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让 不许哭

作者:面拖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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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让.血肉


      听过一句话是,爱会让人长出血肉。
      可以说,前十八年里,陈让活的不如枯骨,别说血肉,脸皮都没有。
      “陈让,妈妈现在有家,不方便把你带着,但妈妈还是爱你的。”
      “陈让,你阿姨要生小宝宝,家里不方便,你先去奶奶家住,过阵子我再接你回来。”
      “陈让,锅里有剩饭,你对付一口,奶奶晚上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陈让,这次竞赛的名额只有一个,下次让你上。”
      “陈让是吧,你的快递出现了问题,配送员临时罢工,所有的件儿都被拿走了,包括你的。”
      有时候,他真的很讨厌自己这个名字,每一次有人喊他,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只要有他在,就一定是最不方便的时候。
      除了一个人。
      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陈让!吃西瓜!”
      “陈让!出去玩儿啊!”
      “陈让!躲开,我干死他!”
      “陈让!不许哭。”
      第一次遇到许青洱的时候,她抢走了自己要拿来顶饿的最后几根棒棒糖,听说回去挨了他妈一顿揍。
      第二次,陈让到饭点了在家里找不到一点吃的,饿到晕晕乎乎跑下楼想找到奶奶,结果没走几步就低血糖,眼前一黑倒在了一户人家门口。
      许青洱就是这家的姑娘,不出意外,见到陈让就没什么好气,原本以为要饿死在别人家门口,结果稀里糊涂地被捡回去,吃上了热乎饭菜。
      许家的饭,一吃就是四五年。
      许青洱,在他心里也混上了永居证。
      她就像是荒原里冒出的鲜花,突兀,顽强,是陈让这辈子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的风景。
      “许青洱,我喜欢你。”
      这句话,第一次说出口的时候,陈让五岁,正常来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可能懂爱,但陈让嘛,本来就不正常。
      没有许青洱的十年里,他学会了怎么憋住眼泪,学会了伪言假意,学会了曲意逢迎,甚至偶尔以色侍人。
      日子多半是苦的,所以糖不能总拿出来吃。
      假如,他只是想假如,再一次找到许青洱的时候,自己一定要是那个足以独当一面的人,除了心理健康可能做不到,其他一定要是最完美的状态。
      如果说大部分人的暗恋都是卑从心头来,那陈让不一样。
      从跟上许青洱的那天起,他的每一天都是抱着得到的心态而努力着,毫不避讳的说,每一场少年禁忌的梦里,女主角也都只有一个人。
      大一的课程,安排的并不算满,一周只有三天满课。
      陈让觉得,这一年,要好好用来谈恋爱。
      雄孔雀倒是想开屏,雌孔雀却忙着实现自我价值。
      约了一个月都没能吃上一顿浪漫晚餐,唯一的一次见面,还是军训最后一天的集体汇演。
      按照院系层层分,落实到每个班都要出一场表演,陈让的班放在了第一个,许青洱她们班刚好是收尾。
      众所周知,陈让除了脑子聪明,脸也是很会长,中学时期就已经霸占校草榜榜首多年,不出意外,南城大的优秀帅哥里也一定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只不过是一身最简单的军训装,就让台下的小姑娘一眼锁定了这么一个笑起来要人命的男孩子。
      这其中也包括许青洱她们宿舍的几个。
      “诶诶诶,那个那个,是不是电工院的,好帅。”
      “哪儿哪儿哪儿?啊啊啊啊——真的真的,卧槽,为什么不是咱们院的啊——”
      台上的男生,不断地用眼神向着她们的方向传递着某种信号,除了信号真正的接受者,其余人均出现了误读现象。
      起初,大家都在猜测,这么一个极品货色,会被哪个幸运儿开箱。
      直到所有的班级都表演结束,许青洱跟着大部队准备回班级上晚自习(是的没错,大学也有上晚自习的。)。
      陈让丢下了舍友,冲过去把人拦在了出口处。
      “许青洱!”
