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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昇舟与秦柳江决一生死
看着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的乐正道和,阳暖暖没有再对他继续出手,而是直接转身离去。
突然,有一个右眼角带疤的死士爬到了乐正道和的身旁,他哆哆嗦嗦地举起自己的佩刀,接着毅然决然地将其插进了乐正道和的心脏。
“我要为我的兄弟们报仇!!!我要为所有选择离开上阳川而死在你手中的人报仇!!!”那个死士咬紧牙关,他泪流满面的一边大吼一边用刀身深深插穿乐正道和的心脏。
地上的乐正道和双眸突然睁大,此刻他的耳朵里却听见了一句让他始终都捉摸不透的话。
“我早就认识她了。”
乐正道和想到了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场景,那个时候,他刚刚告诉那个女孩需要让她去做河神的替补新娘。
“我知道了。”陆邈邈对着乐正道和微微欠身后说道,她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慌张,更不害怕。
听到她的话,乐正道和眉头微蹙,他匪夷所思地说道:“哦?你的反应真是令我意外。”
陆邈邈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乐正道和,坦然道:“作为上阳川的子民,为上阳川而死,是我生来的责任,更是莫大的荣耀。换了旁人,我相信也会和我做一样的选择。”
责任?荣耀?一样的选择?
真是个愚蠢的女孩。
乐正道和在心里嘲讽道。
片刻,陆邈邈将桌上的食盒递给乐正道和,随后温声说道:“城主,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糕点,可以请您帮忙带给空晓姑娘吗?”
乐正道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疑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就是想送她。”说完,陆邈邈莞尔一笑。
“你们都没有见过面。”乐正道和怔怔地接过陆邈邈手里的食盒,低喃道。
而陆邈邈笑着摇了摇头,柔声回答:“但我早就认识她了。”
陆邈邈说完后,乐正道和愣在原地半天不动。等缓过神时,他发现陆邈邈已经转身走远,于是慌乱地喊住了她:“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陆邈邈,城主。”陆邈邈转过身,迟疑地答道。她不明白乐正道和问她这句话的意思,如果乐正道和不知道她的名字,又怎么会来找她呢?
陆邈邈。
原来昇舟的妹妹叫这个名字。
乐正道和在心里默默说道。随后,他没有理会前方仍然站着的陆邈邈,转身径直离去。
地上的乐正道和慢慢没了气息,他死了,真的死了,作为一个臭虫死去了。
在场的其他人都被这一幕震惊了。
随着乐正道和的死,陆昇舟身上的咒印一瞬间消失,变回了红褐色的链条——知暖。
之后,众人一起回到了城主府,乐正亦安将乐正道和的尸体也带回了城主府。
阳暖暖站在院子的枯树下,她没有去到城主府的大厅,她一点儿也不想待在祭奠乐正道和的地方。她最后是想杀了乐正道和,可是她放弃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见他倒在地上脏兮兮的模样,那一瞬间突然就没有了杀他的想法。
而严婥则在大厅里陪着陆昇舟还有乐正亦安,他们一起在大厅里整理着乐正道和的祭奠用品。
“那个人是谁?”严婥看着角落里坐着的一位穿着青白色长袍鬓角发白的老妇人问道。严婥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老妇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好像从严婥看见的时候,她就一直坐在那了。
顺着严婥的视线,乐正亦安看到了角落的老妇人,他愣了一下,随后轻声答道:“她是上任城主夫人,也是我表哥的母亲。”
看着无悲无喜地坐在角落的老妇人,严婥心里疑惑地想着,乐正道和的母亲?那她为什么不上前来祭拜他?为什么来了却待在角落?为什么脸上一点儿丧子之痛也看不到?
