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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郡主
七日后。
一卷明黄的圣旨,由宫中内侍官高声唱诵着,送入了沈府大门。
“……宋氏意欢,淑慎性成,克秉芳规,今特封为清河郡主,钦此——”
尖细的嗓音划破了沈府清晨的宁静。
由于舒挽一大早便要进宫谢恩,沈母早早便安排了人手替舒挽梳妆打扮一番,还细细叮嘱了进宫事宜,舒挽点头一一记下了。
舒挽身着一袭绛红色宫裙,今日华丽的妆容配上从头到脚御赐之物,显得气质尤为出众。
待内侍官走后,沈夫人连忙扶起她,眼眶泛红。
“好孩子,快起来,总算是……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舒挽顺势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泪痕与虚弱的微笑。
“让伯母费心了。”
沈知洲站在一旁,今日他穿着一身青衣锦袍,肩上披着雪白貂皮斗篷,衬得更加芝兰玉树。
他肩胛骨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痂,行动已无大碍。
他的目光落在舒挽身上,复杂难辨。
“郡主,宫里的马车已在府外等候。”
宴清低声禀报。
舒挽点了点头,对沈母和沈知洲微微福身。
“伯母,表哥,我们该进宫谢恩了。”
她仍然称他为“表哥”,叫得自然而然。
沈知洲回过神,颔首。
“走吧,娘亲,我送郡主进宫谢恩,您就不必相送了。”
“好孩子,去吧,意欢,到了宫中记得谨言慎行,说多错多,明白吗?”沈母不放心的再三嘱咐。
“您放心,意欢记下了。”
舒挽说完安抚的回握了沈母的手。
通往皇宫的朱雀大街,今日格外肃清。
车厢内,舒挽与沈知洲相对而坐,一路无言。
沉香屑的淡雅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却驱不散那份微妙的沉默。
终于,在马车即将抵达宫门时,沈知洲低沉的嗓音响起。
“见了陛下,君心难测,行事说话万事小心。”
舒挽抬眸看他,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映出他略带担忧的脸。
她轻轻一笑,如沐春风。
“我省得。”
紫禁城内,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壮丽而庄重。
舒挽和沈知洲随着指引太监走过长长廊道,两旁的石栏杆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
两人行至乾清门前时停下脚步,远远便见到皇帝身边的掌事曹公公早已在高台上等候。
“奴才见过清河郡主,见过沈大人,恭喜郡主守得云开见月明。”曹公公喜笑颜开的上前向两人问好。
沈知洲对着曹公公点了点头,嘴里说了一句:“劳烦曹公公了。”
舒挽扬起一抹笑容对着曹公公说道:“谢曹公公,小小心意,还望公公笑纳。”
舒挽说完,一旁的婢女机灵的从袖口中掏出一个钱袋塞进了曹公公的手里。
曹公公不动声色的掂量了一下,笑容更甚,他引着舒挽和沈知洲进了大殿中。
踏进宫殿内,九龙盘柱,气势恢宏,各种珍宝琳琅满目,无一不彰显着皇家的富贵和奢华。
舒挽不敢抬头乱看,她只盯着自己脚下的路。
大殿上一个中年男子一身明黄端坐于龙椅之上,只见他头戴金冠,气宇轩昂,神情不怒自威。
“臣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舒挽和沈知洲齐齐俯身行礼。
他目光带着审视和威严地扫过舒挽和沈知洲,片刻后才缓缓说道:“起来罢。”
“谢陛下。”
舒挽和沈知洲缓缓起身,螓首低垂,姿态恭敬。
皇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细细打量。
眼前的女子,身形纤弱,虽看着岁数不大,却难掩那份惊心动魄的美丽。
沈知洲是大晋公认的美男子,如今和宋意欢并肩站在一起竟出奇的般配。
对于这个沈太傅的儿子,大理寺的少卿,皇帝的观感是复杂的。
沈家一门忠良,却也一门耿直。
这段时日,为了宋家的案子,沈太傅与沈知洲在朝堂之上,没少公然与他唱反调,让他一度下不来台。
原本,他心中是极为不悦的。
可此刻,看着跪在地上,柔弱无依的宋意欢,再看看她身边风姿卓然的沈知洲,皇帝的心中,忽然有了新的盘算。
一个无依无靠,空有头衔的孤女。
一个清贵世家,前途无量的世家子。
皇帝突然想到了什么,眉梢都带着笑意。
“沈爱卿,你沈家高风亮节,不畏强权,为忠良之后奔走呼号,朕心甚慰。”
沈知洲心中一凛,垂首道:“此乃为臣本分,不敢居功。”
皇帝摆了摆手,笑道。
“朕听闻,你与清河郡主,早有婚约?”
舒挽的心猛地一跳。
沈知洲亦是微微一怔,随即应道:“是,家父与宋将军确有口头之约。”
“好!好!好!”皇帝抚掌大笑,“良缘天定,佳偶天成!”
