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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2
看着那狼狈的身影,苏桥雪冷冷一笑,刀尖在他心口一寸处稳稳停住。
“我怎么舍得杀了你呢?”她的声音轻柔,眼底却凝着冰霜,我等着你万箭穿心的那一日呀!
“表哥”,她收回匕首,语气变得淡淡的,“我要怎么救你?”
魏伯瀚惊魂未定,身子止不住地发抖,话也说的语无伦次,“陈妄——身上有一枚梅花的玉佩,你把它偷出来,只要拿到它,他们便立我为世子,待到东陵伯一死,我承了爵位,便能堂堂正正迎你过门,啊——!”
梅花的玉佩?苏桥雪心头一动,是她那日从陈妄身上拽下来的那枚缺瓣梅花形状的玉佩吗?
“不过是一枚玉佩,要它做什么?”苏桥雪不动声色,故作不解地问。
魏伯瀚支支吾吾,眼神闪烁。
“表哥还说要娶我,竟是什么也不与我说,”苏桥雪微微低头,声音便染上了一丝委屈,“那我要如何信你?不如——”,她说着扬起了手中的匕首。
魏伯瀚瑟缩后退,终究觉得眼前人还是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谢忱月,便压低了声音道,“那是花符,也是靖宁王的印鉴,是进入神机阁的唯一凭证。”
“神机阁?是什么?”苏桥雪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随意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漫不经心地问道。
魏伯瀚见她仍是那副不甚在意的模样,面上便带上了几分卖弄的神色,“月儿久居深闺,自然不知道这神机阁,但凡是大宁的军械铸造,新式武器,乃至钱币冶铸,皆出自神机阁,那可是掌握大宁命脉的地方。
苏桥雪心中警铃大作,她不由得想起躺在她梳妆台里那枚玉佩,自那日从陈妄腰间拽下来后,便一直在她的手上,若是此物当真如此重要,陈妄怎么能任由它在她手里,不闻不问。
他在试探她?
苏桥雪虽心中闪过不悦,却也很快释怀,毕竟他们没有信任基础,而她一开始还是要杀他的人,她唇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意。
“好”,苏桥雪暂时应下,却在魏伯瀚兴奋地想要拥抱她时,退后两步,“快走吧!让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魏伯瀚佯装不舍,脚步走得倒是坚定。
他刚刚离开,便有丫鬟进门服侍苏桥雪更衣,苏桥雪冷笑一声,安排得真好。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苏桥雪不想再横生枝节,朝魏伯瀚使个眼色,“表哥,先行离开,若是让人看到便不好了,花符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魏伯瀚见目的达到,自然不愿多留,连忙扶着有些麻木的双腿隐入屏风后,片刻便消失在房间内。
苏桥雪心下冷哼,这动作娴熟得很,想必这翻窗越户的勾当干了不少。
待到魏伯瀚的身影消失,丫鬟便适时地推门而入,手中捧着略显华贵的衣衫。
今日因跟着陈妄,便把青莲留在了外院,此刻身边没人,她又没有在陌生人跟前更衣的习惯,便抬手让丫鬟退下。
好在这些日子她终于摸清这繁复衣饰的穿法,她利落地解开外衫,见里衣依旧干净,便只取了那件新备的藕粉色外衫套上。
跟着领路的丫鬟原路返回宴会,行至一处岔路,苏桥雪见丫鬟突然额头渗着汗,脸色憋的潮红,她便淡淡地问了一句,丫鬟言说肚子不适,得了她的首肯,便指明主厅方向,匆匆离去。
苏桥雪则独自踏上了一条更为幽静的小径,两旁修竹夹道,风过处飒飒作响,滤去远处的喧闹,竟然平白为这方天地添了几分清寂。
她原来以为只有在江南那样的地方,才会有竹子,没想到在王府的一角竟然也能看到,虽不如南方那样的繁茂,却依旧挺拔,在寒风中矗立,成为冬日里一道不可多得的景色。
只是那股狼毒花的味道又隐隐飘来,苏桥雪不禁放慢了脚步,绕过竹影摇曳的转角,她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昭清寒?他身上怎么会有狼毒花的味道?上次在酒楼并未闻到过这个味道,要么是他刻意为之,要么就是今日和身上有此味道之人接触过,无论是哪种,他的目的都不简单。
“姑母也喜欢竹林,”昭清寒缓缓开口,目光悠远似在追忆。
只是苏桥雪并不领情,昭华已经死去十三年了,十三年前的他也不过几岁的孩子,能有多少值得追忆的事情呢?
