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书

　　顾昂送走何知舒之后就一直坐在沙发面前，怔怔地看着那杯被他喝的见底的红糖姜茶。

　　日暮西沉，带着凉意的风从窗户偷偷钻入空荡的房子，昏暗的环境里，一点猩红明明灭灭，看不清男人脸上的表情，但颓废的气息充斥着空气。

　　他整整冷静了一夜。

　　第二日，李秘书从酒店拖出路北年，生拉硬拽把人拽到车里，“小陆总，求你了，去看看顾总吧，我昨天在门外守到晚上，屋里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肯定出事儿了。”

　　“我呸，那么大一栋房子，你在门外能听见什么动静，把门插上不让咱俩进去住，他活该！”路北年义愤填膺。

　　“那咱就更该去看看了，出事了就没人给我发工资了啊。”李秘书无视他的抗拒，启动车子。

　　“没看见昨天谁找过他吗？他倒是厉害，一看就看上何家人。”话虽这样说，路北年还是想起了昨天何知舒走时好像哭过，眼睛红红的，而且顾昂竟然没有主动送人走，奇怪。

　　“少说两句吧，路总，任务是没有完成的，八卦是看的最多的，也就顾总这段时间坠入爱河了好糊弄，放在以前，在就不知道被派到哪去了，珍惜现在的顾总，最好能把人撮合在一起，这样日子好过一点。”

　　“上道，你是真把职场这一套学明白了，走，咱俩一探究竟去。”

　　抛开顾昂发小这一身份再去想李秘书说的话，路北年觉得简直就是职场生存法则，关心老板的好员工过年得多放几天假。

　　到了地方，两人在门口互相对视一眼，还是有点不敢敲门，犹豫间，大门从里面被打开，打扫的钟点工眼神有些奇怪的扫视他们，没说话就走了，路北年摸摸鼻子，尴尬地走进屋内。

　　找了半天在厨房寻到顾昂，走近，散漫的开口：“何知舒，何枭养女的女儿，生父不明，所以上了何家族谱，算何家亲孙女，之前一直查不到她，是因为何枭把养女这件事情捂得太紧，据知情人士透露，何枭之前最宠的人就是已经去世的养女，现在人死了，自然也就对这个外孙女也宠的不行，你想娶她可能得费一番功夫。”

　　路北年看过去，顾昂正在煮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往杯子里装，正想凑过去，顾昂已经抬步往外走。

　　“听见没有，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查到的资料。”

　　“嗯。你约一下何衍之，谈合作。”

　　沙哑的嗓音响起，路北年吓了一跳，瞥见沙发前面满满当当的烟灰缸，识趣的按照安排做事。

　　何氏会客厅，路北年到的时候何衍之也刚好进来，看见路北年身边的顾昂，他微微停顿，让跟在身后的何知舒回去处理文件，独自一人进去洽谈。

　　“顾总可真是对陆总寄予厚望，这个时候还跟在他身边指导，不知道路总能不能达到顾总的目标？”

　　路北年斜瞟一眼顾昂，陪笑。

　　“何总过奖了，路总是我最看好的员工，我只是搭个便车来这边有点其他的事情，先行告辞了。”

　　说完，顾昂三两步走出会客厅，去追比他先出来的何知舒。

　　把人拉到楼梯的拐角，顾昂低声道：“跟我走，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何知舒挣开被他紧握的手腕，今天的顾昂比起前两次见到的他更加随性，增添了几分柔和。

　　对上他执拗的眼神，何知舒还是败下阵来，跟着他走到车库，坐上了副驾驶。

　　“就在车里说，待会儿我Uncle找不到我会着急。”

　　顾昂的心微微刺痛，挤出一个笑容，把早晨装好水的杯子递给她，“今天煮的，你尝尝，昨天没有喝，今天补上。”

　　杯盖已经被拧开，生姜的味道扩散整个车内，她沉默的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好喝，水我就收下了。谢谢！”她拿起中控台上的盖子拧上，等待顾昂接下来的话。

　　“真的不考虑和我在一起吗？你不用那昨天那一套搪塞我，我要听真正的原因。”

　　“我以为我昨天已经说的够清楚了。抛开感情不谈，我是港城何家人，不可能跟你回京市，而你如果留在港城，是没有资格和我在一起的，这是现实问题。只谈感情的话，凭你一厢情愿，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如就这样相忘于江湖，对顾总来说，算是最好的选择。”

　　顾昂听着她的冷静分析，溢出一丝苦笑，“在京市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计较得失。”

　　“在京市，我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身在不同的位置，就要有不同的处事方式，顾总在公司时可不是这般优柔寡断。”全程面不改色的对着顾昂说完。

