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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什么我爱——
黄吾堂说,李原畏罪潜逃的消息他会在二十天后亲自递交给警局。
到时候,官方,媒体,死罪,人潮,每一件都将是刺向李原的武器。
逃亡吧,李原。
而最后的证据,是一截监控,监控录像里,真的是李原独自对王建注射了药剂。
谢景轩在医院门口碰上文缇的时候,这人看上去很平静,正要和夏露露去吃饭。
当他叼着烟走过去的时候,文缇忽然模糊地撇了他一眼,他僵硬了一下。
看我干嘛,现在的年轻人在外面都这么凶吗——
“我要辞职。”文缇说。
“李原呢?”谢景轩不管他,只急着问他,脚已经习惯性往医院里跨了。
李原被保释出来,肯定就是他们带走的,他也觉得这个年轻人一定得和自己说。
“他在哪个病房?”
“自己找去吧。”可文缇却没再搭理谢景轩,拽着夏露露就要去吃饭。
从昨天到现在,他连一口饭都没吃过,确实饿了,就算把夏露露刚才买来的饭一起全吃了都还不够。
哪怕天塌下来,也得先把这顿饭吃饱了。
就像李原一样。
哪怕他预料到过自己的结局,不还是可以和他们在公司里若无其事地活了十几天吗?
是十几天吗?
李缺心什么时候开始去买墓地的?
夏露露说是母亲节之前一个月就在墓地注意到墓园里那块崭新的墓碑了。
是上个月,他刚刚回岗。
那他回岗前呢?在会议室晕倒了,被送到了这家黄图医院,这是黄吾堂的医院——
原来如此,是那个时候啊。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在开始书写自己的遗书了,教他们工作,买墓地,贷款,计划辞职,每日跑马拉松一样带着他们连轴转。
现在才懂,他那时的急,是怕来不及。
他们当时还想让李原不要太急,慢一点,多休息一下……
但有谁了解他呢。
一个缺了心的人,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谢景轩被晾在了医院门口,一时间还有些懵,然后才反应过来。
文缇刚才说的是辞职。
等两人走进医院附近的饭店里的时候,王小喜叽叽喳喳发来了消息。
说是在路上信号不好,所以一直没咋联系,怎么样,李小叔还好吗?
我买了礼物。
我……
文缇把手机倒扣在桌子上继续吃饭。
碗里的蔬菜粥越吃越香,越吃越甜,菜叶子裹上软糯糯的米饭,软烂得恰到好处,每一口都好香。
而从刚才起,夏露露就能感觉到文缇的心情不对劲。
文缇向来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不论是初中,高中,大学,还是现在,永远都是。
今天难得让他这么沉默。
他竟然还要辞职,去年明明是他挑来挑去,最后说要去谢景轩公司打工的。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谢景轩竟然远远地朝他们走过来了,印象里的威严大老板,最近总透露着一股天真的傻气。
怕是被什么玩意儿控制了小脑吧——
“文缇,李原在哪里?”谢景轩还是不敢太表露自己的关心,别扭地扶了一下头上裹着的黑色头巾。
他这次,还是乔装打扮来的。
殊不知,谢景轩要是再这样敢问不敢进,他将再也不会有李原的消息了。
“你喜欢他?”文缇喝了一口粥,慢悠悠放下勺子后,抛出了这句话。
如果只是普通关心,何必乔装,何必执着,何必在被冷遇后还不肯离开?
当他的老板去就好了啊?
一句话直接给谢景轩问僵直了。
这要他怎么答?
现在这年轻人,活得这么直接,李原平时都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聊天工作吗?
