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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如蜉蝣(5)
街上既无行人,也无烛火,唯有头顶的一小盏灯发出微弱的光亮。
“秦道友。”
一道人影从对面门店显出,身上带着浓厚的檀香味,正是晚上那穿着袈裟为文玉超度的僧人。
“在下扶运,为伽蓝寺之人。”
秦枝雨一脸了然,袖中划出一道结界符,抬头看了眼客栈,意有所指道:“客栈这种地方,一旦起火,伤亡惨重啊。”
说罢,她笑意盈盈看向扶运。
扶运目光探究地看着她,似是在考量什么。
“纯正火灵根,法术运用极其熟稔,所以火势只是看着唬人,实际上却控制好了,没伤到任何人,也没伤到任何建筑。”秦枝雨慢悠悠道,“据我所知,赵家可没有这样的御火的人才,你说是吗?”
扶运不卑不亢,低眉的时候面容慈悲,他道:“秦道友所言甚是。”
秦枝雨:“容彰是你杀的?”
她语气是询问的,表情却是肯定的。
扶运长叹一口气:“正是。”
“扶道友乃佛修,本应行善事、坐枯禅、诵佛经、破除三毒、抵消业障。入世杀人,你不怕堕魔吗?”
“佛修慈悲为怀,不入世间,不知凡苦。在下曾多次下山游历,观世事,睹凡尘,众生皆苦,在下不能视若罔闻。”他沉稳道。
秦枝雨看了他半晌,问:“我入梦时听到的钟声,与扶道友有关吧。”
“是。”扶运回答道。
“何时对我动的手?”秦枝雨只好奇这个,她心思缜密,修为不低,但凡有人要下药致幻,她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扶运手腕一翻,袖中多出一株草药,抬眸道:“这株草名为入梦来,掺于香料中,凡人无碍,却可以使修士入睡,秦道友修为高深,身边的小弟子却只是炼气,所以我掺得不多,他闻不到,你可以,我身边的同修们早已经闻惯了,自然不会入梦。”
秦枝雨想起那会曾在文玉棺椁前默哀,估计就是那个时候中招的。
“明明有更多的方法,可以引我出来,为何如此麻烦?”
扶运淡淡道:“因为我想和秦道友达成一个交易。”
“你的筹码和你的要求。”
“我要海晏河清,我要天下太平。”
秦枝雨两手一摊,笑着摇头:“扶道友这个愿望实在太虚无缥缈了,在下也无能为力啊。”
扶运却定定望向她:“你可以。”
秦枝雨立刻拒绝:“在下只是无名小辈,实在没有那个搅动风云的心,还请扶道友另寻高明——对了,记得向许大人如实禀告自己的罪行。”
扶运:“你说没有那个心,但你有那个能力。”
他手中出现一串念珠,低眉念了句什么,抬眼看她:“秦道友在朝廷和仙门都负有盛名,所修苍生道,若是秦道友难当大任,只怕世上无人可寻了。”
秦枝雨不答话。
她知道扶运这么说,一定觉得自己开的条件,能让她无法拒绝。
“秦道友,你的命格,我看不穿。”扶运直白道,目光带着些许审视。
之前在“无梦令”幻境中,镜子也照不出自己。她不动声色地敛眸,问:“此话怎讲?”
“秦道友应该比我清楚。”
秦枝雨忽地眯眼:“乾坤命盘在你手上。”
扶运拱手:“正是。”
乾坤命盘,也是神器之一,这么多年许多卦师都在寻找,谁也想不到居然落在了最不屑于与卦师为伍的佛修手中。
乾坤命盘,推算卦象,趋吉避凶,借夺气运,拨动命格。
诚然,它也便可以推算出一个人的命格,包括她。
“所以,我开出的条件,便是这乾坤罗盘。”
空气沉默两息。
半晌,秦枝雨笑道:“果然是我拒绝不了的条件啊。”
“秦道友意下如何?”
“所以你在赵家人来放火的时候将其修士打晕,用了自己的火灵根操纵火势,只是为了试探我会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救下那些无辜之人?”
“是也不是,我想知道秦道友是否真的心怀苍生,毕竟像我这般身为佛修却主动破戒的人都存在。”扶运解释,“我更想看看,经过这一火劫,你的命盘是否有波动,不出意料,果然没有变化。”
命盘关乎着一个人的天干地支,五行八卦,宫位十神,若是运用好了,甚至可以通过命盘上的因果线,语定对方未来。
卦师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越级,比如,同为金丹修士,那么蛊修对于另一个修士使用蛊虫大抵没有用,但一个筑基期的卦师却可以窥见金丹修士的命格。
扶运修为不低,至少金丹以上,若他说看不透秦枝雨的命格,那么问题绝对在她身上。
秦枝雨权衡半天,轻笑一声:“好,我答应了。”
等她载着一身寒意推门进来时,程灯续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前,看她进来起身:“冷不冷,要不要生点火?”
正堂一片寂静,方才晕厥倒地一片的小二掌柜们早已不见。
“不用了。”她问,“他们说什么?”
