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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鬼影
接下这个任务的那一刻,王帆心里如同点燃了一簇绝不熄灭的火苗,只有一个无比清晰且坚定的念头:必须尽快帮李弘毅摆脱嫌疑,还他清白!
李队于他,不仅仅是上级,更是亦师亦友的存在。他永远记得自己刚入警队时毛手毛脚,是李队手把手地教他勘察现场、分析线索,那份严厉背后是恨铁不成钢的期望和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他见过李队为了追查一个线索几天几夜不合眼,见过他在受害者家属面前沉默却坚定的背影,更见过他提及亡妻林琳时,那双锐利眼眸中转瞬即逝的、深不见底的痛苦。这样一个将正义刻进骨子里、将责任扛在肩上的人,怎么可能是制造悲剧的元凶?绝不可能!
然而,决心易下,前路却遍布荆棘。该如何下手?王帆坐在李弘毅的办公桌前,感觉这张熟悉的椅子此刻却重若千钧。他反复翻阅着林琳案和黑子一伙的所有卷宗,试图从中找到与“李志宏”相关的蛛丝马迹。可结果令人沮丧,该查的地方,李队之前早已带着他们查了一遍又一遍,几乎掘地三尺,别说李志宏的踪迹,就连一个符合他特征的可疑人物都没有出现过。这个人,就像十年前那场车祸报告里写的那样,彻底的人间蒸发,如今却又像幽灵一样,只通过一张充满恶意的纸条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王帆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再次落在那张纸条的复印件上——“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这短短七个字,反复咀嚼,竟让人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不像是一个单纯的威胁,更像是一种……共生共灭的宣告?尤其是“了如指掌”这个词突然蹦进王帆的脑海。黑子的指控时机,纸条的精准送达(甚至知道利用李队老家的孩子),以及对李队反应的那种……仿佛预料之中的挑衅……
一个极其荒谬、甚至堪称恐怖的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鬼火,猛地窜入了王帆的脑海:
“他”对李队的一切如此了解,行事风格带着某种诡异的熟悉感,甚至可能知道李队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节……难道……“他”……“他就是李队”?
这个想法让王帆瞬间如坠冰窖,脊背窜起一股寒意,冷汗几乎要浸湿他的衬衫。他猛地甩了甩头,像是要驱散一个极其不祥的诅咒,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李队就是李队,他怎么可能是别人?一定是李志宏在暗中窥视、精心策划了这一切!”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用理性压制住这个荒诞的猜想。但那个念头如同种子,一旦落下,就在心底悄然生根,不断搅动着他的思绪。他想起李队最近反常的头痛,那种意识“不受控制”的感觉,以及他下意识拒绝去医院检查的回避态度……这些碎片,似乎都在隐隐指向某种超出常规认知的可能性。
尽管在理智上,王帆极力抛弃了那个可怕的想法,但他的潜意识,或者说一名优秀刑警的直觉,却驱使着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他需要科学,需要一个冷静、客观且绝对信任的专业视角。
他拿起手机,几乎是凭借本能,拨通了杨瑞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杨瑞那边背景音很安静,似乎是在家里或者值班室,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清澈,带着一丝询问:“王帆?这么晚,有事?” 他敏锐地察觉到王帆电话那头不同寻常的沉默和凝重的呼吸声。
王帆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他的声音冷静得近乎严肃,带着一种探讨案件般的专注:“杨瑞,我问你一个专业问题。你说……一个人,有没有可能……身体里存在着不同的‘意识’?或者说,一个人,在某些情况下,会变成……‘另一个人’?”
电话那头,杨瑞明显停顿了一下,呼吸似乎有瞬间的凝滞。几秒钟后,他的声音传来,同样变得严肃而审慎,甚至带着一种“终于来了”的沉重感:
“王帆,你这个问题……其实,上回你跟我详细描述李队头痛的情况,还有他情绪、行为上那些细微的反常时,我心里就隐隐有了这个怀疑。但我当时没有确凿证据,而且这种推测本身……太过惊世骇俗,也容易造成误解,所以我没有立刻跟你说。”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尽量用客观的术语解释:“在精神医学领域,确实存在一种复杂的分离性身份障碍,过去常被称为‘多重人格’或‘人格分裂’。通常是由于个体在童年期遭遇难以承受的巨大创伤,为了自我保护,意识被迫分离,创造出不同的人格身份来应对不同的情境和痛苦。这些人格可能拥有不同的姓名、记忆、行为模式,甚至……生理反应也可能存在差异。”
王帆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杨瑞的话仿佛在为他那个荒诞的猜想提供着理论依据。
杨瑞继续说道,语气带着医生的严谨:“当然,我必须强调,这只是基于你之前描述的一种可能性推测,而且是非常罕见、需要极其严格诊断的情况。可能是我最近正好在深入研究这方面的案例,所以有点过于敏感了。那你……是发现了什么新的情况吗?”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对王帆,以及潜在患者李弘毅的关切。
王帆深吸一口气,将今天发生的黑子指控、神秘纸条、李队被停职,以及自己那个可怕的联想,简明扼要地告诉了杨瑞。
“……所以,”王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困惑,“我想请你帮我。我会想办法,尽快把李队从小到大的病历档案,尤其是十年前他弟弟‘去世’前后那段时间的,还有这次事故后他所有的体检报告、用药记录,只要能找到的,都秘密送去你那里。请你,用你的专业眼光,帮我做一个评估和检验。这件事,目前只能拜托你,也必须绝对保密。”
“好!”杨瑞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你放心,东西到了我立刻着手。我会动用我所有的资源和专业知识,尽快给你一个客观、严谨的分析结果。” 他深知这件事的严重性和敏感性。
正事谈完,电话两端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沉重的压力仿佛透过电波弥漫开来。