突然,阳暖暖走了进来,她对着发愣的严婥说道:“走吧。”
严婥回过神,她的目光回到了阳暖暖身上,接着点点头和阳暖暖一起离开了大厅。
黎鹤棠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她望向厅堂中央的棺材,她知道那里面躺着她的儿子。曾经,在同样的位置,那里躺着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上阳川的上任城主,那个将她困在上阳川一辈子的男人——乐正午彦。
“鹤棠。”乐正午彦单膝跪在了黎鹤棠的面前,即使他低头跪着,可他的背却挺的笔直。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黎鹤棠愣住了。
乐正午彦低着头,刚毅果决地对黎鹤棠说道:“我想做上阳川的下一任城主。”
听见乐正午彦的话,黎鹤棠在心里想着,乐正午彦比他的哥哥优秀那么多,他当然会成为上阳川的下一任城主,他也一定会成为上阳川的下一任城主。
“你愿意成为下一任城主夫人吗?”乐正午彦抬起了头,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黎鹤棠。
乐正午彦的话在黎鹤棠心里劈了道雷,她今天穿着最漂亮的裙子,却从她认为最好看的人的嘴里听到了这世间最恶毒的问题。
见黎鹤棠不回答,乐正午彦接着问道:“你愿意陪我留在上阳川吗?”
黎鹤棠衣袖里的双手死死握拳,手心传来阵阵刺痛。她在心里疯狂地拒绝着,走出上阳川可是她的梦想,她不能答应他。
许久,乐正午彦缓缓朝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黎鹤棠还是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乐正午彦,她想到了自己还有三天的生辰,还有三天她就满二十岁了。
乐正午彦的头慢慢低了下去,可他的手却依旧伸得高高的。他的姿态是放低的,但他的心态却是高昂的,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恳求,就好像他知道黎鹤棠一定会答应他一样。
黎鹤棠感觉自己的灵魂在不断被撕扯,仿佛要从自己身体里抽离开来。慢慢地,她感觉灵魂已经从躯体内剥离,在她的灵魂不断上升至空中时,有一股虚无缥缈、触不可及的力量从心脏喷涌出来,将她升止半空的灵魂重新拽入身体。
没过多久,她隐约听见风里传来自己微弱却又无比清亮的声音,她听见自己说:
“好啊。”
后来,黎鹤棠成为了城主夫人。当她看着一批又一批的新人离开上阳川时,她逐渐后悔,点点滴滴的悔意随着时间的堆积慢慢变成了恨。她开始恨她的丈夫,恨乐正午彦当初为什么要向她提那个要求。
恨着恨着,黎鹤棠又开始恨自己,恨当初的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乐正午彦。
久而久之,黎鹤棠的精神状态开始变得好差,她开始嗜睡,但是她又睡不着,这种感觉快要将她折磨疯了。
渐渐地,黎鹤棠感觉有冰冷的河水漫过她的脚,她的腿,她的肚子,她的孩子,最后覆盖到她的胸口。
“鹤棠!”乐正午彦将黎鹤棠从川河里扯了出来,他弯着腰泪流满面,双手紧紧地抱住黎鹤棠,乐正午彦的心态终于与他的姿态一样低俯。
而后,乐正午彦将黎鹤棠带回了家,他用双手包裹住黎鹤棠的两只小手,轻轻说道:“鹤棠,你生病了,很重很重,是心生病了。”
黎鹤棠没有回答,自从怀孕后,她的反应也变差很多,有时候能听见外面叽叽喳喳的吵闹,有时候什么都听不见。
乐正午彦垂眼沉思,许久,他贴近黎鹤棠的耳朵,小声地和她说道:“生一个女孩吧,鹤棠。生一个女孩,等你生下女孩的那天,我会带着你,还有我们的女儿一起逃离上阳川。”
如果生下的是个没有继任资格的女孩,他们就可以骗自己舍弃上阳川的责任,可以心安理得的做个无情无义的背叛者。
结果,黎鹤棠生下的是个男孩,更可怕的是乐正午彦病了,是身体上的病,很重很重。乐正午彦不能再带她离开上阳川了,他有时候连他的床都离不开。
过了几年,黎鹤棠又怀了个孩子,这个孩子代表了她所有的希望,她开始整日跪拜、日夜祈祷:“是个女孩吧,是个女孩吧。如果是个女孩,阿彦就会离开他的床,就能带我一起离开上阳川。”