      “昂?”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啊???!!!”
      出口只有一个,不管想不想听八卦的,都只能一脸狰狞地从他俩身边过。
      陈让忍了一晚上的泪花,小晶莹在眼眶里转了又转越滚越大,然后啪嗒,两行热泪就滑了下来。
      “呀呀呀——又来又来,陈让!憋回去!”
      顶着一众人鄙夷的目光,许青洱就算是全身长满了嘴都说不清楚,任凭谁也不会相信她没对这个惹人怜爱的男孩子做了什么下作的事情吧。
      人群里甚至还有人认出来他们就是表白墙里的痴男渣女组合,偷瞄加上窃语,完全不顾许青洱的死活。
      许青洱的舍友很贴心的把人推给了陈让,三个人临走前还特意嘱咐说:“晚自习点名就不用你操心了,十一点前都不着急回来,实在不行,阿姨查寝我们也能替你搞定。”
      话是对着许青洱说的,但是内容是说给陈让听的。
      人长得帅也就算了,理解力还满分,把人锁住的同时抹了抹泪,可怜巴巴地还不忘跟她们说一句“谢谢。”
      这一刻,慈母心瞬间泛滥的三人,被萌出了一脸血,要不是法律不允许,大概当场就把两人按下来圆房了。
      场子里的学生散尽后,只剩下负责打扫的保洁阿姨还留守在大门口。
      “陈让你真的是,你变了。”
      “我变了?我哪里变了?我看是你变了吧许青洱。”
      “我?我哪有,明明是你,那么多人看呢,你一个大男人,哭鼻子,搞得所有人都以为我怎么你了。”
      许青洱有点生气,又不敢太大声,透过大门的玻璃,她能清楚的看到靠在门边听八卦的阿姨一脸专注的表情。
      光她一个人压低了嗓门是没用的,陈让的嘴才是最危险的。
      他两手一摊,张口就来。
      “我倒是想被你怎么呢,我也得有机会啊。”
      这时候想着把他嘴巴封起来已经来不及了,他敢说,自己都不敢听了,许青洱只能把军训发的丑帽子盖在脸上。
      就这样吧,掩耳盗铃也罢,反正脸早就没了。
      阿姨也是过来人,听着里头的台词逐渐不对劲,默默地退出去把门合上,还贴心地拿来门锁轻轻把门给挂住了。
      “姨只能帮到这儿了。”
      要不说大学开始就允许自由恋爱了,原来是政策开放的同时,福利政策也同步跟上了,保洁阿姨摇身一变成了爱情保安。
      操场晃着的大灯时不时把黑着的演习厅照亮一小会儿,陈让的脸就这么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的在许青洱眼前。
      “你能不能别晃。”
      “我没晃,操场的灯该修了,挂不稳。”
      本来就有点夜盲,再加上被压在了视野很不好的角落里,许青洱甚至都产生了晕车的感觉。
      “陈让。”
      “嗯?”
      “你能不能起开,压到我了。”
      “我没……”
      “下边。”
      许青洱也是谈了恋爱才知道的一个知识点,那就是,男孩子和女孩子不一样,他们是由两个部分组合而成的。
      她都不用看,就知道,此刻的陈让,慌得一批。
      “许青洱,你个女流氓。”
      这一声怨,显然是娇嗔多一些。
      从场馆里出来的时候,学校里已经变得安静,还有二十分钟也就要宵禁了,所有要回寝室睡觉的,基本已经就位。
      “下周学生会面试完,我没课,咱俩出去约会吧。”
      陈让还在低头忙着整理衣服,许青洱突然发出的邀约,显然让他甚是欣喜,咧着个衣领子就开始傻乐。
      “那我下了课就来找你。”
      “不许翘课,我看过你的课表,早的话,我去接你下课。”
      不知道是刚才的劲儿使得太大,还是这身衣服的做工实在不行,陈让露在外面的比罩在衣服下的都多,只能干脆脱了,换成外套把自己盖个严实。
      定好了约会时间,又得了宠幸,属实是让人心情大好。
      陈让的寝室里,四个男人,三个母胎单身,对于恋爱的酸臭味捕捉的比谁都灵敏。
      看他哼着小曲儿回来,三个单身汉一把就给人围了。
      “说吧,什么时候脱单的。”
      “小样儿瞒的挺严实啊,不老实。”
      “心理学的妹子,你不怕被看的透透啊。”
      三个人各搬了一张椅子,每人一个问题,轮番轰炸他。
      陈让抱着澡盆子,一脸自豪的俯视一遍这三个小可怜。
      “如果她需要,我立马拍了全身CT寄给她,就怕被她看透的还不够彻底。”
      从确认关系的那天起,陈让就巴不得把许青洱的名字刻在身份证编号那一栏,要不是这一个多月里他一次都没机会得到召见,怎么会被这几个误以为自己隐瞒恋情。
      “谈恋爱都会这样?”