真亏他应付得来——
这一下谢景轩真的完全手足无措了,他尴尬得手指僵了僵,纵横商界十几年,他唯独在李原的事上一点门头都摸不准。
比起蚂蚁打大象,大象煽动耳朵说要带着蚂蚁一起飞更要逻辑混乱。
等待回答的时间一直僵持了很久,久到夏露露也开始忽视他了,吃完饭了坐在一边和王小喜聊天。
久到,文缇快失去最后一点儿耐心。
“我最后只问一遍,你是不是喜欢他?”文缇擦了擦嘴,没有再吃了,他准备要走了。
辞职申请会叫管家送过来。
如果谢景轩还是要退缩,那就拜拜吧,永远去当一个缩头乌龟好了。
李原不稀罕这种藏着尾巴的好。
“……算吧。”谢景轩差点儿羞耻到漏音,本来想豁出去承认了,但是半个词也蹦不出来了。
他站在桌子前,脸已经红了,太红了,只能低下头,把头埋下去,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主动低头。
谢景轩甚至很郁闷,也很憋屈,可是——
他真的很在乎李原,胜过他的骄傲,胜过他的面子,甚至胜过他的逻辑。
“黄吾堂和李原是仇家。”文缇只留下了这一句话就匆匆打车走掉了。
他甚至没有跟夏露露他们告别。
但是,夏露露和王小喜似乎并不意外这种离开,李原失踪的阴影注定已经影响到了他们中每一个人的人生轨迹。
直到夏露露沉默地起身要去火车站接王小喜的时候,谢景轩的脸还是爆红的。
那饭钱,都交给你了,谢总……
虽然谢景轩总是强行要求员工喊他老板,谢总都是平时大家喊着玩的八卦外号——
她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眼神越平静,越藏着翻涌的疼。
夏露露最后在马路上拦了个车就独自走掉了。
李原生死不明,甚至可能就在黄吾堂手上攥着被迫上演贼喊捉贼的戏码,唯一有能力扭转局势的只有他谢景轩。
不逼他一把怎么行?
直到一切都脸红心跳终于褪去了些,谢景轩才敢摸着心口耳红喘气。
他喜欢李原难道有这么明显吗?
他脑子里简直挤出来一片羞耻的粉红泡泡。
半晌了,他脸烫了又烫,后来想点上一支烟来处理一下过载的信息。
直到他后来坐进车里,在即将踩油门前猛地差点踩断了刹车——他说谁来着?黄吾堂?
李原和这个人是仇家?
什么情况?
他谁啊?
谢景轩烦躁地叼着烟,撑着下巴在车里想了好一会儿,可越是这样,他才越知道自己离李原到底有多远。
那三个实习生说不定都和这个不知名的谁谁谁斗了一遍了。
他竟然还不知道敌人是哪个。
听起来感觉还是个挺难缠的对手,说不定抢先自己一步保释李原的就是他。
天王老子的,竟然敢和他来抢人了——
“乔恩平?”谢景轩把烟去了给助理打电话,可是电话嘟嘟几声后被掐断了。
他并不意外。
大概是他弟弟谢景行又跑他公司来晃悠了,自己只要一出事他就来,乔恩平可能正在应付他。
最近公司在李原的舆论下受了牵连,他不端着架子积极跑过来耀武扬威一番都不像他。
与此同时,谢景行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银白色西装,高雅地坐到了谢景轩办公桌前那张真皮沙发上。
指尖转着谢景轩常用的黑色钢笔,对着满桌文件挑眉冷笑。
“我哥什么时候这么失态了,就因为一次打架事件,桌子都懒得收拾一下。”
他优雅俯身,指尖轻轻点过桌上散乱的文件。
隐约认出来有份文件上有谢景轩的字迹,正要凑上去看一眼。
什么我爱——
“小谢总。跑别人家公司来偷窥商业机密,当心我们的律师函哦。”乔恩平飞快地抽过桌子上那份文件。
并微笑着指了指墙上的监控以示警告。
“切,古板的老板养了个古板的兵。”
“怎么?刚才我哥给你打电话了?”他忽然低头看了眼乔恩平恰好按灭的手机,眼底闪着算计的光。
“我可没听说过他在出差。”他又拿起桌上的那张便签,对着光看了看。
是谢景轩的行程记录。
“所以,他这是,终于要出岔子了?”谢景行尾音不受控制地上扬。
谢景轩平时跟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似的,最近这么反常,看来肯定是出问题了。
他有些开心地把便签放回桌上,动作熟练地像在自家书房。
果然在对付舆论这方面,谢景轩就是个不如自己的蠢蛋。
还想掰翻我?