可是,在孩子出生的前一天,乐正午彦死了,他死了。
黎鹤棠的灵魂好像都被撕碎了,更让她崩溃的是,她真的生了个女孩,可是乐正午彦死了,他再也不能带她离开上阳川了。
现在,在乐正午彦死后承载她恨意的两个孩子,也死了。
乐正道和的葬礼完毕后,严婥和阳暖暖还有陆昇舟三人准备一起去接唐观。没想到,乐正亦安听了之后也非要和他们一起去。
不过,还没等众人动身,阿悍先来了。
阿悍是一个人来的,他骑在马上看着面前的陆昇舟,而陆昇舟也在看着他,俩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半响,阿悍将一块写着字的破布扔给陆昇舟后便扬鞭离去。
“乐正道和不是死了吗?陆哥为啥还非要和秦哥打?他俩就非得死一个才成吗?”唐观一脸无奈地用脚虚空踢着地面的草,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而且说实话,这两个谁死他都不乐意。
身旁的严婥看向不远处站姿□□的陆昇舟,开口答道:“我想,因为他支持的从来都不是乐正道和,他支持的一直是上阳川。”
陆昇舟掂了掂手中的刀,从右手换到左手,又从左手换到右手,感觉怎么拿都不对劲。这把刀不知道是乐正亦安从哪里给他找来的,新是挺新的,就是怎么使怎么别扭。
在太阳落山前,秦柳江骑着马背着夕阳来到了陆昇舟的面前。他从马背上利索地跳了下来,然后将左手一直紧握的长刀扔给了陆昇舟。
见状,陆昇舟抬手接住了秦柳江扔过来的刀。看清刀身花样的那一刻,陆昇舟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这居然是他以前做死士时的佩刀。
“昇舟,杀了我。或者,死在我的刀下。我们之间没有别的结局。”秦柳江抽出腰侧的配刀,对着面前的陆昇舟沉声说道。
陆昇舟犹豫几秒后,抛开了乐正亦安给他的新刀。接着,他握着刀柄将自己的佩刀从刀鞘中缓缓抽出。
他已经有十一年没有用过这把刀,但是,这把刀还是和十一年前一样。
陆昇舟愣神间,秦柳江握着大刀朝他袭来。见状,陆昇舟立时挥刀格挡,两个人打的有来有回。
可是没一会儿,陆昇舟就明白了现在的他和秦柳江之间的差距。
他挥刀的手越来越沉重,长期没有经过笼统锻炼的身体让他没动几步便开始气喘吁吁,陆昇舟渐渐在对决中处于下风。
但秦柳江与陆昇舟正好相反,他的身体已经在多年的战争中训练出了打斗的本能,他越战越勇,招式变化莫测,刀锋也越来越凶猛。
很快,陆昇舟被他打的节节败退,只有力气防守没有力气进攻。
突然,秦柳江刀锋一转,猛的划破了陆昇舟左肩的衣袖,一道血痕赫然出现在陆昇舟的肩头。
见此,严婥等人站在一旁,连连倒吸一口凉气。阳暖暖差点忍不住要使出自己的幻血刃,她又生气又无奈,要不是孟北繁让他带活的陆昇舟回楼里,阳暖暖真想赶在秦柳江之前一刀砍了陆昇舟,省得她还要提心吊胆,随时注意着他的小命。
陆昇舟握着刀后退了几步,而秦柳江立在一旁,蹙眉看向他肩头的伤口,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见秦柳江没有动,陆昇舟咬了咬牙,持刀主动朝着秦柳江挥了过去。
这时,他俩之间好像反了过来。陆昇舟不停地进攻,而秦柳江反而一直防守。不过,陆昇舟的表情明显吃力,秦柳江看起来倒是轻松的很。
直到陆昇舟砍中了秦柳江的左肩,秦柳江才出手击退了陆昇舟。
秦柳江将陆昇舟的佩刀保养的很好,刀刃比他自己的佩刀还要锋利。陆昇舟砍在他左肩的那一刀,直接见了骨。
看着左肩的伤口,秦柳江忽然笑出了声。
这奇怪的反应让陆昇舟和严婥等人看的莫名其妙。
片刻,秦柳江又持刀上前与陆昇舟对上了。他恢复了一开始凶猛进攻的状态,而陆昇舟也在刚刚一系列的招式活动下,逐渐找回了当初做死士挥刀时的感觉。
此时的两人才算是真正的交锋。二人你一招我一式,比起决一生死,更像是在较量对方这些年的进步成果。
恍惚间,陆昇舟仿佛回到了以前做死士时和秦柳江每日切磋的日子。
秦柳江左臂的伤口果然还是影响了他的发挥,他渐渐不敌对面的陆昇舟,陆昇舟的好几招他都没有躲过去,而是用身体接住了所有挥来的刀刃。
