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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指不是连心吗
湖面的水位比往时低了不少,远远看过去像个大坑。
要找到当时纪存跳下水救书包的位置很容易,因为那里有一棵脖子比所有树都歪的歪脖子树。
当时续佳期就坐在它的树荫下写她的小本子。
鸭子也还是绿头的,数量仍旧是六只。
“哎你说这些鸭子,还是以前那几只吗?”
“怎么可能!都几年了,鸭子能活那么久?”
“怎么不能!”纪存下意识地自信回答,又不确定了,“不能?”
半坡上的草还是短短的,一点都没有长高,两个人没想太多,直接坐了下去。
她穿着牛仔裤,感觉屁股刺刺的不太舒服,懒得跟他纠缠这个问题。
“你说学校饭堂里的烧鸭腿……是不是……”他指了指湖里岁月静好的鸭。
“这比较有可能哦。”
“那也算死得其所了,饭堂的鸭腿饭真的很香,一会儿要不要去回味一下?”
她的注意力一直在盒子上,他扯东扯西的就像忘了这回事一样。
“我能开了吗?”
刚还漫不经心的人神情立马正经下来。
“你先说好,看了不准哭。”
“……”
“算了,看吧。”纪存撑着手臂翻了个身,换了个跪坐的姿势,盯着她手里的盒子。
木盒子很新,样式很简单,只有一个小小的卡扣锁住。
她一打开被里面反射出来的金光晃了一下眼睛。
“什么啊,黄金首饰?”是一整盒的黄金首饰,还有铸成浪浪模样的金块。
大盒里面还有两个小木盒,她一眼便看出了它的形状。
纪存伸手拿出其中一个,打开,递到她面前。
支撑起半边腿,改为单膝跪地,眼神突然真挚。
“续佳期,这辈子怕是来不及了,那下辈子嫁给我吧。”
她死咬住下嘴唇,想抑制住它的颤抖。
还是那样熟悉的眼神。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的人,永远有一双澄澈的眼睛。
她的手虚浮着抬了起来,有点晃,紧了紧拳头,松开,微微抬高无名指,朝他伸了出去。
纪存眼睛笑成了弯弯月,将戒指套进了她的食指。
“那个手指不可以,先预定着吧,下辈子签收。”
她想说话的,嗫嚅着一直开不了口。
鼻子热热的,眼睛也热热的。
“里面这些金首饰原本是送你的彩礼,你收好啦,现在是你的嫁妆啦。”
一阵风拂过水面,把阳光吹得好刺眼啊,她的眼睛要坚持不住了。
“你转过去。”她嘴里说出命令的话都含含糊糊的。
她的头垂得太低了,纪存看不见她的脸,听不清:“啊?”
续佳期推了一把他的肩膀,让他背过身。
“大家那么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嘛。”
额头重重地磕在他背后凸起的骨头上,纪存噤了声。
一开始还是呜呜咽咽的,情绪慢慢被冲开了个豁口。
近乎撕心裂肺的哭声被她捂在了手心里,闷闷地回荡在他胸腔后。
他想回头,被阻止了。
早就预想过的,以为自己看开了,她也会好受些。
不过是高明的骗局罢了。
等到背后的人渐渐安静下来,纪存轻轻问:“我可以转过来看你了吗?”
在一起多年都难得一见她哭鼻子的样子,最近却常常能看到。
纪存想故作轻松地打趣她两句,见到她通红的眼睛,实在提不起气。
两个人抱着膝盖,静静坐着。
她的眼底有湖面的波澜,闪着光。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安静地坐在这里。”
被微风安抚,她恢复了自由开口的能力,偏着头看他。
“当年你是不是故意要跟我搭讪才把我的包踢下去的?”
纪存一直都坚持他们是日久生情,绝对不属于见色起意。
她持怀疑态度,没事谁会把贵重的相机托付给一个陌生人。
“真的不至于,我那天真的是来拍鸭子的!”是好奇,有个人在这里写什么呢。
——哪知道看着看着脚就滑了。
把相机给她,的确是怕她跑了,要真跑了就当自己看走眼了,要找回来也不是难事。
“你才是第一眼就看上我了吧?看到我美男出浴,□□什么的……”
记忆被翻出来,因为被打上了“初遇”的标签,还算深刻。
“你从水里爬上来的时候,像个落水狗。”
纪存无语,从鼻子释出一声冷笑。
“你那天穿了双特别干净的鞋。”
——嗯,因为是新的。
“笑起来像个没流过浪的狗。”
——再说一次他像狗他就要炸毛了。
“你的眼神特别单纯。”
——这个评价是好是坏?
“看起来就是老了会被……”
“续佳期。”纪存抬手打断她的话,“别人的美好回忆都是经过修饰的,说点好话。”
“我说完了。”
眼神不是灵魂的全部,但是是她在茫茫人海中确认他的线索和痕迹。
亏得他现在的眼神也还是一样的单纯。
她得牢牢记住。
阳光渐渐从漫天的金黄变成馥郁的橙色。
他准许自己握一会儿她的手。
“要不要去吃鸭腿饭?”
