一会，那个似乎是领头的女孩子走过来请你跟她走。

　　她将你带去了一个很偏的房间，里面的床铺已经整整齐齐地整理好了，换洗的衣物放在一边。看着你进去之后，她在门口挂上了一串紫藤花，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你知道自己应该去跟她们打好关系，你也知道应该要怎么做才能显得自己无辜，一点闪烁不定的言辞和眼泪就可以换来他人的善心，因为你很弱，为了活下去，什么卑劣的手段童磨都好好地教过你了，他认真地竖起一根手指说你一定要示弱，要让她们觉得就算你有所隐瞒也不会妨碍什么。

　　【我不会妨碍到他们的。】你那时候在心里想，就算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吧，更何况从你有意识起，黑死牟所教导的也只是听从无惨的命令，去鬼杀队里做他的道标而已。

　　除此之外，你当然什么也不会做。

　　但炼狱不是这么说的。

　　他说你想要站在太阳下，珠世说你想要反抗无惨，黑死牟说你可以有自我的意志。

　　——可是，你真的有吗？你真的有这个意志吗？你甚至连走过去关上门的意识都没有，明明对你来说，怎么样都可以啊。你这么弱小的人，又能做什么呢？

　　你迷茫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这时候，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你转过视线，看见一个女孩子站在门口，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她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大，身材娇小，白皙秀丽的脸庞上，一双宝石般的紫色眼眸非常引人注目。她的头发盘在脑后用一个蝴蝶形状的发卡竖起，鬓边落下的刘海发尾是瑰丽的紫色。
　　她站在门口对你微微一笑，用柔软得像梦境一样的声音说：“我可以进来吗？”

　　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的举动不太恰当，连忙站起来请她进来，又道歉说匆忙来访给她们添麻烦了。女孩子按着你重新坐回去，对此不太在意地“唔”了一声，对你自我介绍：“我叫蝴蝶忍，是蝶屋现在的主人，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报上自己的名字，再次为自己的失礼向她道歉。蝴蝶忍笑着安慰你说：“没关系哦，请不要在意那些孩子的态度，只不过因为是晚上，大家都比较紧张。”

　　“这，这样吗？”你喏喏道，蝴蝶忍看上去温柔又细腻，但你却觉得她的笑容有种莫名的违和感，好像她自己也不太熟练，只是固执地要将这样的神情固定住而已。

　　“是呀。”蝴蝶忍笑着指了指门口的紫藤花，“比如说那个呢，并不是在防备你，只是一种习惯而已，因为蝶屋地方偏僻，又经常有伤患，所以常常会在房间门口挂上紫藤花防备被吸引过来的鬼。

　　“因为大家都被鬼伤害过呀，就像被火烫伤过的人就会本能地害怕火焰一样，大家一时不能接受也是难免的。”

　　你喃喃道：“是这样啊……”其实你并不是很在意那个女孩子挂在那里的紫藤花，只是你敏感地发现，面前的蝴蝶忍，言辞之下仿佛是已经将你当成了鬼来解释。

　　但是，她却一点也没有警惕你的样子。

　　“没关系的。”蝴蝶忍突然伸手握住了你的放在膝上的手，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凑近了你，“没关系的哦，就算你是鬼，我们也可以好好相处呀。”

　　你茫然地看着她：“和鬼……好好相处……？”猎鬼人不是很憎恨鬼吗？她们，都被鬼伤害过的啊。

　　“是呀，因为我的姐姐是这么教我的，就算是鬼也可以获得原谅哦。”蝴蝶忍握着你的手温柔地垂眸，然后又很开心似的笑起来。

　　“所以没关系的，请安心在这住下吧。”

　　在蝴蝶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攥紧了你的心脏，似乎在被什么强烈地憎恶着的感觉让你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睁大眼看着蝴蝶忍摸了摸你的脸颊，用宝石一样晶莹而冷漠的眼睛看着你，用柔软的语气对你说：“请好好休息。”

　　你就这样在蝶屋住了下来，明明不是鬼，却不能晒太阳的情况实在是非常罕见，倒不如说只有你一个。所以虽然气息上完全是人类，但几乎所有的猎鬼人都在【是鬼伪装成了人】和【因为某种原因不能晒太阳】中选择了相信前者。蝴蝶忍也不例外。

　　但你反而松了一口气，这正是你曾经预想过的状态，这样你才有继续下去的可能，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你就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些什么了。