直到最后,陆昇舟的刀再次朝秦柳江袭来时,秦柳江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无法稳住身形,他转身躲避时重心偏移,不小心用心口直直地接住了那一刀。
顿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当秦柳江倒在地上的时候,陆昇舟整个人立在了原地,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倒在地上伤痕累累的秦柳江。
而后,陆昇舟的佩刀落在了地上。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朝着秦柳江奔了过去。当陆昇舟跪在秦柳江身旁扶起他时,泪水也不由自主地顷刻间夺眶而出。
“哭屁啊?好歹…出去单打独斗的…混了…这么久,怎么…一点儿长进…也没有?”秦柳江躺在陆昇舟的怀里,笑着鄙夷道。每说一个字,身上的伤口就灌入一层风,痛的秦柳江直抽气。
鲜血顺着秦柳江抽动的嘴角缓缓地流了出来,陆昇舟颤抖着用手不停地擦拭着秦柳江嘴角的血。看着怎么也擦不完的血,陆昇舟蓦地放声大哭了起来,此刻的他就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陆昇舟以前是死士,他看得出来伤口的深浅,自然也能辨得出来伤口的致命程度。秦柳江心上的那个刀口,不偏不倚,正好断了他的生路。
见状,秦柳江竭力地抬起没有沾染血渍的右手,为陆昇舟擦拭眼角的泪水,他一边擦还一边吐槽道:“哭的…真丑。”
说完,秦柳江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笑着笑着又咳出了一大滩血,将陆昇舟吓的哭声都变得断断续续。陆昇舟看向秦柳江又看向边上的阳暖暖等人,茫然失措地哭喊着。
“昇舟…,我说…你不是我的…目标…的话,…是…假的…,你一直…都是…我的目标。”说完,秦柳江感觉身体正在逐渐失温,他知道自己应该是要死了。
秦柳江的瞳孔开始扩散,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想起了十五岁时和陆昇舟还有陆邈邈一起过的那个春节。
“我要成为上阳川最好的死士!”
陆昇舟那晚许的愿望一直都被他记在心上。
而当时,秦柳江自己许的愿望并没有说出来,陆昇舟也一直不知道他许了什么愿望。
意识渐渐模糊时,稚嫩的声音从心底破土而出,秦柳江终于听见了十五岁的自己为了跟上陆昇舟的脚步而许下的那个愿望。
“那我就成为比上阳川最好的死士还要厉害的人吧!”
秦柳江的副将阿悍带着叛军们姗姗来迟,当阿悍看见躺在陆昇舟怀里没有气息的秦柳江时,他愣了几秒后,取下了腰间的佩刀,双手将其高举头顶,然后对着严婥身旁的乐正亦安郑重地跪了下去。
身后的叛军们见状,也只好纷纷照做。毕竟,他们的首领已经死了。
大家陆续离开了这片草地,但唐观却背着人群一个人坐在地上,他面朝着秦柳江来时的方向,一动不动。
一旁的严婥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最后朝他走了过去。
严婥曲腿坐在了唐观身旁的草地上,她偏头看向唐观,轻声问道:“唐观,你在想什么?”
察觉到身旁来人的唐观,低头抹了下眼睛,哑着嗓子答道:“没啥,我就是看不懂,我也不明白。”
闻言,严婥不再看他,而是望着前方慢慢说道:“唐观,我们不用明白所有的事情,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无法看懂,无法理解的。我们只要知道,他们都做了自己的选择,就好了。”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严婥忽然看向唐观,对他微微一笑。
听到严婥的话,唐观怔怔地看向严婥,而严婥也在看着他。片刻后,唐观笑了一下,接着抬手朝严婥的额头弹了个脑瓜蹦便起身跑开了。
“唐观!”严婥摸了摸额头,大叫着朝唐观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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