“昭公子,我想那天在春晓楼我已然说得很清楚了。”苏桥雪说完便视若无睹地欲从他身侧绕过,“昭公子若无要事,王爷还在前厅等我,请恕我不便奉陪。”
“桥桥——”,昭清寒脱口而出,随即在她骤然冷冽的目光中改了口,“枕月——”
“你我之间,一定要如此生分吗?”昭清寒侧身拦住了她的去路,语气带上了一丝隐隐的急切,倒是与他那日冷然有些不同。
“无论如何,我终究是你的血脉至亲——”
“至亲?”苏桥雪猛然刹住脚步,这个词像火星溅入心底,瞬间点燃了压抑已久的怒气,她倏然转身,目光如刃,眼底燃起的不仅是怒火,更有近乎悲凉的讥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不闻不问的至亲?还是我被当作棋子在泥泞里挣扎冷眼旁观的至亲?”
她向前逼近一步,声音不高,却字字剜心剔骨,“昭家当年既已选择袖手旁观,如今又何必摆出这副骨肉亲情的姿态?无论是谁,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没有出现,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的必要了。”
苏桥雪微微扬起了下颌,目光穿透昭清寒试图维持的平静。
“若你今日前来,是因我身上还有什么所图之物,不妨直说,那样我至少还能看得起你这份坦诚。”
“月儿——,”昭清寒喉结滚动,试图解释当年的不得已,昭华的决绝,谢瑶的姿态,“当年——。”
“不必解释!”
苏桥雪陡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他,声音清亮而凛冽,划破了竹林的寂静。
“任何理由我都不接受,所谓至亲,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无条件站在我身后,为我托底的人,当然,我也一样,而昭家——不配。”
她眼前闪过另一个时空中那张污蔑她的脸,那个曾被她视为挚友的人,最后却只是为了一个留校名额几乎毁了她的一切,是爷爷奶奶,用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陪伴,将她从深渊边缘拉回。
奶奶温暖而坚定的话语,穿越时空,依旧清晰:
“亲人,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的人。没有理由。”
他们用一生践诺了这个原则,而这个原则也早已融入她的骨血,成为她衡量一切情感的铁律。
说完,她决绝地转身,衣袂在竹风中划开一道冷硬的弧线。
一抬头,却见陈妄不知道何时已在不远处,他坐在那里,轮椅有一点点倾斜,玄色的衣袍被风吹动,他就那么看着她,目光沉静地望向这里。
陈妄看着她毫不犹豫走向他的身影,心底隐隐闪着期待。
她的那句,“至亲之人,是无论什么理由都无条件站在身边的人——”,就如那天她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一样吗?
在她的眼中,他可是这样的“至亲”,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让他心跳漏掉一拍。
“难道,你不想知道,”昭清寒的声音自身后追来,不再迂回,而是精准地掷向她最深的软肋,“你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吗?”
“轰——”
似一道无声惊雷在脑海炸响,震得她神魂俱颤。
苏桥雪的脚步瞬间定在原地。
她不想听,理智叫嚣着她立刻逃离,可这具身体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双脚如被钉在地上,沉重的挪不动,抬不起,眼眶不受控制的涌上了温热,心被骤然攥紧,一阵阵的疼。
那不是她的泪,是这具身躯本能的,最深切的悲恸与不甘,跨越了生死的执念。
春娘在牢中癫狂地错认她的脸,谢瑶眼中一闪而过的愧疚,无数破碎的线索与猜测在这一刻轰然汇聚,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怀疑过昭华的死另有隐情,可当真被这么直白地说出来,那份被刻意压抑的惊悸与寒意,依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昭清寒的目光,正带着一种洞悉一切,近乎残忍的等待,落在她僵直的脊背上。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只是深深吸进一口凛冽的空气,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然后一步步走向陈妄。
“看你迟迟未归,我来看看。”陈妄的声音比平日低沉几分,说话间,手已不自觉地向前伸出——仿佛做了千百遍一般。
苏桥雪迅速敛起外露的情绪,若昭华的死真有冤屈,她自会查个水落石出,但她绝不愿与昭家同行。
她快走两步上前,指尖刚虚虚搭上他的手臂,便被一股温热的力道骤然握紧。那只大手将她微凉的指尖完全包裹,她指尖微微一颤,终究没有挣脱,任由这份带着体温的牵绊悄然生根。
苏桥雪压下心中的悸动,状似随意地一问,“王爷,京城也生狼毒花吗?”
陈妄目光微闪,眼底似有寒星闪过,缓缓抬眸望了她一眼,并未回答。
既然开了口,苏桥雪便没了隐瞒的必要,她迎上他的目光“进王府的时候,我闻到了狼毒花的味道,方才在昭清寒的身上我也闻到了。”
“你确定?”陈妄冷冷地问道。
“确定”,苏桥雪轻声应道。
两人陷入沉默之中。
天枢沉默地推着轮椅,轮子似被一道缝隙卡住,发出沉闷的摩擦声。苏桥雪的思绪被短暂地拉回现实——这轮椅,确实得想法子帮他改一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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