“改日朕便为你们赐婚!”
“这也算了了沈、宋老的一桩心愿,让他们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不容拒绝。
沈知洲与舒挽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复杂。
但此刻,他们除了谢恩,别无选择。
“臣,叩谢陛下隆恩!”
“臣女,叩谢陛下隆恩!”
两人齐齐跪下,异口同声。
皇帝的语气突然一转,带着一丝痛心疾首。
“宋家替朕守护了江山数十载,如今却落得这样凄惨下场,是朕愧对于宋家,好在奸臣得以绳之以法,朕也算未辜负了宋家的忠心耿耿。”
“你宋家蒙此大难,朕心甚痛。”
“如今沉冤得雪,奸臣伏法,清河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
“但说无妨,朕再许你一个心愿。”
说到最后皇帝看向宋意欢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慈爱。
舒挽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是一片惶恐与感激。
她“噗通”一声再次跪下,声音哽咽。
“陛下隆恩,臣女已是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能为父亲和宋家满门洗刷冤屈,已是臣女此生最大的心愿。”
“臣女不敢再有他求,只愿日日为陛下祈福,愿我大晋江山万年,国泰民安!”
她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额头重重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皇帝龙心大悦。
皇帝满意点了点头,他亲自站起身来扶起舒挽,又说了好些宽慰的话。
“皇上,早朝时间到了。”曹公公出言提醒道。
“既然如此,这个心愿,朕便先为你留着。”
“待你日后想到了,随时可以来向朕讨要。”
舒挽抬起头,泪眼婆娑,脸上满是受宠若惊的感动。
“臣女……叩谢主隆恩!”
“好了,时辰不早,朕要去上早朝了。”
皇帝站起身,龙袍一甩,尽显帝王威仪。
他走到舒挽面前,顿了顿脚步。
“清河,你初封郡主,许多宫中礼仪尚不熟悉。”
“你便先去皇后宫中请安,陪皇后用个早膳吧。”
“晚上,朕在御花园设宴,为你接风洗尘,届时文武百官都会到场。”
舒挽立刻起身跪下,“谢皇上恩典,此乃臣女之幸,臣女恭送皇上。”
皇帝看着舒挽低眉顺眼的模样满意极了。
待皇帝走出大殿,曹公公一个眼神示意,站在他一旁的小太监立刻机灵的凑到舒挽跟前。
“奴才小扇子见过清河郡主,郡主您这边请,奴才这就带您去皇后娘娘的寝宫。”小扇子说完将手平举在舒挽身侧,以便舒挽需要时搀扶。
“有劳公公了。”
舒挽随曹公公穿过曲折回廊,步履轻缓,衣袂微扬。
前方便是皇后的宫殿凤仪宫。
此刻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出的在备早膳。
门扉半掩,一缕淡雅檀香自内溢出,与春日清晨的露气交织成一片氤氲。
“郡主请。”小扇子低声道,弯腰做了个引领手势。
殿中陈设素雅,却不失尊贵。雕花紫檀案上铺着云锦桌布,玉瓷碟盏错落有致。
皇后端坐主位,一袭月白纱衫外罩浅金披帛,鬓边点翠流苏摇曳生辉。
她眉眼温和,却自带威仪,让人心生敬畏又难以捉摸其意。
身旁侍立着两名贴身女官,一个执壶添茶,一个静候吩咐,无声无息如影随形。
“臣女宋意欢参见皇后娘娘。”舒挽屈膝行礼,声音软糯却不卑微,“愿娘娘千岁安康。”
皇后眸光从她头顶缓缓移至面庞,再扫向那一身御赐华服与珠翠首饰,她唇角含笑:“好孩子,起来罢,赐座。”
舒挽恭敬地行过大礼,被赐座于一旁的绣墩上。
“本宫听闻你这些时日受了不少委屈,”皇后的语调平稳,“宋家忠烈,你能安然归来,也是祖宗保佑。”
舒挽垂目应道:“多亏陛下圣明,早日替我宋家查清真相,还望我宋家的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皇后端起茶盏啜饮一口,道:“世事无常,你如今身份尊贵,是朕亲封的清河郡主,前程往事便过去了,往后应当谨言慎行、体恤皇家恩典。”
这话虽柔,却句句敲打在骨血里,让人不得不俯首称是。
“臣女铭感五内,不敢忘怀圣恩。”
二人谈话间早膳已备齐,宫女前来传膳,皇后便带领众人移步至隔壁偏殿用膳。
紫檀木小几上,摆放着数十样精致的早膳。
“不必拘束,吃吧。”
“本宫听闻你在外受了不少苦,瞧这小脸瘦的,让人心疼。”
她拿起银箸,亲手为舒挽夹了一块黄焖鱼翅。
舒挽连忙起身谢恩。
“多谢娘娘垂爱。”
舒挽坐下后,小口地吃着,姿态优雅,挑不出一丝错处。
皇后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含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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