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灵

作者:辞锈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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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巳风波


      (启同廿六年三月初三)
      雪千里微微侧身,示意大家看向那串依旧完好挂在宁可道腰间的铜钱币,并无一丝灵力流转的异样波动,更无半分裂纹。
      “此物灵光已散尽,如今不过是承载旧日技艺的旧玩件罢了。”雪千里语气淡然,却斩钉截铁,“以某浅见,此物绝无可能于方才比试中提供任何灵力增益。宁师兄胜南宫公子,凭的是实打实的本事,与法器无关。”
      他这番话,有理有据,从形制、材质、物理特性层层剖析,逻辑严密,滴水不漏。更关键的是,他全程语气平和。
      “据弟子所知,南宫公子已有多年未参与比试,对场地、招式不熟,也是情有可原。”
      最后,他再次看向苏巧燕,唇边笑意依旧温和:“苏夫人爱子心切,关切则乱,亦是人之常情。然则无凭无据,仅因器物形貌便质疑同道清誉,恐非君子所为,亦有损上巳佳节以武会友之和气。些许误会,何不就此揭过?让少年意气,归于拳脚功夫本身,岂不更美?”
      他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地退后半步,将话语权交还给场中长辈,一场眼看就要爆发的风暴,竟被他三言两语,如春风化雨般悄然平息。
      苏巧燕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只能恨恨地坐下,胸口剧烈起伏。而她的亲生儿子南宫楚,可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们。

      此刻,雪千里的春风化雨却与南宫楚头顶上的乌云格格不入。
      趴在地上的南宫楚却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雪千里的解释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看到众人投向自己的目光充满了同情,甚至还有没藏住的嘲笑!三招!他堂堂南宫家的少爷,竟然被一个“山卡拉”来的野小子三招放倒,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奇耻大辱,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算!刚才不算!”南宫楚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身尘土,脸涨得如同猪肝色,他指着宁可道,声音因为羞愤而扭曲变调,“他……他使诈!我还没准备好!有本事……有本事再打一场!”
      宁可道抱着手臂,嗤笑一声:“还没被打够?”
      南宫楚眼睛在场中疯狂扫视,掠过一个个明月松间的弟子,最终,死死定格在一个人身上——那个端坐于弟子队列前方,面容清冷,自始至终仿佛置身事外,却又无形中散发着强大气场的大师兄,凌思之!
      他需要一个更强大的目标来证明自己。
      “你!”南宫楚的手指直直指向凌思之,“凌思之!都说你是明月松间年轻一辈第一人!你敢不敢不用灵力,跟我堂堂正正打一场?!”
      此言一出,凌思乔刚拿起茶杯喝下的一口差点喷了出来!

      南宫楚,你这是刚出来吗?还是2G网呢?

      如果说刚才挑战宁可道是莽撞,那么此刻挑战凌思之,简直就是失了智!凌思之的实力深不可测,即便不动用灵力,仅凭其千锤百炼的武技根基,也绝非南宫楚这种半吊子可比。
      这无异于蝼蚁撼树,自取其辱!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凌思之身上,苏巧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宁可道更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南宫楚,连愤怒都忘了,只剩下荒谬。
      凌思之缓缓抬眸,淡漠地扫了一眼疯癫的南宫楚,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拂了拂衣袖,站起身。
      他并未走向场边的武器架,而是走到演武场边缘一丛翠竹旁,随意地折下了一根约莫三尺长的细嫩竹枝。竹枝柔韧无比,别说伤人,连只鸡都打不死。
      凌思之走上场:“规则不变,南宫公子,请。”

      南宫楚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他像一头发狂的蛮牛,将家传拳法中威力最大的一招“开山裂石”毫无保留地轰出!拳风呼啸!他心想:要一拳把眼前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砸飞!

