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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王细花手里端着空碗，脸上依旧是挂着热络的笑：“薇薇，我来还碗。”
昨天王细花家里来客人，碗筷不够，找云薇借了几个空碗过去。
云薇接过碗，两人闲聊两句，王细花家里还有衣服没洗，很快离开。
但她人离开了，之前的气氛也没了，云薇看着客厅里的男人，程铮修长五指搭在收音机上，问她：“还听吗？”
云薇道：“放着吧。”
说完她把教材找出来，又找了纸笔：“我把明天的课备一下。”
云薇一边听音乐一边备课，程铮想了想，也拿了纸笔过来，在不远处坐下画设计图。
客厅很快只剩下流淌着悠缓的旋律和笔尖落在白纸上的沙沙声。
……
翎城机械厂。
谢清波来车间，果然看到正在检查机床的程铮，“铮哥，有事找你。”
程铮起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真有事。”
谢清波拉着他的胳膊走到一边：“你知不知道最近厂子里一直在说你闲话？”
程铮挑眉，说他闲话？他已经习惯了，不就是关于他的家庭成分那些事。
但谢清波摇了摇头，“这次不一样。”
“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王八蛋，说什么嫂子本来已经和别人订婚了，你和嫂子搞破鞋被她前对象发现，跟她退了婚，还说什么嫂子怀孕了所以你们才急着结婚的。”
谢清波怒道：“这不是胡说八道吗，嫂子和你就是相亲认识的，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瞎胡说，劳资揍死他。”
“这事你别管，我知道是谁做的。”程铮道。
“你知道？是谁？不会又是秋光汉那个王八蛋吧。”
程铮默认。
这个手段实在太熟悉，秋光汉没什么能力，但他有个在革委会的亲戚，从小到大别的没学会，给人戴帽子抓人小辫子学了个十成十。
刚来机械厂就抓着程铮家庭成分不放，传得整个机械厂都知道他父亲的事。
这次的事，完全就是秋光汉的风格。
“那你想怎么办？”谢清波问。
程铮没说，只道：“谢谢你过来告诉我，你先去工作吧。”
“要不我找个麻袋套了他打一顿？”谢清波眼里闪着跃跃欲试。
程铮冷笑：“只是套麻袋可太便宜他了。”
谢清波眼睛一亮，看到程铮这幅模样，他顿时放心了，他都好些年没见过程铮这幅想阴人的模样，差点以为他真的是个温润谦谦君子了。
啧啧啧，他都想问问秋光汉，你惹谁不好为什么偏偏往这人身上撞呢。
“程铮，周科长找你！”
两人正聊着，外面忽然有人喊道。
谢清波：“周副科长找你干嘛？”
程铮笑：“我先过去了。”
“你笑得怎么这么渗人呢。”
程铮懒得搭理他，转身大步离开。
……
“咚咚——”
“进来。”
程铮推门而入，发现办公室里面已经有不少人，秋光汉也在其中。
他心中有所猜想，果不其然，周红光很快道：“你们也知道，上面一直很关注咱们机械厂的生产情况，每年都会派人过来检查，咱们军工技术科成立四年，每年都是厂里的重点关注部门，到时候领导肯定是会来咱们负责的车间的，这件事非常重要，在场的都是咱们军工技术科的骨干，叫你们来就是商量一下，这件事该由谁负责。”
周红光话音一落，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激动。
毕竟，这可是一个大出风头的机会啊，只要干得好在领导那里露了脸，以后往上走的路都是好走很多。
“怎么都不说话，程铮，你觉得谁合适？”周红光视线在几人身上一扫，率先看向程铮。
闻言，其他人也看向程铮。
他们对程铮早有耳闻，不过都是从秋光汉那里听来的，秋光汉来之前，军工科对程铮的印象是能力很不错的大学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进他们科。
秋光汉来之后，厂里传言一出他们的问题有了答案，与此同时程铮的天才光环也淡了下去，一连几年都没出什么成绩，倒是秋光汉，给出了几个不错的设计图。
把程铮的设计图据为己有这件事，秋光汉和周红光不可能大张旗鼓，因此除了几个当事人，军工科的人都不知道，他们都还以为是秋光汉出的呢。
对于程铮突然申请通过进入技术科，他们也是有些疑问的，只是都是些一心扑在技术上的学者，这些疑问有却也不太在意。
此时周红光单独问程铮意见，众人不免好奇。
面对众人目光，程铮不卑不亢：“我刚进科室不久对诸位不熟悉，恐怕给不了什么意见。”
周红光眉毛一扬，对程铮的态度很满意，他是打算把这个机会给自家侄子的，但怕程铮又跟上次分房一样开口闭口找书记，是以提前试探一二。
见程铮没有要争这个机会的意思，周红光便准备开口点秋光汉的名，却没想到秋光汉自己先开口了。
秋光汉一开始听到这个机会也是心动的，但程铮说完后，他脑子一转就有了新的想法。
他一直对程铮进入军工科这事不满，加上之前分房名额的事，甚至更早之前他喜欢的人暗恋程铮等等，比起自己得意，看程铮跌入泥潭才更让他开心。
程铮不是不熟悉军工科不敢接下这个任务，他偏要让他去，到时候要是在领导面前出了错，呵呵，程铮就别想再继续留在军工科，要是能直接将他从厂里开除，就更好了。
所以，秋光汉自认为聪敏绝顶地提议道：“周副科长，我认为越是不熟悉才越要历练，程工虽然刚进咱们科室，但谁不知道程工能力非凡，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锻炼一下不是更好。”
这是秋光汉能说出来的话？
办公室里的人没有人不知道秋光汉和程铮之间有过节，秋光汉竟然还会提携程铮，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连周红光都有些迟疑了：“这……恐怕不合适吧。”