　　因为你的情况罕见，其他的医师都不敢对你动手，只能由偶尔回来的蝴蝶忍亲自处理，在她第一次对你拿出针筒时，你反射性地全身僵硬了起来，你还记得，上一次见到这个是在无惨的实验台上。

　　蝴蝶忍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一点，笑眯眯地和你聊着天引开了你的注意力，她说这次出门的时候看到了一只花色像奶牛一样的猫，明明是野猫但一点也不怕人，甚至在她杀鬼的时候都在一边看着呢。你慢慢被她说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抿唇笑着问：“那忍小姐在这之后有去摸摸它吗？”

　　“我把它带回来了哦，因为它一直跟着我。”忍回答，然后轻松地用棉签按住针孔，像哄小孩子似的对你说，“如果乖乖按住这里的话，一会就把它抱过来让你摸摸哦。”

　　蝴蝶忍明明看着比你还小，却常常以姐姐的态度对待着周围的所有人，甚至刚来不久的你也受到她无微不至地照顾，仿佛那天晚上不经意间流露的冷意是你的错觉一样。

　　你按住棉签，看着忍将那管血液拿去化验，她说你要唱完一整首摇篮曲才可以放开，但当她走出去的时候，制造出的针孔早已经无声无息地复原了。

　　你移开棉签，看着那片毫无瑕疵的雪白皮肤，沉默了一会，然后犹豫着张开嘴，不太熟练地轻轻地哼起了歌。

　　再过了几天见到的忍，好像是因为放下了什么，笑容也显得轻松了不少。她笑眯眯地递给你一袋金平糖：“恭喜你哦，看化验的结果出来了。”

　　“你的身体不知道是被什么破坏了，整个身体机能基本都坏掉了，完全看不出是人类，晒不了太阳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她看你脸色苍白，安慰了你一句，“当然也看不出是鬼，不会有人因为这个误会你的。”

　　你连提起笑容的力量都没有，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不过破坏得真是彻底呢，连想要治疗都无从下手。”蝴蝶忍叹了口气，所以她才买了一袋金平糖安慰你，“先暂时在这里住下吧。”

　　蝶屋里除了偶尔送来疗伤的剑士，只有几个因为失去亲人而被收养的孩子，都是非常单纯善良的好孩子，在听忍说你不是鬼之后都松了一口气，然后立刻为之前对你的冷遇而愧疚起来。白天你不能出去，但也有女孩子在空闲时来找你给你带一只花，或者说说今天来的剑士告诉了她们什么样的见闻。

　　蝴蝶忍觉得你并不适合接触这样的世界，抱着希望你的身体好了之后就去回归平凡而幸福的人生这样的念头，她建议你不要与其他的剑士见面，你顺从了她的想法，只与偶尔来找你的女孩子聊天。

　　“不会寂寞吗？”蝴蝶忍也这么问过你。

　　你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将用藤枝编的手环递给她。

　　“照顾我的女孩子教了我这个，手艺粗陋还望您别嫌弃，如果能稍微表达我的感谢就好了。”你柔柔地说。

　　蝴蝶忍顿了一下，收下了这份礼物。

　　在蝶屋里住了些日子之后，你也听说了蝴蝶忍的故事，知道她原本有个很厉害的姐姐，是鬼杀队的柱，也是蝶屋原本的主人，但她被鬼杀了，而蝴蝶忍一直在为了成为柱而努力。

　　蝶屋的女孩子们都是在家人被鬼所杀之后被蝴蝶忍姐妹收养的，失去了一切，自己却又没有报仇的力量，只能在蝶屋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也有几个孩子在剑术上颇有天赋，一直在接受忍的训练，希望将来也能用自己的刀剑去保护别人。

　　蝴蝶忍会力所能及地帮助她们，教她们呼吸，剑术。但如果不想要报仇的话，她反而会更高兴，会准备一大笔钱送那个孩子去外面安家立业。

　　蝴蝶忍说希望这份仇恨不要成为大家的负担。

　　你听那个女孩子带着泪水说忍大人自己却无法放下这份恨意，心里想的却是：【那个鬼，我认不认识呢？】

　　【能杀死柱的鬼，肯定是十二鬼月吧。】

　　【那个鬼，也给我写过信吗？】

　　蝶屋里与你相处最好的是一个叫香奈乎的女孩子。香奈乎是个在年幼时就已经显露出过人美貌的女孩子，她大部分时候都非常安静，除了训练之外几乎像个人偶似的不会对外界做出任何反应，而这种对外界毫无反应的态度让你非常安心，和香奈乎在一起和自己一个人没有差别。

