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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明钰从木箱里钻了出来,她环视一周,撑着木板边缘跳了出来,双手抱拳,朝他们鞠躬,道:“多谢各位帮助,在下感激不尽。”
“哎呀,不妨事不妨事,钰妹妹客气了,之后还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骆心桃问。
珰珰早就发现了明钰,她现在就站在明钰旁边,手舞足蹈,说道:“恩人,我带你去!我知道的可多了!”
见珰珰跃跃欲试,明钰回道:“多谢桃子姐姐好意,事情有些着急,我得走了。”
“好吧……”骆心桃遗憾地叹了口气,“钰妹妹多保重,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保重。”
明钰跟着珰珰走进林子,瞬间就隐匿其中,无法分辨。骆心桃望着那方向久久未动。
“小爷怎插手这事儿了?难不成他已经想好了?”戏团中一位男子走到骆心桃身侧问道。
骆心桃收回视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小爷又不是事事都和我说,我哪知道小爷怎么想?你这么好奇,你不如亲自去问小爷,省得叫我在这和你瞎琢磨。他们派的人来了,收收心,干活去。”
那男子暗恨自己不长眼,竟然犯贱去点炮筒,给碰了一鼻子灰,他急步逃离,生怕又被迁怒。
求见岛的东侧半山腰有一处别院,称降云院。宅院堂屋左右两侧台面上点着三排白蜡烛,正面黄幡垂挂之下是一座盘腿而坐的金像,堂内摆着十来个左右的蒲团。
钱百利和一位瘦高素袍的中年男子,在走廊上交谈。珰珰说那个瘦高的穿得和出家人一样的就是鹤知先生,他是这座岛的主人。
珰珰进不去院子,她也只能从远处看。明钰耳朵好,倒是让她听到了些东西。但是场面人惯喜欢说废话,说到有用的又喜欢打谜语,崇尚的就是“中庸之道”。
“恩人,你都听到什么了,怎么如此震惊?”珰珰问。
“我有表现得很明显吗?”她应该没做什么动作,而且戴着面具,也应该见不到表情。
珰珰看着明钰头上竖起来的透明的白色猫耳朵,点点头,当真是非常明显。
明钰想她估计有什么特异本领,也不疑有他,说道:“他们要借哈姆老爷设局,引我上钩。”
珰珰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惶恐道:“那、那恩人,现在……”
“但他们说的明日不是现在,没事儿。”
“哦,这样啊。”
鹤知先生先一步离开院子,坐上轿子走了,堂屋只剩下了钱百利。钱百利往他的右上方某处瞧了瞧,又看向堂屋内摆放的金像,须臾,他转身走进堂屋,提起衣摆,跪在最前最正中的蒲团上,双手叠在前额俯身,碍于肥硕的身躯,他没法磕头,便用手代替头,在地上拍了拍。
“驱邪缚魅,金光护身,大仙保佑,大仙保佑,保我四季平安,荣华富贵,子孙满堂。大仙保佑,大仙保佑。我有钱赚有命花,大仙金身年年换。金光罩体,魑魅魍魉不近吾身,大仙保佑。”钱百利每一句都说得十分虔诚。他说完后,由随从搀扶他起身,也往院门走来。
珰珰忽然变得像一只刚脱离牢笼的饥饿许久的凶兽,她张着爪子猛扑钱百利,可她无法穿越那只剩一掌的距离,反被其弹开,而后破碎成了漫天的光点。
明钰攥住拳头,倒吸了一口气。
钱百利只觉得好似有阵风吹过,然后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眼睛警惕地扫了一圈,带着随从快步行走至轿子停放处,忙安排人起轿离开了。降云院门前除了两个开始玩忽职守的门房外,再无其他人。
珰珰还能变回来吗?