见秦枝雨没问那些人去了哪里,程灯续回道:“他们刚刚吞下解毒丹,我问完话后打发他们走了,他们说,并不知道自己何时中毒的。”
秦枝雨颔首,她一开始便知,不管是哪家人做事都不可能留把柄,让程灯续负责问出幕后主使只不过是借口罢了。
她在外边布了结界符,若是程灯续想要偷听或偷看,她都能知晓。
这个异世之人极其聪明,也非常有眼力见,知道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知道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
秦枝雨若有所思。
“回去睡吧,今夜不会有人来了。”
就算有人来,她也有能力将其一网打尽。
程灯续点头:“好。”
他知道秦枝雨大抵是要做些什么,也没多问,便转身上了楼。
【叮——】
【情景四:人鬼杀】
【状态:进行中】
【情节进度:66%】
三具尸体,三个不同的凶手。
第一日死的容彰,被伽蓝寺的佛修扶运所杀。
他对杀死容彰的细节并未多言,只道卜卦所得自己命数将近,因此杀死了这个伤天害理之人。
明日会他向天下禀明真相,并与她达成了交易。
对于卜卦出来的命数,秦枝雨不是卦师,对此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算出来自己命数将近,便要放弃自己的生命,这不是秦枝雨的处世道德观。
第二日死的文玉,被换皮的画皮鬼所害。
恰逢画皮鬼换皮,无辜的她因八字符合,就此丧失性命。
第三日死的卓桃,大抵是被赵家人所擒。
最后桌桃出现的地点是糕点铺子,身边有一位修士,后期画像扶运指认是赵家赵宣烨。
前两人的凶手目前已经明了,只有卓桃,仍未找到真正杀害她的凶手。
说是赵宣烨,但也要求一个证据。
面对凡人,赵家自然可以恐吓威胁,但若是遇上她,只怕个个变成笑面虎,打着哈哈就将这些事揭过去。
秦枝雨手一划,烛火熄灭,客栈寂静下来。
次日晨,伽蓝寺僧人扶运主动寻到衙门,对杀害容彰一事供认不讳。
扶运承上了容彰欺男霸女的罪证,罄竹难书,十恶不赦。
群民对容彰极其憎恶,许多百姓自行在衙门外跪拜请求衙门的宽恕。
“扶运大师曾经为我小女驱走附身的妖邪,草民贫穷,他可是分文不收!”
“扶大师曾为我爹爹敛尸,若不是扶大师,只怕当时年仅七岁的我无法独自一人将爹爹的尸骨掩埋……”
“当年拙荆病重,是扶大师为她治好了顽疾……”
“扶运大师他也曾在灾年间给予我们粮食……”
许寻真艰难地安抚百姓,扶运在当地享有盛名,许多人请求许寻真放他一马。
正堂内高大宽敞,方砖青瓦,堂前一块牌匾,上书“明镜高悬”。
朱红色赤柱立于堂内两侧,一块表面被磨得光滑的石板上,扶运正跪地候审。
因着是佛修缘故,衙门没给他戴上镣铐,只通知了伽蓝寺的其他佛修来此解决。
毕竟修仙者在此,若真要杀死衙门内人还不是一挥手的事。
他抬头看了一眼秦枝雨,无声念了句什么。
秦枝雨微微点头,他便倏然起身,项渊想要按住他,他的袖口滑出一把匕首,被他送入了自己的心口。
鲜血飞溅开来,正堂内也乱作一团,秦枝雨紧了紧手,带着程灯续踏出了门。
“许大人,我们现在赶往赵家,扶运的事,是他自己的选择。”她道。
“多谢秦仙尊。”许寻真点头,复又感慨:“先前正是扶运大师认出卓桃身边跟着的人是赵家小少爷赵宣烨,我等才得以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不曾想……哎……”
秦枝雨顿了顿,最后看了一眼扶运的尸身,转身离去。
等到远离喧嚣的人群后,她抽出兰因,偏头示意程灯续上去。
程灯续扭扭捏捏:“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本命剑?”
“等你金丹期再说。”秦枝雨答,“我四师弟现在都还没来得及拿到自己的本命剑呢。”
程灯续:“那我就好好修炼,争取早日御剑飞行。”
他的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欢呼雀跃,却刻意避开了扶运自裁的事。
“宿主,我早就想说了,昨晚女主在外边明显谈话,你连靠近都不敢,这还怎么攻略啊。”
程灯续咋舌:“想死别拉我啊,主线任务过了就行,那个附加任务先别管了,活着才是大事啊。”
程灯续坚信人生在世,生命最可贵,尤其是死过一次后就更惜命。
“再说了,就算我想要追她,也不能用偷听这种方式来追啊。”程灯续道,他可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和大学高等教育的人,偷听女孩子讲话来追人简直掉价。
系统:“是攻略不是追人。”
程灯续:“我说是追人就是追人,攻略这个词太冰冷了。”
系统:“可她就是纸片人啊,宿主你别忘了你是来干嘛的了。”
程灯续沉默了。
在他和系统内心交流的这些时间,秦枝雨已经御剑向前,脚下树林城镇反复变化,最终落脚在一处依山的宅院边。
云雾缭绕间,可看见顶端的牌匾上刻写着“赵府”两字。
巍峨壮观的山门由赤月石雕刻,符文刻在飞檐上,发着淡淡的金光,朱红的大门彰显着曾经赵府的繁华与鼎盛。
不过门可罗雀的现状,昭示着赵家现在已经没落的事实。
秦枝雨将将收了剑,只听一道清脆女声问:“不知道潭清阁道友怎有空来我们这小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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