“呵,前阵子还跟我装得那么从容,结果转头就为个前员工的打架事迹乱了阵脚。”
“你说,要是让家族里瞧见了——”
小谢总确实比起谢景轩来话要密得多,典型的乱刮风不下雨。
这些年,乔恩平唯一庆幸的,便是当年在小谢总公司门口认错了老板,把简历往谢景轩手里硬塞了。
但其实是没招了,农村娃来大城市打工,没找到在哪里面试。
谢景行忽然顿住,回头看向乔恩平,眼底的温雅碎了半分,露出点锋利的底色。
“他们会不会觉得,谢景轩这座永远不倒的‘商业大厦’,其实早就被人拔了根基?”
“小谢总这是什么话——”乔恩平继续冷静周旋,只要不透露出谢景轩的行程就好。
可这时候,夏露露低着头,自顾自地把谢景轩的办公室门推开了。
“哪里来的土鳖?”谢景行看到夏露露的第一眼就是这句话。
或许是夏露露身上那件碎花裙经过一夜的磋磨之后有些烂了。
她刚才去工位随手披了件文缇的皮外套,皮外套茄紫色的,有些大粗链子装饰和破洞,确实有些元素碰撞了。
夏露露被这道嘲讽声止住了脚步,她披紧衣服回头安静地把门关上。
而后优雅地转身朝乔恩平笑了笑。
“乔助理,你家老板出门了,你也不能捡个破——花瓶回来摆着啊。”
“你来干什么?老板呢?”乔恩平眼神微顿,也注意到她的奇怪装束。
不出所料的话,谢景轩应该是和她在李原病房里汇合了才对。
“老板路上遇到个客户,让我回来拿文件——”夏露露这辈子头一回利用了文缇的处事方式。
“什么文件?我给你找。”乔恩平大跨步走了过去,他永远不会拖低工作效率。
“没事的,我知道在哪里,乔助理你先去给老板回个电话吧——他找你有工作交接。”夏露露假装在文件柜找文件。
全程二人都没把谢景行当回事。
直到乔恩平点点头,一边拨电话一边大跨步往外走。
谢景行这才把手里的钢笔转得飞起,他就没受过这种委屈,“我说你骂谁破花瓶呢?”
“你认识我吗?我可是谢景行,上班路上看过吧?那边那家娱乐公司就是我的。”谢景行抬手指向窗外。
一栋极具艺术性的灯光大楼矗立在城市中央,旁边是家族送他的科技公司。
“我公司的牌面比起我哥这家只有技术没有设计的破公司好多了。”
“你懂不懂,土鳖,果然他的公司里都是一群没审美的。”
谢景行坐在座位上把钢笔差点儿转飞出去。
除了在谢景轩这儿,没有人说他比不上谢景轩。
他是谢景行,什么都行,可他谢景轩,只是个轩,连名字里都只是个破屋子。
夏露露翻文件的手指顿了半秒。
印象里,严厉又古板的谢景轩最近越来越傻,原来是有血缘一脉相承的——
“你几岁了?”夏露露头也没抬,随意地从文件柜抽出两份文件。
“二十四,怎么?我可比我哥要年轻有为多了。”谢景行架子端得很稳,却四处漏风,果然风雅。
“而且,我最近还……”他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投资策略。
夏露露很快听得烦了,两句话离不开一个谢景轩,她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一下。
果然有些行事方式还是不好学的,“傻叉。”
夏露露简单拿了这两份文件走了,她本来是计划着来公司接着工作。
结果中途听见有同事说谢景行来了。
大概是出于第六感吧,总觉得不太妙,所以她才借口进来看看。
他哥在救李原,这破花瓶最好别在这儿添乱。
夏露露出公司的路上,乔恩平都还在公司外面和谢景轩通电话。
乔恩平永远背绷得笔直。
谢景轩正在悄悄红着脸买花篮,他的目的还是没有变,就算知道了李原的事件有隐情,现在又多得知了一个新的敌人黄吾堂。
但是——他还是要先去见李原。
结果现在电话那头乔恩平告诉他,“黄吾堂就是黄图医院的院长。”
瞬间,谢景轩捏着花篮的手指猛地收紧,花茎上的刺扎进掌心。
刚才还在爆红着的脸瞬间褪尽了红,只剩下一片冰凉的白。
这几分钟里买花篮时的羞怯,紧张,全被铺天盖地的恐慌碾碎。
如果那家医院的院长就是黄吾堂,那李原他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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