秋光汉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们也会在旁边帮着程工的，毕竟互帮互助是咱们厂优良传统嘛。”
周红光自认对自己这个外甥非常了解，此时都看不准他要做什么。
“这是厂里大事，不能儿戏，光汉你也不是孩子了，不要胡闹。”周红光道，“不过你推选程铮的心是好的，咱们科室的人就是要互帮互助，不然这样吧，这次事情由你负责，程铮给你当助手。”
这个方案是周红光早就想好的，他想给外甥铺路苦于外甥是个无能的，正好程铮有能力。
那就让程铮给外甥当助手，这样一来，最后秋光汉做不做事无所谓，功劳都是他的。
秋光汉眉头一皱，事情没按自己设想的走，他还想争取，却被周红光大手一挥，把人都打发走了。
其他人虽然遗憾好机会不是自己的，但也只是无奈地摇头就回到岗位上去了，程铮倒是始终面不改色，周红光让他们离开他转身第一个就走。
秋光汉在他后面追：“程铮！”
程铮脚步一顿，回头目光冰冷。
秋光汉被他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吓得下意识后退半步，想到什么又镇定下来：“这次检阅科长让你给我当助手，你没听到？”
“你想不想当这个负责人？”秋光汉又问，“我可以去跟科长说，让你当负责人，我来当助手，怎么样？”
程铮：“不想。”
“我就知道你想……等等，你说什么？”秋光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么好一个出头机会，他竟然说不想。
秋光汉看着程铮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算计。
下午五点，机械厂准时下班，程铮从军工科出来，走到车棚下找到自己的那辆自行车开锁，骑上车往学校赶去。
附中学生下课时间也是五点，云薇作为班主任，需要在放学后检查班上值日同学卫生情况后才能离开。
但今天，她除了检查卫生以外，还有其他的事情。
看着面前神情倔强的少女，云薇语气温和：“夏文文，今天是你这周第二次上学迟到，你能告诉我迟到的原因吗？”
少女抿着唇，不开口。
云薇有点无奈，她在孤儿院长大，从小到大观察能力都不错，所以即使刚来这个班级，也能大体看出班上学生们的情况。
班里大多数孩子都有着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模样，天真、张扬，既有点小叛逆又带着对权威的恐惧，所以当云薇在第一天上课时表现出让他们服气的一面后，之后就都很听话。
而眼前的少女，则属于小部分。
她在老师面前时沉默倔强，一言不发，总是上课迟到，课上还会睡觉，屡教不改。
在同学面前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姐大，这个年龄的孩子对有些社会气的同龄人多少有几分害怕和崇拜，夏文文就是这样一个倔强里带着几分社会气的孩子。
云薇不知道她经历过一些什么，她今天留下她的目的，只是想问问，她迟到的原因。
但夏文文拒绝配合。
云薇笑笑：“你们小组今天语文课拿了第一，你知道吧？”
夏文文不知道云薇为什么忽然换了话题，犹豫了一下点头：“知道。”
“那今天你们组没有语文作业，你也知道的吧。”
夏文文还是点头。
云薇扬唇：“那你就只剩下数学作业了？”
“嗯。”
云薇从旁边抽了把空椅子放在自己桌子前面：“坐，你今天在学校完成数学作业之后再回家。”
女孩眼眸瞪大：“啊？”
“啊什么，据我所知，你昨天的作业是没交的，我留你的堂让你补作业不行？”
“那为什么是做今天的作业？”夏文文不解。
“我喜欢。”云薇伸手拉了一把少女的手腕，让她坐在椅子上，“快开始吧，不然天要黑了。”
手腕上的暖意像装满热水的塑料袋，驱散了夏文文身上的寒意，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眼前年轻漂亮的女班主任开口：“手怎么这么冰？”
“你先在这写作业，我待会儿过来。”
云薇说完起身离开，片刻后又回来，夏文文怀里多了个温热的暖水袋。
“把手暖一暖再继续写。”
云薇说完便不再管她，从旁边拿起教材和本子奋笔疾书，她明天的课还没备完呢。
不过，她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云薇摇摇头，想不起来算了，先做完眼前的。
夏文文感受着怀里源源不断的温热，手脚僵硬，不知过去多久，才慢慢将思绪转到面前的作业上，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
“我写完了。”夏文文抬头，对旁边的云薇道。
“这么快？”云薇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那走吧，我送你回去。”
夏文文摇头：“不用了，我家离得不远。”
云薇知道，他们班大部分学生就住在机械厂家属院，夏文文也是，不然她也不敢留着她在这写作业，怕她回去太晚。
“没事，我骑自行车来的，送你一趟很快，走吧。”云薇道。
云薇神情温和，玉白的脸颊明亮温柔，让人莫名不想去拒绝她。
夏文文点头应了声，两人起身离开办公室。
云薇锁好门，又去教室检查一遍卫生，把地上倒了的卫生工具捡起来放好，才转身和夏文文一起离开学校。
推着自行车走到校门口，发现程铮竟然在等自己，云薇才想起来，她忘记告诉程铮让他今天别等她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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