忽然,杨瑞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柔和了许多,带着一种能抚慰人心的力量:“王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这件事听起来很复杂,也很……艰难。但你不是一个人在扛。记住,有任何需要,随时找我。破案你专业,但分析这些潜在的心理和生理线索,我可以做你的后盾。”
这温和的安慰像一股暖流,悄然渗入王帆紧绷的心弦。他握着手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毫无保留的支持。他忽然想起了不久前,在肯德基里,杨瑞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以及那句石破天惊的——
“我相信,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你主动爱上我的。”
当时他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手足无措,之后又一直忙于案件,几乎无暇去细细品味那份告白带来的震撼。此刻,在巨大的工作压力和混乱的思绪中,杨瑞这句沉稳的“我在这里”,却让他不由自主地再次想起了那句话。
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混杂着难以置信、一丝隐秘的欣喜,以及面对沉重现实时的些许茫然。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与讨论案情时截然不同的细微波动:
“杨瑞……你上次说的……会追我……我有时候想起来,还是觉得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吗?” 问完这句话,王帆自己都愣了一下,耳根有些发烫,在这种时候问这个,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电话那头的杨瑞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低,却像羽毛轻轻搔过王帆的心尖。
“当然是真的。”杨瑞的语气坦然又笃定,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王帆警官,我像是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的人吗?还是说……你希望它是假的?” 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不……不是!”王帆下意识地否认,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一种微妙的、被称为“窃喜”的情绪,如同偷偷绽放的小花,在沉重的压力下悄然探出头来。他连忙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我只是……只是觉得有点突然。而且现在案子这么麻烦……”
“案子是案子,生活是生活。”杨瑞温和地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包容,“追你是我决定的事,不会因为任何外界因素改变。你只需要像现在这样,做你自己就好。当然,如果你觉得压力大,或者需要时间,我都可以等。”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轻柔,带着一种近乎诱哄的亲昵:“还有,王帆,以后没人的时候……或者就像现在这样打电话,你可以不用连名带姓地叫我。叫我‘杨瑞’就好,或者……如果你不介意,叫我‘小瑞’也行,我家里人都这么叫我。”
“小……小瑞?”王帆在嘴里无声地重复了一下这个称呼,感觉一种陌生的亲昵感包裹着这两个字,让他脸颊有些发热。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叫出口,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杨瑞似乎也不强求,只是又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别太累”,便体贴地结束了通话。
挂断电话后,王帆握着手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杨瑞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那份坚定的支持和隐约的情愫,像一道微光,照亮了他此刻沉重的心情,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他走回办公桌前,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拉回案件本身。杨瑞那边的检验需要时间,而且那只是探寻真相的一条路径,他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尚未证实的推测上。
“我不能空等,”王帆对自己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万一……万一是我想多了呢?万一李志宏就是真实存在的、一个躲在暗处的敌人呢?”
他现在的首要目标,无比明确:把李队的弟弟李志宏找出来!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张纸条上——“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这句话,反复品味,除了那股共生共灭的偏执,似乎还透露出另一种信息:他需要李队活着?或者说,李队的“存在”,对他而言有着某种不可或缺的意义?
一个大胆的念头逐渐在王帆脑海中成形。
如果李志宏真的存在,并且如此关注、甚至某种程度上“依赖”着李弘毅,那么他绝不会坐视李弘毅因为黑子的指控而被长期羁押甚至定罪。因为那意味着李弘毅的“社会性死亡”或物理性消亡,这显然违背了纸条上暗示的“共生”关系。
那么,与其被动地等待李志宏再次行动,不如……主动出击,引蛇出洞!
创造一个机会,一个让李志宏觉得他必须现身、必须与李弘毅产生联系,或者必须采取某种行动来“维护”这种扭曲关联的机会!
王帆的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的光芒。他需要策划一个局,一个看似合理,实则针对李志宏弱点的局。这个局需要以李弘毅为核心,但要确保在李队的“配合”下(或许是在不知情或有限知情的情况下),并且布下天罗地网,只等那个幽灵般的弟弟自投罗网。
他拿起笔,在空白纸上开始勾勒计划的雏形,大脑飞速运转,考虑着各种可能性、风险以及需要调配的资源。办公室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长,在这个寂静的夜里,一场针对“亡灵”的围捕,悄然拉开了序幕。而与此同时,关于李弘毅自身意识深处可能隐藏的秘密,也在杨瑞那里,开始了科学的探寻。两条线并行,指向同一个迷雾重重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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