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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边面具新司阶
教场的另一边,弥乐蹙着眉头,独自在校场边缘踱步,目光如扫描般,掠过一排排训练的兵士。
时间一点点流逝,心中的焦躁如野草般滋生。
“这么大,怎么找,都找半天了。”弥乐丧气地自说自话,泄气地踢开脚边一颗小石子。
眺望着一望无际的校场,连个孜劫人影子都没瞧见,独自盲目摸索,与大海捞针无异。
她突然间停了下来,这时,北边吹来一股寒风,校场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她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只觉得,只觉得那阳光清冷得很。
在她身后不远处,那对胖瘦兄弟刚传令回来,一眼就瞧见了前方那个背着手、显得有些怅然的红色身影。
“快看,太子殿下身边那位娘子,”胖子用胳膊肘捅了捅同伴,“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瘦子嗓门不自觉大了些:“哦!就是那位箭术超群的小娘子!”
弥乐耳尖微动,缓缓转过头来,冲他俩道:“唉!说我么?”
她此时找了许久都无果,不免心情有些焦躁,语气自然很不友善。
胖子被她清冷冷的目光一扫,心虚否认:“没,没有。”
弥乐拧着眉,问:“新来的兵在哪啊?”
“您问这个做什么?”瘦子讶异道,“练兵重地,一般人是不能擅入的。”
弥乐见时候都不早了,再找不到今日这机会就白白浪费了,他俩要是不说,就只能来硬的了。
她眉宇间凝起一丝不耐,语气也带上了锋芒:“你就说知不知道。能不能进,是我的事。”
胖子见她神色转冷,眼神锐利,一个大胆的猜测陡然冒出。
他急忙将瘦子拉到一边,压低声音交头接耳。
弥乐本就心烦,见他们如此磨蹭,索性轻盈地凑近几步,双手抱胸,侧着耳朵一字不漏地偷听着。
哪知俩人警惕性实在是差,人就站在身旁,也未能察觉。
胖子凑到瘦子耳边,气息急促地低语:“你说……这小娘子该不会就是新来的司阶大人吧?”
瘦子倒吸一口凉气,连连摆手:“怎么可能?!军伍之中岂容女子?还让她当司阶?简直荒谬!”
胖子还是对自己的猜想坚定不移,“怎么不可能!她可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况且,刚刚太子无缘无故让我们将李司阶请回去了,随后她就来找新兵处!这不是很显然吗!”
瘦子有些半信半疑:“这…...可是不太合理啊…...”
弥乐觉得他俩实在是墨迹,再讨论着太阳都快落山了,不耐烦地打断:“唉唉唉!你们两个,嘀咕完了没有?我问的话是听不见吗?”
瘦子被她这声厉言吓了一跳,回头见她犀利的眼神,心里一咯噔,瞬间改了口风:“我觉得……你说得对,八成就是她了。”
胖子立刻换上恭敬的神色,上前一步,躬身道:“司阶大人!请随卑职来!”
弥乐汗颜,还真就被他们误会了,那也甚好!白捡的便宜。
“带路。”
“就在前面!”
两兄弟在前引路,穿过几处营房和训练区域,不多时,便抵达了一片用木栅隔开的场地。
弥乐放眼望去,就在训练场的一角,一群少年正顶着寒风站立。他们大多身形饿得瘦削,最为显眼的,是那一头头结着南疆特有式样的小辫。
他们被胤朝士兵孤立一旁,在寒风之下,竟都光着膀子扎马步。一个个咬紧牙关,额头冷汗密密而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但黑色眼睛依旧闪着光亮,燃烧着不屈的火焰,那是刻在孜劫人骨子里的刚毅与倔强。
弥乐皱着眉头,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怒火瞬间冲上弥乐的喉咙,手悄然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勉强压住翻涌的情绪。
“给我找块面具来。”
现在的情况,还是不要亮出身份的好,避免日后有谁说漏了嘴,亦或是有心人猜了去,闹出不必要的麻烦。
胖子瞪大眼睛,错愕道:“我上哪找去?”
弥乐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群在寒风中煎熬的少年,眼神沉静得可怕。
胖子见她面色晦暗,像是发怒前兆,只得硬着头皮上了:“遵命司阶,马上给您找来。”
“我这去哪找啊……”胖子四处游荡着,挠破头正焦虑着,脑海突然间想到:“对了!伤兵营!”
他一路小跑,跑直伤病训练处,教头见他跑得急促,疑惑问:“肖大人?有何事吗?”
他稳住喘息,摆手道:“我来借样东西。”
教头:“借人吗?待我向我部司阶禀报一声。”
他不等对方反应,径直闯入营中,目光迅速锁定了一个脸上戴着黑色半截面具的士兵。他大步上前,道:“兄弟,对不住,面具借我一用!”