她看了一眼时间,答应了。
除了不断刷新的学生和鸭子以外,大学里一切都一如往常地熟悉。
比如鸭腿饭,他们吃得很开心。
从他们的大学,到阿喆的学校,半个小时的车程。
续佳期隐隐担忧,不知道阿喆回来的时候会不会疑惑。
“要不你把我再送到我家去吧。”
——那样可以再待久一点。
“不行,阿喆晚上可能还要打工的,他很勤劳的,不能耽误人家攒钱实现梦想。”
只能将他送到学校门口,再往里去两人都不认识路了。
“明天见吧。”勉强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她升起了车窗。
刚回到家楼下,就收到了阿喆的短消息。
【续记者,刚刚是你送我回来的吗?】
【我怎么好像突然就回来了?】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后半天的漏洞,看着屏幕焦虑。
【续记者你回家了吗?】
【我去,我好像遇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先去打工了,快迟到了。下次见面跟你说,太神奇了!】
松一口气,她只能浅浅地回复了一个【好】字。
跟苏瑜报备了下个月要把浪浪接回来住几天的事,苏瑜爽快地表示欢迎。
看到她手上的戒指,苏瑜顺嘴问了一句。
“买戒指了?”
“纪存送的。”将沉甸甸的木盒子摆在餐桌上,续佳期扶着额,陷入了思想空白。
还想说什么的,苏瑜揭开木盒子的盖,小小地感叹出声。
“他爸妈把这些都给你了?”
“嗯。”
“他们一家人真的很好。”
……
要说周一是一周最不受打工人待见的日子,恐怕没有人会反驳。
续佳期今天迟到了,去到办公室的时候大家都把头埋在工位里。
对于纪存会不会出现,会是谁,她存着几分开盲盒的忐忑。
希望不要是关系太疏远的同事,这样接触起来容易被人怀疑。
怕没人注意到她,特意路过陈菲的座位时跟她打了声招呼。
陈菲悄咪咪摆摆手,让她凑近些。
“什么事?”续佳期以为她再一次被纪存选中,这样她明天又要疑神疑鬼了。
“我今早来的时候就跟方扬对过暗号了,暂时安全!要是有什么可疑的人接近你,你就跟我说,我去试探试探!”
陈菲果然还在想这个事。
上次还说要去试探严主编呢,也不知道她有什么进展,才这么上心。
才坐下,今日份纪存就披着马甲出没在她身后了。
他手里握着一份文件做掩护,摊在她桌面时偷偷用手给她比了个爱心。
怕什么来什么,甚至更差。
“瑞哥。”她脸上的笑容要多僵硬有多僵硬。
瑞哥可是办公室里元老级别的员工,平时不怎么跟同事开玩笑,一本正经,身圆体胖,是个长得不严肃,人却很锋利的人。
因为不是一个组的,这个人平时跟她说的话少之又少。
纪存还毫无心理压力地朝她挤眉弄眼。
原本她已经快要养成不对他外貌大惊小怪的习惯,今天差点被他层出不穷的新马甲打回原形了。
堪堪维持住笑容,怀着复杂的心情成功接头。
赶紧把这尊大佛送回了他的位置。
两人发展出了一种新的沟通方式——手机短信。
【你别老看我!别人会觉得你很奇怪的!】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反正你别抬头,有事发短信!】
续佳期和瑞哥生疏得连个社交软件的好友都没有,只能靠最原始的信息交流。
——这次一定要想办法降低暴露的风险。
【记得每条发完都要清空记录!】
万一留下点不该留的痕迹,真的要完蛋。
瑞哥可是个儿女一双、家庭美满的中年妇男。
她要维护好各自的清白,不得不高度紧绷神经,每发一句话后面就要跟上两个字【删掉!】,以防纪存粗心大意。
唯一一个勉强能算得上安全的交流地点——茶水间。
续佳期用她所认为地、最自然、最不引人瞩目的姿态,猫了进去。
某人腆着个不大的小肚子,倚在茶水柜边,悠悠然地喝自己泡的咖啡。
“天呐,你今天的样子我有点难接受。”
一向沉稳的续佳期难得露出懊恼至极的表情,看着有点可爱。
他怎么能错过这个逗她的机会。
“怎么了?不喜欢成熟男人的魅力?”他邪那个什么一笑,真的很邪门。
“太成熟了,成熟得有点过头。”她捂住自己的眼睛,希望一切都是幻觉。
“戒指真好看,买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你。”
另一枚男戒她收了起来,这枚她戴上就不打算摘了。
她小脸一苦,对他顶着瑞哥的脸说出来的话感到惶恐:“怎么办,我觉得今天没办法好好跟你相处。”
纪存扬了扬手机:“网恋。”
还能怎么办,就算是下下策中的下下策也只能这么办了。
“喝不喝咖啡?”刻意地停顿,“给你泡?”尾音转了八百个不怀好意的弯。
“纪存!好好讲话!”
“真的就是给你泡而已!给你泡!咖啡!”
纪存仿佛找到了恶作剧般的快感,续佳期也找到了白日做噩梦般的伤感。
茶水间的门虚掩,是续佳期为了避嫌留下的缝隙。
方扬背靠着墙,握着手里的保温杯,不确定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是伦理剧还是灵异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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