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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鸣剧院
就在这幽暗前厅中微妙的气氛达到某种临界点时,一个清脆又带着毫不掩饰骄横的女声,骤然打破了平衡:
“系统是不是瞎了?凭什么把我跟她分在一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处入口光影晃动,一个身材高挑、打扮利落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
她眉眼锐利,满是傲气,正是白若琳。
此时她身着一套极其华丽的暗红色洛可可风格裙装,金线刺绣繁复夺目,但裙撑的结构却是外露的、如同提线木偶支架般的冰冷金属丝。
她的手指上缠绕着若隐若现、连接着虚空的银色丝线,头上戴着一顶小小的、带着荆棘的金属头箍。
白若琳来到前厅,抱着手臂,毫不客气地瞪着紧随其后、身形单薄、眼眶微红、一副我见犹怜模样的少女,白芷晴。
白芷晴身着一件纯白色的芭蕾舞裙,材质如同易碎瓷器,裙摆处已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空洞的内衬。
脸上覆盖着一层薄如蝉翼却无法撕下的白色面纱,模糊了表情。
她的舞鞋由无数面小小的、碎裂的镜子拼凑而成,每一步都折射出破碎而刺眼的光。
“姐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白芷晴的声音带着哭腔,怯生生地开口,“我们不是应该互相照顾吗?”
“照顾?谁照顾谁?”白若琳嗤笑一声,声音尖锐得能划破空气,“从小到大,你除了会装可怜、抢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你还会什么?连进个该死的副本都要阴魂不散地跟着我!”
“我没有……”白芷晴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滚落,“我只是想和姐姐在一起……”
“闭嘴!收起你那套!看着就恶心!”白若琳只觉厌恶,连忙向后退了一步。
这场突如其来的充满火药味争吵,砸进了本就暗流涌动的这几人中,几个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江书窈眉头微蹙,作为律师,她对这种毫无建设性的情绪宣泄本能地感到反感。
她迅速评估着这场闹剧可能带来的风险,身体不着痕迹地微微侧向林序,形成一种下意识的防御与共同观察的姿态。
她冷静地审视着,判断这两姐妹的不可控性究竟会带来多大的麻烦。
最远处的阴影里,听到争吵,蒋疏狂甚至连姿势都没变。
他只是极其倦怠地抬了抬眼皮,目光在那对姐妹身上停留了一秒,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戏还没开场,演员就自己先演上了。”
语气里的疏离与看透一切的了然,表明他丝毫没有掺和的意愿。
彭翊然显然被这出毫无征兆的闹剧吵得有点头疼。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寻求认同般地往身边唯一看起来正常且冷静的林序那边凑近了一小步。
彭翊然用手半掩着嘴,压低声音,对林序吐槽道:
“好家伙,《哀鸣剧院》真没请错人,这二位一看就是执念大户,怨气比副本BOSS都重。”
旁边的林序,用一种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客观事实的语气,淡淡地接了一句:
“情感绑架与被害妄想,经典的共生执念模型。”
两人的话,一个生动调侃,一个冷静剖析,却精准地指向了同一个本质。
彭翊然听到这话一愣,侧头看向林序。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冷淡至极的家伙,观察结论居然跟自己想到了一块去,而且用词还这么一针见血。
这种不约而同的同频感,让他在一瞬间甚至觉得有点荒谬的有趣。
他忍不住啧了一声,说不清是惊讶还是某种程度的赞赏,随即立刻恢复了那副我们不熟的社交面具。
自然地拉开了半步距离,还故意摸了摸鼻子,把脸转向一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这一幕落在旁人看来,就是彭翊然凑过去试图闲聊,林序反应冷淡,彭翊自觉没趣,啧了一声悻悻走开。
江书窈低声对林序交代信息:
“淬火的白若琳,白芷晴。平时她们都是被隔开执行任务的,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会一同出现在这里。”
这时,彭翊然又像是没事人一样凑了过来,用随意的口吻说道:
“这两人核心能力稀有且少见,也难怪淬火跟捧宝似的,一个【提线协奏】一个【镜泪共鸣】。”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不过她们现在一起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个大麻烦。”
“核心能力?”林序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汇。
江书窈也意识到林序作为新人对此并不了解,解释道:
“核心能力是一个人本质的极端化体现。它不是系统凭空赋予的,而是系统认证并放大了你灵魂中已有的某种特质。”
她顿了顿,寻找着更易懂的说法:
“初始时,它可能只是一种模糊的直觉或本能。随着一次次在事件中成功运用,玩家才会自己逐渐总结并确认自身能力的存在与边界。”
彭翊然在一旁补充,举了些例子:
“就像拥有【逻辑推演】能力的人,最初可能只是觉得自己脑子转得比别人快一点。而【共情】能力者,起初也只是觉得自己比较敏感,容易察觉别人的情绪。”
林序心中微动。确实,自从踏入这系统副本中,他感觉自己的思维似乎比平时更加活跃、清晰,分析事物也更为迅速和深入。
这难道就是核心能力开始显现的征兆?与他的思维和分析有关?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被他迅速压下。
目前信息还太少,不足以做出判断,他只是将这些信息默默记下,等待足以窥见全貌的时机。
就在白若琳尖锐的斥责声还在空气中回荡,引得江书窈蹙眉、彭翊然暗自咂舌、林序面无表情地观察时。
白若琳本人也立刻注意到了那边几人低声交流、视线若有若无扫过她们这边的景象。
她那被骄傲和猜忌填满的内心,立刻将这场景解读为是对她们姐妹的指指点点。
“看什么看?”白若琳抱着手臂,下巴微扬,视线刺向林序、江书窈和彭翊然三人,“没见过人吵架?还是说,几位已经迫不及待要拉帮结派,找个软柿子捏了?”
