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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2 杀手的反叛
好累……
那种无论怎样挣扎、反抗,最终却发现只是在一口更深的井底徒劳刨挖的无力充斥在杀手的意识中,仿佛他这二十几年的人生,就是一场不断下坠、永无休止的噩梦。从失去一切的孤儿,到训练营里挣扎求存的工具,再到双手沾满血腥、内心空洞的杀手……他以为那就是地狱的全部了。
可现在呢?
被一个非人的存在掳掠,强行标记,被带入这个光怪陆离、完全超出理解范畴的恐怖世界,被“饲养”。
为什么偏偏是我?
这是命运随机掷出的骰子恰好掷出了最恶劣的点数,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头上?还是他生来就带着某种无法洗刷的原罪,注定要被拖拽进地狱?
明已经拼尽全力在泥泞中挣扎求生了,为什么这片罪恶的渊薮……永远都看不到尽头?
绝不!绝不允许!!!
他的生命,他的意志,是他最后、也是唯一还能由自己掌控的东西。
来选择吧!
是屈辱地“被饲养”,在未知的恐惧和持续的侵略中逐渐丧失自我,最终变成一具真正的行尸走肉?
还是……保留最后一丝血性,向这个操蛋的生活发出决绝的反抗?
然后,没等异种反应,杀手用尽刚刚被“治愈”所恢复的、最后一丝气力,猛地扭动脖颈,将自己的太阳穴,主动撞向了旁边一块在之前能量冲击中裸露出来的、尖锐无比的暗沉金属结构棱角。
他异常灿烂地笑了起来。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笑了?”
一道微弱而难以置信的精神碎片,不知从哪个角落逸散出来。
“何等……暴烈而矛盾的生物!在死亡面前,他竟在……欢欣?”
它们见过无数种族的消亡,见过恐惧的哀嚎,见过不甘的诅咒,见过麻木的接受,甚至见过狂热的献祭……却从未见过,在主动拥抱死亡的那一刻,露出如此……灿烂、如此纯粹,仿佛挣脱了所有枷锁、获得了最终胜利般的笑容。
这违背了怪物们对“脆弱生命”的一切认知逻辑。
这种在绝对力量差距下,以自我毁灭的刚烈,让这些习惯了以力量和理性衡量一切的宇宙生灵,感到了片刻的、源自理解范畴之外的……失语与震动。
在这短暂的、近乎哲学层面的凝滞里。
饱含着无法想象的惊怒与恐慌的精神咆哮,却如同超新星爆发从隔间内炸开。
“不——!!!”
在那块尖锐金属即将刺入杀手太阳穴的毫厘之间,它的手掌后发先至,硬生生垫在了杀手的头颅与金属之间!
“噗嗤!”
是尖角穿透血肉的闷响。
暗红的、带着奇异光泽的血液,从异种青年的掌心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杀手苍白的鬓角。
他缓缓抬起眼,对上了那双近在咫尺的竖瞳。
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漾开了圈圈混乱的涟漪。
是屈辱,是愤怒,是茫然,还是……连他自己都极力否认的、在绝对力量庇护下产生的、可耻的动摇。
异种的另一只手臂猛地收紧,将杀手死死地、几乎要揉碎般箍进自己怀里,喉咙里发出一种受伤野兽般的、低沉而痛苦的呜咽。
它无法理解,这个柔弱的人类宁愿死亡也不肯温顺地寻求他。
“咔嚓……轰隆!”
然后,一股混杂着极致愤怒、难以言喻的委屈与恐慌的狂暴力量,以它为中心失控地辐射开来。
距离最近的几排观众席首当其冲。几个离得近的、精神抗性较弱的异种观众,甚至直接口吐各种颜色的能量液或组织碎片,昏死过去;一些能量形态的异种,形体开始剧烈扭曲、闪烁,仿佛信号不良的投影,发出凄厉的能量尖啸后骤然溃散;更有一些□□相对脆弱的硅基生命,直接如同被重锤击打的玻璃雕塑般,哗啦一声碎裂成无数残块。
这仅仅是开始。
狂暴的力量继续蔓延,观众席边缘那些由生物组织与金属混合构筑的结构,如同被无形巨手碾过,成片地崩塌、瓦解,化作齑粉。
整个“熔炼之环”都在剧烈震颤,彻底解体
在这片毁灭性的威压中,它弯下腰,动作却与这恐怖气息截然相反,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轻柔,将奄奄一息的杀手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它一步步从斗场上走下,如同踏在无声的鼓点上,每一步都充斥着无差别的屠杀。
它抱着他,环视全场尚存的投影,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所有权般的冰冷语调,缓缓地,用异种语说道:
“K’tharr’el, Z’ral.(我的滋养,我的伴侣。)”
然后,它补充了一句:
“记住这张脸。再碰他,死。”
说完,它不再理会死寂的竞技场和那些恐惧到极点的观众,抱着怀中昏迷的人类,转身,撕裂空间,一步踏入,消失不见。
只留下满场的狼藉,和零星几个被那绝对力量与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所震慑、久久无法回神的异种观众。
杀手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感受到的,便是这冰冷怀抱中传来的、异常平稳的能量嗡鸣,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纳入绝对庇护之下的错觉。
*
空间被撕裂,光怪陆离的景象在眼前扭曲、消失。
当异种抱着杀手一步踏出空间裂缝,回到那片它精心构筑的、充斥着浓郁自身气息的巢穴深处时,那狂暴外泄的力量才被它强行收敛。它将怀中的人类轻柔地放在铺陈着莹润絮状物的“床铺”上,看着他那毫无血色的脸和依旧紧蹙的眉头。然后,用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俯下身,将额头轻轻抵在杀手冰凉的额头上。
一丝精纯而温和的能量,带着它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的意味,缓缓渡入杀手的体内,修复着那些因为决绝反抗和后续冲击而变得更加糟糕的伤势。
它静静看向杀手苍白而安静的面庞,看着他鬓角沾染的、属于自己那暗红的血液,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知对抗着掠夺的本能。
它以为他柔弱,需要庇护。
它以为他顺从,可以被“驯养”。
它甚至以为,那些来自《手册》的、关于“吊桥效应”的技巧,能让他学会依赖。
可它错了。
这个它从雪地里捡来的、脆弱不堪的人类,这个它用能量温养、小心翼翼圈禁在巢穴里的伴侣,体内竟然藏着如此决绝、如此……炽烈的反抗意志。
它提供了能量,提供了庇护所,提供了它所能理解的一切“呵护”。它甚至开始学习那些繁琐的、关于人类情感的规则。
一种远比“委屈”更复杂的情绪,如同宇宙深寒,冻结了它的一切思维。那不仅仅是所有物失控的愤怒,更像是一种……根基被动摇的茫然与一丝连它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细微的刺痛。
它无法理解这种基于自由意志的终极反抗。
在它的认知里,弱小的个体依附强者是天经地义,反抗只会招致毁灭,或者……更彻底的征服。
“为什么?”
一个生涩的、充满困惑的音节,终于从它喉间艰难地挤了出来。
但这一次,没有任何《手册》能给它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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