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僧为我破戒后

　　联军总部的暗流并未因红莲净世宗的退守而平息，反而因某些人的推波助澜，渐有汇聚成潮之势。

　　墨渊虽被其父告诫暂缓对业火的直接探究，但他对映雪剑的执念未减。这日，他打听到小缘会陪同宗门弟子去工坊领取修补阵法的材料，便特意“偶遇”于坊市之间。

　　“小缘师妹。”墨渊换上自认为和煦的笑容，拦在小缘面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她背后——那柄用粗布仔细包裹的长剑形轮廓，“今日怎得空来工坊？可是映雪剑需…维护保养？若有需要，尽管开口，我神兵阁…”

　　小缘停下脚步，抬起头，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墨渊，没有丝毫怯懦，反而带着一种洞悉般的平静：“墨少主，宗主姐姐的剑很好，不劳费心。”

　　她的声音清脆，却自带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静力量，让墨渊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间。

　　墨渊干笑一声：“呵呵，那是自然。晏宗主神兵，自有灵性。只是…工坊杂乱，魔气残留未净，师妹千金之躯，还是少来为妙，若有需求，派人知会一声，我让人送去便是。”他试图展现关怀，实则仍想套近乎并打探消息。

　　小缘却微微摇头，认真道：“此地气息虽杂，却也是联军心血所在。宗主姐姐说，修行之人，不当畏难远避。何况…”她目光扫过工坊内那些因魔气侵蚀而黯淡破损的法宝残片，小手无意识地轻轻抬起。

　　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以她为中心，一股清新盎然、充满生机的灵韵如同水波般无声荡开。凡是被这灵韵波纹触及的那些破损法宝上的残留魔气，竟如同冰雪遇阳般悄然消散了几分，连带着那些法宝残片都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微弱的灵光！虽然无法修复，但那纯化驱散的效果却真实不虚！

　　虽然范围极小，效果短暂，但这一幕，恰好被周围不少工坊弟子和修士看得清清楚楚！

　　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发出低低的惊呼。

　　“这…这是…”“好纯净的气息！魔气被驱散了？”“是红莲净世宗的那位小师妹！”

　　墨渊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他钻研炼器，对能量气息最为敏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小缘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力量，并非佛力，也非道法，更非业火，而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仿佛源自天地生命本源的纯净力量！这种力量对魔气的克制，似乎带着一种“净化”与“生机”的特质，与业火的“焚尽”截然不同！

　　小缘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做了什么，立刻收敛了气息，对着墨渊再次认真道：“墨少主请看，魔气并非无可抵御。用心即可。”说完，她便不再理会愣在原地的墨渊，带着宗门弟子径直离去。

　　只留下墨渊站在原地，脸上青红交加，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原来红莲净世宗除了业火，还有这等神秘的力量？！这小女孩…究竟什么来头？他对红莲净世宗的好奇心，瞬间转移了一大半到了小缘身上。

　　玉玑子门下的弟子果然如明镜所料，开始了行动。一名自诩风流倜傥、擅长音律的清虚观核心弟子，设法打听到小缘偶尔会去城西一片竹林散步静心，便带着一架古琴，提前等候。

　　见小缘到来，他便抚琴奏响清心之曲，琴技确是不凡，引来些许鸟雀驻足。曲毕，他上前潇洒一礼：“小缘师妹有礼。在下清虚观凌风，见师妹常来此雅静之地，想必亦是性灵通透之人。适才一曲，可能入耳？”

　　小缘看着他，眨了眨眼，很直接地说：“你的琴声很好听，但是…有点刻意。它们在害怕。”她指了指那些看似停留，实则有些躁动不安的鸟雀。

　　凌风一愣：“害怕？师妹何出此言？”

　　小缘走到一株翠竹旁，轻轻将手贴在竹干上，闭上眼。片刻后，她轻声道：“竹子说，你的心不静，有杂念，琴声里藏着钩子。小鸟们不喜欢。”