      凌思之的动作看似缓慢清晰,实则快到了极致。就在南宫楚的拳头即将触及他衣襟的刹那,他握着竹枝的手腕只是轻微一抖。
      竹枝的尖端,不偏不倚地点在了南宫楚拳头力道流转最核心处。
      南宫楚只觉得一股尖锐酸麻的感觉刺痛手腕,沿着手臂直冲肩膀,整个人又因为用力过猛而失去平衡,像个笨拙的木偶一样,踉踉跄跄地向前扑去,眼看就要再次摔个狗吃屎。
      而凌思之,依旧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没有被南宫楚带起的拳风吹动半分。
      他甚至没有再看狼狈扑倒的南宫楚一眼,只是对着主台方向,微微颔首,声音平淡无波:“承让。”
      说完转身,步履从容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重新坐下,随手将那根青翠的竹枝放在桌上。
      整个演武场,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住了。
      南宫楚趴在地上,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爬起来。巨大的挫败感让他难以承受。
      苏巧燕猛地捂住嘴,看着儿子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眼中充满了心疼,随之又气急败坏,眼神恶狠狠地。

      宁可道看着凌思之的背影,又看看地上的南宫楚,撇了撇嘴,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活该。” 但眼中,对凌思之的实力也多了一层清晰的认识。他看着台上的排名榜旗子:凌思之第一,凌思未第二,宁非名第三,宁可道第四,司徒悦第五……排名旗在风中飘扬。
      明月松间队列里,一个不屈的眼神涣散地看着榜单,那个人是凌思未——明月松间的“千年老二”。

      ——————

      酉时。
      余杭,南宫府邸。
      沉重的紫檀木门被苏巧燕轰然关闭,正厅内气压低得骇人,茶盏在地上摔得粉碎,怎么样也掩盖不了苏巧燕眼中的怒火。
      “废物!没用的东西!”苏巧燕瞪着眼前这个一身狼狈的南宫楚,“你是嫌我南宫家的脸丢得还不够彻底吗?!”
      南宫楚脸上还沾着演武场的尘土,额角有一块青紫,此刻被母亲劈头盖脸地斥骂,羞愤得浑身发抖。他缓缓抬头,眼中是恨意:“娘!是宁可道!是那个宁可道!我一定要他死!”
      “死?”苏巧燕冷笑一声,“死太便宜他了!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有什么意思?”她踱步走下台,“我要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她的话语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南宫楚被母亲骇人的目光震住,一时忘了言语。
      就在这时,苏巧燕目光扫过一直如同影子般站在角落阴影里的南宫明。他低垂着头,极力降低存在感。
      “还有你!”苏巧燕的怒火瞬间找到了新的宣泄口,她几步跨到南宫明面前,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的一声!
      南宫明死死咬住下唇,忍着没有出声。
      “没眼力见的东西!”苏巧燕指厉声斥骂,“你就在旁边干看着你弟弟被当众戏耍!你南宫家养条狗还知道护主吠两声!你呢?哑巴了?!”
      南宫明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耳朵嗡嗡作响,声音颤抖,他突然好像下了某种决心:“夫人息怒…”
      南宫明垂着眼,眼睫扑闪着。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日子了。

      ——————

      明月松间,后山溪畔,霞光染红了半边天。
      宁可道懒洋洋地靠在一块大青石上,嘴里叼着根草茎,看着不远处正在优雅地擦拭佩剑的雪千里。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几步走了过去。
      “喂,千里兄!”宁可道脸上挂着明朗笑容,抱了抱拳,语气真诚,“今天场上,多谢了。”
      雪千里动作一顿,抬起头,俊美冷冽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润如玉的微笑:“宁师兄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他收起佩剑,姿态从容优雅,“苏夫人言辞过激,有失公允,在下不过是据实而言,为同门正名罢了。宁师兄身手不凡,赢得堂堂正正,本就无需旁物增色。”
      他语气平和,眼神坦荡,带着一种世家子弟令人如沐春风的矜持。
      这份恰到好处的“赏识”,让宁可道很是受用。
      “哇,还是千里兄明事理!”宁可道咧嘴一笑,用力拍了拍雪千里的肩膀,“你这朋友,我宁可道交定了!以后无论是在哪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雪千里被他拍得身形微晃,却并未着恼,只是唇角那抹笑意更深了些,不起波澜:“宁师兄豪爽,在下荣幸之至。”

      雪千里不知道聊什么话题,便问:“何不归家?”
      宁可道无奈地说:“我爹让我不要回去了,就在这里反思。”
      “这明月松间倒也不错,清净!”雪千里回道。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修炼的闲话,夕阳彻底沉入山峦。宁可道惦记着去后厨“觅食”,挥手告别。
      雪千里站在原地,目送着那道张扬的赤金色身影消失在竹林小径深处,人前温润的笑意缓缓收敛,只剩下人后的疏离。
      他低头,指尖无意识地拂过手腕上缠绕的封寒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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