      “不知道啊?”
      “我也好想有个女孩来看透我啊——”
      宿舍灯熄灭,但少年们的春心像夏夜里萤火虫的屁股,亮了一宿又一宿。

      约会那天,陈让穿了那件白衬衫,许青洱和他磨了好久说想拿去当睡衣,他打算今天亲自送。
      雨季最磨人的地方在于,不大,但恼人。
      “撑着伞的那个男生,哪个班的?”
      经过陈让身边的几个女生交头接耳,讨论着眼前这个翩跹白衣男子,飞过来的眼神里带着独属于少女的羞慕。
      许青洱其实大老远就发现了陈让,绕道着从后门口钻出来,想着吓唬吓唬他。
      后门没什么人是有原因的,附近都是无人修缮的花坛草垛,杂草比花长势好,蚊虫蛇蚁的聚集地,这个时候但凡是有一条细皮嫩肉的腿傻乎乎地扎进来的话……
      “啊————————”
      惨叫声从后门花坛炸开,所有从教学楼出来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陈让不爱看热闹,即便人都往一个方向涌过去,他自岿然不动。
      直到一声熟悉的呐喊声。
      “陈让————”
      白衣少年摇身一变成了月光骑士。
      医务室的阿姨说,入秋雨季只会更加严重,有一种叫做隐翅虫的最喜欢潮湿的地方,南方尤为多,不过这两年西北地区也开始泛滥了。
      这种虫子最大的特点就是,碰不得,接触就会爆浆,毒液有强烈腐蚀性,皮肤会在短时间内呈现溃烂状,虽然是可痊愈的,但是时间会比较久,有时候还有可能会留疤。
      许青洱的两条腿全都无一幸免,灼热和刺痛让她不敢动又不得不动。
      “老师,咱们这儿有可以开的药嘛,缓解疼痛也可以。”
      “没有,咱们只是校医务室,没有太大的权限可以给你配药,但是我可以给你们开请假条,咱们学校附近的诊所和药房还是很全的。”
      医务室阿姨草草地撕了两张空白假条,欻欻两笔就把离校申请给开了,批到了明天。
      “保险起见,给你们写到明天的现在,不过尽量还是早点回来。”
      单子递过来的时候,阿姨的粉色镜片下,一抹狡黠闪过,又恢复了一本正经。
      计划好的浪漫约会,被一场毒虫袭击给攻陷了,穿在陈让身上的白衬衫也成了许青洱腰间的遮挡。
      她说伤口太烫了,吹到风又太疼,又不能贴创可贴,只能用衣服遮一遮。
      医务室里只是简单的清水冲洗,许青洱已经嚎到嗓子都劈了,这家伙还是小时候那样怕疼,全身上下嘴最硬。
      担心她走不远,陈让把隔壁宿舍的轮椅“借”了过来(他和轮椅的主人说,你反正都骨折了,不如在床上多躺躺,恢复的快,轮椅还是给我吧,我有用。)
      “陈让你是魔鬼吧。”
      “不,比起我女朋友,我是天使。”
      “路西法之前也是天使来着……”
      “……躺着吧,别送了。”
      宿舍里多了一个绝望的瘫子,外头也多了几声欢快的笑语。
      “陈让,我饿了。”
      “走,吃饭去。”
      不用走路的感觉真是爽爆了,就好像小的时候从秋千架上飞下来那次,许青洱当了一个礼拜的爬行动物,只有在陈让放学回来推她出去兜风的时候是最开心的。(那时候是许青洱截胡了邻居小弟弟的儿童推车)
      从诊所出来,天都黑了,陈让提着一塑料袋的药膏和药片还有七七八八的消毒品,一遍一遍地对每个药上的时间和吃的时候有没有忌口。
      “走啦走啦,我要吃饭!”