明钰悄悄地屏气上前,小心伸手触碰了其中一个光点,那光点怕痒似的扭了扭,开始转圈,而后散开漂浮的光点产生了一个漩涡,逐渐汇聚成一个球形,然后那球弹了一下,摇身一变,珰珰恢复成了孩子的模样,只是年龄看着仿佛更小了一些。
“恩人!我们这就去找哈姆老爷吧!”她兴冲冲地说道。
明钰松了一口气,跟上了珰珰的脚步。
宅院后方有一棵葱葱郁郁的老槐树,康纳从树上下来,站在树底下,他用手指着他的右上方。
“哈姆老爷就在那,咱们爬到树上就能看见他了。”珰珰解释道。
于是明钰爬上了老槐树,站在朝向宅院一侧的某根树干。小院二楼有六扇窗户,五扇是亮的,两扇是开的,康纳指的左手数过来第二个窗户,窗户敞开,烛光摇曳,哈姆坐在圆木桌前,单手撑额头,似在休憩。
明钰折了一节树枝往圆桌丢去,哈姆陡然吓了一跳,他捡起树枝沉思片刻,而后偏头看向窗外。
槐树枝叶中有一抹模糊的身影,挡在其身前的树枝被扒开压下,那人移开面具一角,用口型问道:“你还好吗?”
哈姆匆忙移至窗边,一手撑窗台,一手揉眼,神还真的听到了他的祈祷。
明钰跳跃至木窗上端,向哈姆伸了手,哈姆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在她手上。
“屋中可还有其他人?”明钰问。
哈姆点头,他向明钰招了手,让她进去。
明钰跳进屋内,环视一圈,室内陈设并无特殊,与普通厢房无异,她走至最近的圆木桌,掀开茶壶盖子闻了气味,又凑在门后听声音,门外的看守呼吸沉且均匀,偶有几个一楼伙计的交谈声句句都清晰可闻。她退开,放轻脚步,驻足在里间的珠帘前。
床上躺着一个人,其呼吸紊乱,不时有痛苦嘤咛。
“这位是钱员外从日月楼里带来的小倌,他想要留下,我见他可怜,也就让他留下了。”哈姆低声说道,接着他一阵头晕目眩,倚靠柱子维持站立。
明钰拿出离开药谷前专门讨来的药瓶递给哈姆,说道:“从药谷买的提神药丸,吃一颗。”
她余光瞥见一团模糊的光亮,心下疑惑,便往窗外看去,珰珰使劲挤入屋内,可一靠近窗户就被弹开,往往复复,有如飞蛾扑火,珰珰与明钰视线对上后,小手胸前合十,焦急道:“恩人,您帮我瞧瞧他,他还好不好?”
原来是珰珰挂念的人,明钰点头同意,她拨开珠帘先走了进去。
床上躺着的是位少年,大致与明钰年龄相仿,五官生得圆润可爱,乍眼一看有些眼熟,他整张脸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外露的手腕处是极为醒目的勒痕,明钰霎时就想起了秦双儿。
“你刚说他是钱百利带过来的?”
“正是。”
“叫什么名字?”
“忘东。忘东忘西的忘东。”
忘东?他和珰珰是什么关系,和钱百利又有什么过节?罢了,现在单靠她一个脑袋瞎猜有什么用,还是干正事要紧。既然珰珰如此关心他,那就帮他一回吧。
明钰又从兜里摸索出一个新的瓷瓶,往忘东嘴里塞了药丸,忘东牙关紧闭,塞不进,她只好掐他两颊,迫使他张开嘴,然后把药丸丢了进去。
忘东苏醒,满眼恐慌惊惧,双手剧烈扑腾试图远离,但他无可奈何,便不罢休地要用舌头把药丸顶出。明钰暴力把他下巴往上一抬,成功让忘东喉结滚动咽下了药丸,不过她脸上的面具在混乱被扯了下来,啪嗒一声,滚落到地上。
忘东瞳孔骤然缩小,他忘了挣扎,一动不动。两人面面相觑。
明钰担心他胡乱叫什么,伸手捂住了忘东的嘴,道:“我是替某人来见你,绝无坏心。刚喂的是固本培元的药丸,对你有利无害。不过你太激动了,怕你误事,我只能让你——”明钰用手刀将人打晕放回床上,然后捡起地上的面具戴回去。
“那是不是还有忘西这个人吗?”