　　你有时候也这样，在没有人需要你做出反应的时候，你往往一整天也不会有什么举动。所以你们呆在一起时，像是两尊瓷器般的美人，一个坐在廊下凝视着指尖的蝴蝶，一个倚在门边望着天边的明月。蝴蝶忍出任务回来看到这样的景象，无奈地说这样可不行啊，你们就偏过头看着她一模一样地微笑起来。

　　香奈乎白天训练时，你偶尔会在旁边看着她，小小的女孩在花丛中将木刀举过头顶，一次又一次地劈砍而下，她握刀的手白皙细腻，挥刀时却隐隐有破空之声，有时连面前的地都会被劈开。

　　训练完之后，香奈乎会在原地发一会呆，好像在回忆做完这件事之后应该去做什么，然后再拿出一枚硬币，投完之后看看结果，再拎着木刀和你一起去吃饭。不过有一次，一直到太阳下山了，她还没有投出去吃饭的选项，迷茫地看着手上的硬币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坐在屋檐下的你抬头看了看暗沉沉的天色，天际最遥远的地方已经隐约有明亮的星子。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这么想着的你慢慢地提起裙子走出来，走到她面前，主动将她手心的硬币翻了个面，你不知道她投硬币是在做什么，但能看出她没有投出想要的结果。

　　香奈乎茫然又惊讶地看着你，你被看得有点紧张：“这样不行吗？”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你。

　　在你们相对无言的时候，蝴蝶忍回来了，她一看你们这样就笑起来，主动走过来牵起你们的手说我们去吃饭吧，接到指令的香奈乎立刻选择了顺从，你也乖乖地跟着她走。

　　吃完后蝴蝶忍为你治疗时才说：“香奈乎投硬币是在做出选择。”你沉默不语地看着按着棉签的手臂。蝴蝶忍转身收起试管，又轻声说，“你总是这么乖巧，不管谁叫你去做什么都同意，那么没有人叫你的时候你会做什么呢？”

　　你知道她说的是蝶屋的女孩子，偶尔忙不过来的时候，她们也会亲近地请你帮忙。但你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来之前的事。在无限城，在洋馆，在花街的那些时间。

　　你一直在执行别人的话，而没有人这么对你说的时候呢？
　　什么也没有，你什么也没有做。

　　你不想去思考这件事，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扯开话题：“说起来，忍小姐的刀好特别啊，和见过的其他剑士大人都不一样。”

　　你是在蝴蝶忍保养刀锋的时候看见的，细长而只在顶端有刀锋的刀，比起其他人的日本刀更像是用来突刺的西洋剑。蝴蝶忍听见你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轻松地笑起来。

　　她转身在你面前坐下来，看着你还乖乖压着棉签高兴地笑了下，然后拉起你的手，主动张开手指和你比了比，她的手比你的还要小，看上去和小孩子似的毫无威慑力。

　　“我呀，因为身材太小了腕力不够，哪怕用上和别人一样的刀也砍不断鬼的脖子。”蝴蝶忍说起自己的弱势时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所以拜托刀匠制作了更加轻盈敏捷的刀，这样就算是我使用起来也不困难啦。”

　　“可是，如果砍不断鬼的脖子的话，要怎么杀鬼呢？”你提出疑问，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你已经从别人的闲谈中知道鬼只有用日轮刀砍断脖子才会死。

　　“用毒啊。”忍笑着说，一边的水壶已经“嘟嘟”地沸腾起来，蝴蝶忍提起水壶，不紧不慢地在杯中注水，泡了杯茶。

　　她将茶杯推给你，眼睛弯弯地笑起来：“我们平常喝的茶，对鬼来说却是致命的毒素呢，普通的情况下，只要几毫升就足以致死了。”

　　你平静地接过喝下，然后感觉到液体逐渐腐蚀自己的食道，在胃里变成滚滚的烧灼着的一团，然后已经习惯这种剧痛的身体迅速地消化了毒素，被灼伤的器官也逐渐恢复，在忍端出茶点的时候，你已经能不见异色地起身帮忙了。

　　你有些难过，忍这么努力地找出新的杀鬼的方法，但这种程度的毒甚至比不上无惨对你做的实验，就算是你这么弱的鬼都能消化掉的毒，要怎么用来给姐姐报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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