那人惶恐,支支吾吾道:“卑职貌丑!唯恐吓到大人..….”
“没事!拿来吧你,着急呢!”说着,肖腾一把抢下他脸上的面具。
“大人!”在摘掉面具的那人脸上,露出昔日战场上,纵横交错的灼伤疤痕,狰狞可怖。
肖腾就这么愣愣看着他,迟迟没有动作,他以为大人是被吓着了,一时间窘迫地低下头,用手死死挡住脸。
“此伤,乃荣耀之勋,不必窘迫。”肖腾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再去找一个吧!谢了。”
“不……不客气,没吓到大人就好。”
肖腾又沉默数秒后,方才开口:“是个勇士。”
说完后便小跑离开了。
肖腾拿来面具递给弥乐,弥乐皱眉嫌弃:“怎么是个半截的。”
肖腾苦笑:“我的司阶大人,您就将就一下吧,这校场里头,能找着个现成的面具就不容易了。”
弥乐瞥了他一眼,没再挑剔,淡淡道:“辛苦了。”
被弥乐这么不经意的安慰,肖腾莫名觉得心里头好受多了。
弥乐戴上面具后,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和紧抿的唇。平日他们也很少见到她,应该认不出来。
随后,她目光如炬火般看向训兵教头,手掌握成拳,指关节发出“咯咯”脆响。
用下巴朝那人方向一点,声音冷冽:“那人,是谁?”
瘦子肖策拱手回答:“回司阶,那人是训练支队的大人,我也叫不出什么名.…..”
弥乐问得直截了当:“我官大,还是他官大?”
肖腾肖策二人面面相觑,面露难色,这问题问得也太直白了……
弥乐眸光一沉,语气加重:“说话!”
肖策一个激灵,赶紧回答:“您大!自然是您大!新兵司阶统管所有新入伍将士,他……他归您管!”
弥乐点了点头,周身散发出不容置疑的威压,冷声命令:“叫他过来。”
肖策被她周身怒气吓得汗颜,愣愣问着肖腾:“那叫什么名?”
“管他什么名。”肖腾冲着那位新兵教头大喊:“喂!”
教头闻声转头,看见唤他的,是十三皇子的贴身侍卫,疑惑道:“肖大人!”
肖腾指着他:“对!就是你!过来。”
教头火急火燎上前拱手道:“见过二位大人!不知二位大人到此前来……有何吩咐?”
他一来,弥乐上下打量着他,此人身材中等,面相带着几分油滑。他好歹也是一方训兵领头,还未提及对错,见到位阶高者便不自觉弓背哈腰,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欺软怕硬的气息。
她心中冷笑,恨声问:“同样是新兵,为何区别对待!”
教头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砸懵了,尤其还是来自一个戴着面具、身份不明的女子。
他脸上有些挂不住,迟疑地看向肖氏兄弟:“这位是……”
肖腾介绍:“这位是新来暂管的司阶,叫..….”
弥乐:“姓容。”
肖腾:“容司阶。”
王教头恍然,虽然心中对女子为官鄙夷不已,但面上还是迅速堆起谄媚的笑容,躬身行礼:“原来是容司阶!卑职王莽,见过司阶大人!”
“客套话就不多说了。”她脖子上青筋暴突,低沉的声音,仿佛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字眼,“我问你,为何区别对待那六十余将士。”
教头惶恐不安地回答:“回大人,那六十余是南疆人,并非我胤朝本土将士。”
“哦?南疆人?”弥乐挑眉,随后怒声呵斥道,“六十余南疆人被强制运往充军,却又区别于本土将士,将以排斥不得善待!这就是我胤朝兵部的带兵之道吗?!这就是你们对待投诚士卒的胸襟吗?!”
她的话语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王教头心上。
他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脸色煞白,语无伦次地求饶:“大人息怒!卑职……卑职绝无此意!卑职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弥乐步步紧逼,眼神锐利如刀,“只是心存芥蒂?对毫无选拔便入军任用的南疆人,心怀怨恨和不满?”
字字诛心,句句见血。
王教头听着她掷地有声的质问,伏在地上连连磕头:“卑职知错!卑职知错了!求司阶大人开恩,饶过卑职这一回!”
弥乐深吸一口气,张开一直紧握的拳头,有些麻木,她揉了揉手指都关节,没再看他。
“滚下去,自领二十军棍,好好反省你的所作所为,若是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是!是!谢司阶大人!谢司阶大人!”王教头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下去。
一旁围观的肖腾肖策看得目瞪口呆,暗自咂舌。
肖策压低声音:“啧啧,这位新来的容司阶,好强的气势!”
肖腾心有戚戚焉:“我就说吧……这眼神,这手段,绝对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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