她这话攻击得毫无道理,几乎将在场除了她妹妹之外的所有人都囊括了进去,瞬间将本就因她们而紧张的气氛推向更僵硬的冰点。
江书窈脸色一沉,刚要开口,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却在她身边响起。
不知何时,白芷晴已经移动到了他们附近,保持着一点微妙的距离。
那双泪眼朦胧、如同蒙上水雾的眼睛,正楚楚可怜地望着江书窈:
“这位姐姐……”
白芷晴的声音轻颤,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直接拨动心弦的柔弱与恳求:
“我……我可以暂时跟着你们吗?我保证不会添麻烦的……”
她那眼神中蕴含了独特情感,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依赖与信任,混合着被至亲之人厌弃的悲伤,让人硬起心肠拒绝都仿佛成了一种残忍。
江书窈到嘴边的拒绝话语,竟然真的滞涩了一下。
她本能地觉得这女孩绝不简单,这种柔弱背后可能有陷阱。
但律师的职业道德感,或者说对弱势方下意识的评估,让她无法立刻说出冷硬的话。
江书窈没有答应,也没有再次明确拒绝,只是沉默地收回目光,算是默许了白芷晴停留在他们附近的区域。
白芷晴就那样安静地、略显无助地站在了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像一株需要依附他物才能存活的菟丝花。
“呵。”白若琳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装得可真像啊,白芷晴。这么快就找到新的依靠了?真是佩服你这随时随地都能发功的本事。”
白芷晴身体微微一颤,低下头,肩膀轻轻耸动,却没有反驳,只是那无声垂泪的模样,更显得白若琳咄咄逼人。
场面一时僵住,带着些尴尬与对立。
“咳咳,”彭翊然像是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
他拍了拍手,试图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那什么各位,家务事咱能不能先放放?这地方看着可不像是能让咱们一直在这儿大眼瞪小眼的安全区。”
他指了指前厅中央那巨大的凹陷。
“路就摆在眼前,不下去瞅瞅,难道在这儿干站着等副本给咱们发下午茶吗?”
他的话虽然依旧带着点玩世不恭,但确实点明了现状。继续停留毫无意义,探索是唯一的出路。
众人,包括冷着脸的白若琳和默默垂泪的白芷晴的视线,终于都聚焦到了那条唯一向下的路径上。
那是一条宽阔无比、由黑白大理石砌成的环形阶梯,沿着巨大凹陷的陡峭壁面,以一种近乎庄严的姿态,优雅地向下螺旋延伸。
台阶仿佛没有尽头,目光所及之处,很快便被下方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所淹没。
这阶梯的存在本身,就像一个无声而强大的指令:向下,步入深渊。
当众人先后踏上这向下的环形阶梯时,一种奇异的仪式感开始笼罩每个人。
刚刚还存在于身后的前厅光线与细微回音,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门切断,迅速减弱、直至彻底消失。
周围陷入一片死寂与昏暗,唯一的光源来自阶梯两侧墙壁上偶尔镶嵌的、盛放着幽蓝色烛火的壁龛。
那火焰安静地燃烧着,没有任何温度,只投下摇曳而诡谲的影子。
在绝对的寂静中,之前隐约可闻的、哀婉的八音盒旋律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
更清晰的是每个人自己内心的声音。或许是心跳,或许是呼吸,或许是某种源自记忆深处的、细微的幻听。
每向下迈出一步,脚步声在空旷的阶梯上产生轻微回响,仿佛不是踩在石头上,而是踩在自己的心弦上。
一种无形的压力随着深度而递增,仿佛正一步步远离人间,迈向某个不可名状的内心深渊。
就在这种压抑感积累到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时,那个空灵、悲伤的声音,再次同时于他们每一个人的脑海中响起,完成了最后的引导:
“迷途的魂灵啊……”
“于万镜之渊,凝视你的倒影……”
“触碰与你同频的悲伤,接纳与你共鸣的宿命……”
“而后……登台……”
低语声袅袅散去,留下更加深邃的寂静和萦绕在心的谶语。
阶梯仍在向下,通往那被称为破碎镜厅的未知之地。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考验,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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