“有,是他妹妹,但在八年前就死了。”
明钰转回去又看了忘东的长相,难怪她觉得忘东生得眼熟,原来是因为他与珰珰模样有几分相似。那么珰珰很有可能就是忘东的妹妹。
“鹤知先生、钱百利以及不阙天宫,他们都是一伙的。现在奇怪的是,他们打算控制你来威胁我,要么我加入他们,要么杀死我。也就是说,你我都已身在局中,”明钰挑开忘东的领子,几道触目惊心的鞭痕缠绕在他胸口,“醉月轩曾有一个伙计,叫秦双儿,她身上有和忘东类似的伤痕,不久前,她成了该局的第二个牺牲品,死在了我面前。”
“我……抱歉……”哈姆服药后精气神好了一些,能站稳了。
“你不必道歉,作恶的是他们。”
明钰展开哈姆交给她的信件,发现信件竟是用奇怪的语言书写,既不是希维语,也不是汉字,简直跟天书一样。哈姆解释道是他用美乐刚学汉字时美乐创作的画符所写。所以,这份信件除了他们父女俩,无人能看懂,就算被有心之人劫走了,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恩人恩人!屋顶上出现一个人,她发现你了,她跳到那棵槐树上了!她好厉害,恩人快逃!”珰珰扯着嗓子大喊。
明钰从珠帘处探出头,窗外珰珰手忙脚乱指着老槐树,老槐树繁茂的枝叶之间闪过一道剑光,接着一阵窸窸窣窣,蒙面人形似夜鹰,身姿轻盈踩上枝梢,提剑直指明钰,破空而来。
明钰即刻手提哈姆跑至窗边,先一步跳窗逃走。
蒙面人行踪鬼魅,没几个呼吸,就挡住了明钰去路。
“哈姆老爷,你先走。”明钰将哈姆推开,拔剑迎敌。哈姆自知留下来也是拖累,可碍于精力有限,又担心明钰,因而他只走开了二十来步。
蒙面人一上来就拿剑冲明钰心口去,明钰下腰勉强躲过。蒙面人剑术无比娴熟,各种流派招式信手拈来,难以判断其到底是哪一派别。
明钰心里拔凉拔凉,她来前和美乐以及涂老保证的事情,眼下看来是办不到了,最让她感到棘手的是,就算是全盛时期的她也不一定能应对,这是一位非比寻常的劲敌。
明钰节节败退,呼吸紊乱,心跳如鼓。但奇怪的是,在这般濒危的情况下,她并没有对死亡本身感到恐惧,反倒是她因意识到蒙面人似乎在生气而感到惶恐不安。她竟然在意蒙面人的情绪?
五招后,蒙面人的招式突然变得散漫,仿佛在逗猫一样,又过了三招,蒙面人以迅雷之势剑指明钰眉心。
“哈姆老爷,”蒙面人声音沙哑,不像正常的声音,无法辨别性别,“你族人还在岛上,你走不了。何况她根本不是我对手,你难不成忍心看她因你丧命?”
哈姆惊心骇目,道:“阁下可否放她一条生路?”
“以她的身法,没有累赘,何尝逃不了?”
哈姆做下决定,他开始往回走。明钰听到他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看到哈姆越过了她。
哈姆的背宽厚,虽他的脚步还是有些虚浮、重心不稳,但他已比明钰今日初见时精神许多了。这明明只是寻常不过的走路,可明钰却联想到了某一只为护崽朝她龇牙的母狐狸,一种与当时极为相像的奇怪的情绪从心底升起。
她至今为止见过很多背影,而让她印象深刻的背影总是与离别挂钩,他们总是在视线里越变越小,然后模糊,然后消失不见。在他们之中,有的会回来,有的再也没有回来。那么现在哈姆走了,他还能回来吗?
“不。”明钰颤声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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