      “马上啊,趁还没走太远,有什么记错的我好折回去问医生。”
      “陈让,总共就那么几种药,有什么好看的,快走吧,走吧~”
      表达抗议的空矿泉水瓶飞到了陈让头上,许青洱撅着小嘴一脸不满意。
      为了能够快速地挂号问诊,午饭只能吃一个饭团,怎么能够满足她的胃。
      “好了好了好了,我对完了,咱们出发。”
      了解她的不耐烦,陈让也只是把空瓶子丢了垃圾桶,这个火药桶,只要掌握了掐引子的技巧,还是很乖的。
      比如说,在她饿的时候,把人毫不犹豫地拎到一家好吃的披萨店。
      “陈让。”
      “嗯。”
      “不要披萨。”
      “乖,你不是饿了嘛。”
      “我要吃火锅。”
      “这两天忌口,不能吃辛辣,你想留疤?”
      “我不管,我要吃火锅,你上周答应过我的。”
      许青洱的手死死抵住了披萨店的门,死活不愿意进去。
      无奈之下,陈让只能蹲下来先把道理讲清楚,一只手把着轮椅,另一只手轻轻撩开衬衫,露出下面的两条腿。
      “伤疤是功勋章,这样吧,咱们可以吃火锅,反正你什么样子我都觉得好看。”
      处理过的伤口仍然溃烂的吓人,就连许青洱自己看的都反胃。
      激将法是对她百试百灵的。
      “算了,那披萨能不能加彩椒的。”
      “可以,这点要求,还是要满足你的。”
      抵住门的手松开了,这顿晚饭这才算是有了着落。
      披萨店的人看到陈让推着轮椅进来,坐着的女孩年纪轻轻不过和他一般大,所有人包括客人都忍不住投来同情的目光。
      这种误会,解释是没什么意义的。
      “孩子们,你们需要什么帮助吗?”
      收银阿姨从前台走了出来,亲自捧着菜单给他们点单。
      “额……一个十二寸海鲜双拼,双倍起司,香肠边,不要辣,一份全家小食,再来两杯可乐。”
      “可乐加冰。”许青洱抢答
      喝过可乐的都知道,常温简直就是噩梦。
      一桌子的东西,全是按照许青洱的喜好点的,就连她自己都点不出这么合口味的。
      请假条上写的时间是明天,也就意味着今晚可以不用回学校过夜。
      陈让自认不是一个多能守得住底线的人,卡着时间打算把人送回寝室。
      可他忘了许青洱这个小坏蛋,憋了一肚子的主意。
      “我们一会儿回……”
      “陈让!我们去看电影去吧。”
      “啊?”
      完全不在计划里的安排,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电影的话,是不是太晚了。”
      “晚什么啊,这才刚八点半诶,夜场电影我还没看过啊~看完再回去来得及的~”
      “啊,这……来不及吧……”
      这小色鬼的脑子里装点什么,不用猜也知道,陈让犹豫的也不过是附近的酒店有没有满房。
      “走嘛走嘛。”
      她倒是利索,自己划着轮椅就先跑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道理,这孩子打小就明白。
      夜场的排片不多,许青洱想都没想就选了时长最长的。
      “恐怖片?”
      “不敢看?”
      “闹呢,我是说你,我可不会你外婆那套。”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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