　　随着她的话语，周围的竹林仿佛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轻响，与她的话语应和。那些鸟雀也仿佛听懂了一般，纷纷飞落到小缘附近的枝头，叽叽喳喳，不再看那凌风一眼。

　　凌风顿时尴尬万分，他确实怀有目的而来，却被小缘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直接点破，仿佛赤裸裸地暴露在自然万物面前。他试图维持风度：“师妹说笑了，草木无知，岂能…”

　　“万物有灵。”小缘打断他，睁开眼，目光纯净却仿佛能看透人心，“它们只是不说人话而已。师兄若无他事，我便回去了。”说完，她转身离去，竹林与鸟雀仿佛也随之安静下来，目送她离开。

　　凌风站在原地，抱着古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和方法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回去将经过禀告玉玑子，玉玑子听完，沉默良久，眼中光芒却愈发炽盛：“能与万物沟通…非仆非主，乃为友…这绝非寻常灵体！继续查！重点查海外三仙岛、远古精灵传说、以及…娲皇遗脉的记载！”

　　小缘将两次经历当做趣事说与明镜和晏红衣听。

　　明镜听后，微微一笑，赞许道：“应对得体。不卑不亢，直指本心。小缘，你做得很好。”他心中欣慰，这孩子心思纯净，反而能轻易勘破虚妄。

　　晏红衣虽仍板着脸，却难得地没有斥责，只是哼了一声：“算你没丢我红莲净世宗的脸。”她看向小缘的目光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赵炎的串联似乎起了效果，联盟中针对红莲净世宗“独占太多资源”、“功法风险”的流言蜚语明显增多。甚至有小道消息称，已有数个门派联合向盟主提议，要求“重新评估各派战功与贡献”，“建立更严格的功法报备与监督机制”，其矛头隐隐指向红莲净世宗的神秘传承。

　　墨铁心在高层会议中的话语分量日重。

　　玉玑子的暗中调查虽被小缘无意间挫败一次，但其方向却更加明确和危险。

　　更让晏红衣心悸的是，昨夜打坐时，她竟恍惚间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却充满无尽怨毒与饥饿的嘶吼，仿佛来自极其遥远的地底深处！她猛地惊醒，冷汗浸透重衣，那股源自葬魔渊的不安感几乎化为实质。

　　“和尚…”她声音沙哑，“我感觉…时间不多了。”

　　明镜面色凝重，他虽未直接感知，但相信晏红衣的灵觉：“内外交困，渊底异动…我们必须早做打算。”

　　某天，天墉城内的暗流终究冲破了压抑的平静。

　　一场由数個中型门派联名发起、得到烈阳宗赵炎暗中支持的“恳谈会”，在盟主并未明确反对的情况下召开了。美其名曰“共商战后重建与资源优化分配”，与会者却多是此前对资源分配方案不满、或对红莲净世宗心存忌惮的宗门代表。

　　会议伊始，话题尚围绕着如何更快恢复各派实力、加强防御工事等冠冕堂皇的内容。然而，很快便有人将话题引向了红莲净世宗。

　　“诸位道友，”一位依附于烈阳宗的小派掌门率先发难，语气激昂，“魔灾暂缓，全赖前线将士用命，吾等后方宗门亦竭力支援。然，功过须得分明！某些宗门，仗着奇功，独占最优渥之资源灵穴，其功法更是…更是诡异莫测，近乎魔道！长此以往，岂非养虎为患？盟主，我等要求重新审议功过，建立公允透明的监督机制，以防尾大不掉！”

　　“张掌门所言甚是！”立刻有人附和，“尤其那红莲业火，霸道绝伦，伤敌亦伤己！晏宗主如今重伤难愈，岂非明证？若其功法真有隐患，他日战场之上突然反噬，后果谁人能承担？”