　　“多说无益，如果不是我在京市出了点意外，我们两个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认识。”

　　顾昂打开车锁，兀自下了车，在她这边车门站了很久，什么也不说，就定定的看她。整整二十五年，好不容易动一次心，还要被她反复捅刀子。

　　良久，车门被顾昂打开，何知舒下车，紧抿着唇，还是觉得自己说的太过分。

　　“我并非顾总的良人……”

　　“行了，我知道了，是我高攀不起何小姐。”

　　未说完的话被顾昂打断。何知舒目送顾昂的车从面前开走，带着杯子走进办公室，也算了了一件事儿，顾昂如果一直呆在港城，邹韵那边就会一直抓住这个把柄来威胁何衍之，港城也不是什么很安全的地方，他还是走了她才敢放心的大干一场，毕竟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不太想让他看见自己的另一面。

　　何衍之一进门看见的就是她发呆的一幕，视线挪到她手上的保温杯上，淡淡的抬了下眉。

　　“刚才顾昂是来找你的？”

　　“嗯？”回过神，何知舒反应过来，“对，给我送了一杯红糖姜茶，还让我跟他一起走。”

　　“你呢？怎么想的？喜欢的话，和他联姻我也可以安排，我看他应该会很愿意。”

　　抽出一份文件，何衍之提笔勾勾画画，一面关注着她的神情。

　　“我不喜欢他，Uncle，你还想送我去联姻？说好的咱俩相依为命呢？遇上一点事情你就把我丢出去了？”何知舒炸了，站起来质问他。

　　何衍之正色，叹了口气，“舒舒，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这么执着。”

　　“当然是为了和何氏的合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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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了，是他的错，是他没有教好，成长最关键的五年把她丢在内地一个人生活，长得少了根筋。

　　李秘书跟在路北年身后刚走出何氏，收到顾昂的消息。

　　“小陆总，顾总叫你回家过年。”

　　“什么意思？”一脸戾气的路北年转头问他。

　　“咱们放假了。”

　　“哦，他走了？”

　　“刚上飞机。”

　　路北年仰起头对着天空，细碎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铺出好看的光影弧度。

　　“草！又不告而别这个老顾！”

　　peter赶在下班之前去了机场，风尘仆仆的顾昂远远走来，在他眼里顾总身形单薄，如同丧家之犬，突如其来的念头把他自己吓了一跳，赶紧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通，迎上他。

　　伤感的沉默徘徊在顾昂的身边，他默默递了一支烟过去，被淡淡的瞥了一眼，“戒了，抽烟也解决不了问题。”

　　尴尬收回手，路过垃圾桶，peter抬手就把烟全扔了，禁忌，这以后就是禁忌。

　　春节的前一天，林霜打电话让人都老宅一起准备过年，搓着手出门迎接刚刚到家的顾益君。

　　“快进屋，这么冷的天辛苦，还出来迎我。”顾益君笑着握起林霜的手，三两步进了屋。

　　“这段时间接手公司辛苦了，秋意别墅那边说团团前几天就回来了，也没给我们来个信。”

　　“呵呵。”顾益君知道他回来的事情，有些心虚的笑了两声。“怎么样，他把人带回来没？”

　　问到这里，林霜神色不忍，“没呢，顾叔说团团这几天都在屋里，连饭都没吃几顿，不知道在港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姑娘也不知道是否安好。”

　　“唉！”

　　下午京市又飘起了雪花，林霜一会看一眼门外，等着孩子们回来。

　　天色将晚，一辆汽车停在老宅别墅门外，池鱼率先下车，面色有些不好，了解了一些顾昂在港城那边的事情。

　　“好了，事已至此，收拾好心情过年吧。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就是啊哥，没什么事过不去的，再不济明年你再追过去想想办法。”顾垣小心顺着池鱼的话往下接。

　　顾垣推着顾昂往家里走，“哥，你看你都瘦了，更帅了，哪个单身女人能抵挡住你，开心一点。”

　　天知道下午看见他这个十几天没见的哥哥时他有多震惊，他从生下来就没在他哥身上见过这么忧伤的气质，怎么形容呢？跟世界毁灭了一样。

　　顾昂有些无奈，“我就是休息两天，没那么严重。”

　　只是感觉空有情感无处施展，郁闷在心里了而已。他才没有因为那个没良心的女人失去生活的希望。

　　晚上，大家都很巧妙的避开了询问顾昂港城的事情，就像不知道他去过港城一样，说说笑笑的迎接新的一年。

　　在零点的烟花即将升空的瞬间，顾昂点了一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烟花在空中炸开，绽放出绚丽的色彩，耳畔传来机械的电子音，他收回手机，删除了号码。

　　他不值一提的感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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