　　“还有那新收的女弟子，”另一人压低声音，却足以让全场听见，“气息古怪，非道非佛，竟能驱散魔气…谁知其力量根源是正是邪？清虚观玉玑子长老博闻强识，或可请长老为大家解惑？”

　　玉玑子被点名，抚须沉吟，面露难色，语气却意味深长：“这个…老道才疏学浅，不敢妄断。只是观古籍所载，确有某些源自上古、乃至异域的力量，威能巨大却易迷失心性…唉，非常时期，谨慎些总是好的。”

　　会场内顿时议论纷纷，质疑与担忧的情绪被迅速煽动起来。

　　消息很快传回红莲净世宗院落。

　　“砰！”晏红衣一掌拍在暖玉床沿，虽无力道，却怒意勃发，“一群鼠辈！安敢如此！”她气得脸色更白，周身微弱的气息都紊乱起来。

　　明镜按住她的肩膀，渡入一丝平和佛力助她稳定心绪，面色沉静如水：“他们终于忍不住了。赵炎串联，玉玑子煽风，墨铁心默许…这是要借大势逼宫。”

　　“他们想要什么？要我红莲净世宗自废武功？交出功法？还是把小缘交给他们‘审查’？”晏红衣声音冰冷刺骨。

　　“恐怕不止。”明镜目光深邃，“他们更想要的，是打破我宗超然地位，瓜分话语权和资源，甚至…窥探业火与自然之力的奥秘。”

　　就在这时，盟主座下弟子匆匆赶来，面色尴尬地传达盟主口信：鉴于各派疑虑甚多，为安众心，希望红莲净世宗能“稍作说明”，或“适当展示”功法正气，以平息流言。

　　“说明？展示？”晏红衣怒极反笑，“我宗弟子浴血搏命时，他们何在？如今倒要我们来证明自己不是魔头？荒谬！”

　　“师尊，宗主姐姐…”小缘站在一旁，小手紧握，她虽不全懂政治博弈，却明白宗门正因她和她力量而遭受攻讦，小脸上满是自责与坚定，“若是因为我…我可以…”

　　“闭嘴！”晏红衣厉声打断她，“红莲净世宗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出来顶罪！我还没死呢！”

　　她剧烈咳嗽起来，咳得眼角泛红，却挣扎着想要下床：“我倒要去看看，哪些魑魅魍魉在兴风作浪！”

　　“红衣！”明镜强行按住她，“你此刻出去，正中他们下怀！他们巴不得看你失态，坐实你‘功法反噬、心性不稳’的谣言！”

　　“那难道就任由他们泼脏水？！”晏红衣低吼。

　　明镜沉默片刻，眼中闪过决断：“他们既以‘公议’相逼，那我们便也在‘公议’中应对。明日，我代你出席。”

　　“你？”

　　“是。”明镜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有些道理，需要换个方式来讲。有些场面，未必需要业火才能镇压。”

　　他看向小缘：“小缘，明日，你随我同去。”

　　次日，那“恳谈会”依旧喧嚣。当明镜带着小缘步入会场时，嘈杂的议论声瞬间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看似温和的和尚和稚嫩的少女身上。

　　赵炎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玉玑子抚须不语，墨铁心目光深沉。

　　盟主面露难色：“明镜副宗主，你来了便好，诸位道友对贵宗确有诸多关切…”

　　明镜合十一礼，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遍全场：“贫僧今日前来，正是为解诸位道友之惑。”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缓缓道：“红莲净世宗之行止，天下共睹。葬魔渊畔，是我宗宗主燃尽己身阻魔灾；伏龙坡上，是联军万众一心守山河。功过是非，非凭口舌，自有天地苍生为证。”

　　“至于功法正邪…”明镜看向小缘，眼神温和，“小缘。”

　　小缘上前一步，面对众多审视、怀疑、好奇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气，有些紧张，却努力挺直脊背。她双手轻轻抬起，周身那股纯净盎然的自然灵韵缓缓散发开来，并不强烈，却如春风拂过会场，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生机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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